公交車終于停靠站了,我挾緊包,從車上沖下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校園工科樓跑,工科樓是離校門最近的教學樓,那里有廁所。
沖進教學樓,還有二十米,馬上就到了廁所。
拐彎,“嘭!”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嗤啦!”膝蓋一陣痛襲來,我躺在了地上,憋了十多站路的尿嘩啦啦如決堤的洪水不聽使喚地放了出來。
旁邊,肇事者抱著一摞書張著嘴巴傻呆呆地看著我。
我左手撐地,右手指著他,歪著嘴角,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蹲下身把書放進背包,走過來想扶我。
“別動!”我指著他,咬牙切齒。
他的腿一縮,向前微伸著兩只手,像施了定身法。
我掏出手機,打給曉,
“在我床上幫我拿條內褲和罩褲來,工科樓,速度!”“再拿條毛巾,快!”
“遇到色狼啦?!”
“少費話!快點!”
我惡狠狠地瞪著一臉悲催的男孩,好在已經是傍晚,教學樓里沒見有人走。我瞪著他,恨不得把他吃下去,這個呆子居然傻不楞橙地也盯著我,眼也不眨,我與他對峙了約有兩分鐘。
我向他伸出手,“過來!”
他快步過來,伸手扶我。
我左邊膝蓋很痛,左腿似乎麻木了,我抓著他的手瘸著腿費力地站起來。
“哈哈哈哈!”這斯爆發出一陣大笑,一邊用手扇鼻子一邊笑得雙腳亂跳。
地板上,我屁股著地的地方,一汪水漬,散發著刺鼻的味道。
我拽下肩膀上的背包,使勁掄過去。
他腦袋一偏,躲了。
這就是我和車建認識的過程。
后來,我在廁所換了褲子,車建和曉陪我去校醫院給碰破的膝蓋上了藥。
再后來,車建請我和曉吃了煲仔飯。
不打不相識,我們成了朋友,他邀請我們去參加他們社團活動,原來他是舞蹈協會的,他的舞跳得真好。
我們成了朋友,我們一起爬山,一起看焰火,一起騎自行車蹓圈。
后來,如大家期待地那樣,車建成了我的男朋友。
我還記得那一天。
我從文科樓出來,太陽明晃晃的晃著眼,我撐開傘,正準備下階梯,車建從旁邊滑了過來(踩著滑板),雙手背在后面,他瞅著我不懷好意地笑,笑得我莫名其妙。
“王婧同學!”他忽然收斂笑容,滿臉嚴肅地看著我。
我一愣,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吃驚地望著他。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他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我不知道他要我幫什么忙,但、作為朋友,和、內心喜歡他的我、來說,幫他做些什么我是愿意的,所以我很快地回答他,“好!”,根本沒問他要我幫什么忙。
“這么快答應了,也不問我要你幫什么?”他語氣仍是嚴肅。
瞧他的模樣,也許是很重要的事,我也嚴肅起來,“不管你要我幫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
“這可是你說的啊,不準反悔!”他呼地笑了起來。
我迷惑不解地看著他。
嗒嗒嗒嗒,他轉了一個圈,變戲法般地擎出一朵紅玫瑰,舉到我面前,“王婧同學,請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暈!
這場滑稽的求愛毫無懸念的俘獲了我那顆早已芳心暗許的心,我成了他正經的女朋友。
車建酷愛跳舞,他父親是國有企業工會主席,是個文娛積極分子,母親是小學老師。也許是受父親的影響,車建從小就喜歡唱和跳,特別喜歡舞蹈,幼兒園時,他父母就給他報了舞蹈興趣班,整個小學初中一直沒中斷,讀高中后,由于課業重了,便停了舞蹈的培訓,但平時他自己常常練習,也會去他父親的單位參加一些活動。
上大學后,憑著扎實的基礎,車建進入了舞蹈協會,經常參加學校社團活動,由于我向來對唱歌跳舞不感興趣,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也算學校的風云人物。
我對他舞功翹起大拇指,車建得意地笑。
我陪他練舞,陪他參加比賽,陪他去孤兒院為孩子們表演,陪他去免費給孩子們培訓。
他跟我說,舞蹈是藝術,藝術是純潔的,所以,他給孩子們去指導的時候從不收費。
我喜歡他,他的陽光、樂觀、認真、堅持常常感染著我。
在他的帶動下,對唱歌從不感興趣的我居然也開始偷偷練歌,車建發現后,我已經能不跑調地唱完王菲的執迷不悔,車建對我大加贊賞,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藝術節,在學校舉行的歌舞大賽中,車建獲得了舞蹈組第一名,那天,我和同學們陪他喝了一點酒,車建喝多了點,暈暈乎乎地說,“我,有。。。兩條命,一條。。。是,是父母給。。。給的這條命,還,還有。。。一條是,是。。。跳舞!”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他對舞蹈是發自內心的熱愛,這種熱愛已經滲入到他的靈魂。
作為一個陽光帥氣的工科男,車建的靈魂因他摯愛的舞蹈而璀璨。
不知是天妒還是命運對他的考驗,車建在跳舞的時候摔了,大腿骨折。
那天,考完期末考試的第三天,我陪他去參加社區的義演。
天氣預報說是陰天,但節目開始的時候,卻下起毛毛雨。
舉辦方沒有停辦的意思,因為雨下得不大,而觀眾卻來了不少。
車建的節目是第三個。
我對他說,天氣下雨,跳舞怕滑,要不這次別跳了。
車建說,節目都排好了的,再說,答應了人家,怎么能不跳呢?他抱了我一下,笑嘻嘻地對我說,“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車建上場了,我的目光緊緊的跟著他的身影。
一個高潮,車建躍起來,旋轉,落地,沒踩穩,我眼前一花,咚!
車建摔到了地上。
我聽見自己尖叫一聲,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我沖到了臺上。
臺上,車建臉痛得變了形。
舉辦方趕緊聯系車,派人將車建送到醫院。
一路上,我握著他的手,陪著他。
照片結果,大腿骨折。
聽到這個結果,車建一言不發,半晌,他黯然地對我說,“婧,恐怕,以后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說罷,眼眶紅了,低下了頭。
我握著他的手,無聲地安慰著他。
我看到他的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滴在被子上,洇開,宛如一枚跳動的舞姿。
我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他,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臉埋在他的頸項里,以前,他有不開心的時候,我就這樣抱著他,我想告訴他,我一直都在,我會在他身邊。
我給父母打電話說暑假不回家了。
車建的家在本市,我打算和他父母輪流在醫院照看他。
開始兩天,車建什么也沒吃,只喝些水,人一下子就瘦了,他不停地流淚,我也陪著他流淚。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我把他媽媽做的飯菜端到他面前,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他怔怔地望了我一會,輕輕攬過我的頭,說著對不起,然后,他拿過紙巾,給我揩臉,說,“婧,你瘦了。”我知道,這一刻,在他身邊的我已將他心里那塞得滿滿的舞蹈擠開了一條縫,他終于開始關注其它了,他從我手里接過碗,開始吃飯。
接下來的日子,他常常呆呆地望著窗外,或者目光空空地盯著前面的墻壁,有時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
我們都知道他很難過,但不知怎么用言語來安慰他,幫助他。
腳傷了,預示著他將與最摯愛的舞蹈告別,這種打擊換作誰都受不了。
每當他神游天外的時候我便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給他力量,這時,他會回過頭來,對我笑一笑,我也回他一笑,天知道我們的笑有多勉強和酸澀。
后來,我找來一些書,還在手機上下載了游戲。
我給他念書,要他教我打電游。
待他稍微好一些時,我給同學們打電話,邀請他們過來。
車建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他學的是電氣自動化,成績一直不錯,但因為受傷,開學時,他沒法去上學,他讓同學幫他領了課本帶到醫院,他開始自學。
我要上課,不能天天陪他了,好在他心情好了很多。
他讀大三,我讀大二,他比我高一級,我的課程比他緊。
周末,我去醫院看他,發現在他搗鼓一臺小收音機,他朝我一笑,笑容燦爛。
我一怔,好久沒見到他這么明亮的笑容了。
我飛快的跑過去,抱住了他。
好半天,我松開手,他緊緊盯著我,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低著頭,囁嚅著,“這么看人家,不認識啦?”
“婧,謝謝你!”他把我攬入懷里。
九月下旬,車建可以下地走路了,但是腳有些跛。
車建開始有心事了,當我攙著他在醫院里走的時候,當我跟他說笑的時候,他雖然應和著我,但我感覺到,他眼里有抹憂傷。
十月中旬,車建出院。
那天,我去接他,但是,人去室空。
我打他手機,關機。
我找到他同學,他們告訴我,車建沒來學校。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就在我到處找他的時候,曉拿來一封信,說是有人托交給我的,我拆開來看。
是車建。
他在信里說,“婧,我現在是個殘疾人了,你值得有更好的人來愛你,把我忘了吧!”
那一刻,我眼淚噴涌而出,為什么啊?車建!
一年多來,你還不了解我嗎?
我找到車建班上的輔導員老師,問他要了車建家的地址。
周四那天下午,我敲響了他家的門。
門打開,車建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跑過去,抱住了他,流著淚伏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說,“傻瓜,我是真的愛你啊!”
車建來上學了。
校園里,會經常看到一對身影,嬌俏的女孩挽著腳一跛一跛走路的男孩,他們明媚地走在陽光下。
水·沐:一個喜歡文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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