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讀書,尤其是一些雜文集,時評集,頻率最高也是最尖銳的一個詞叫做“犬儒主義。”
我特意去百度了一下犬儒主義的完整定義:
犬儒主義起源于古希臘蘇格拉底時期,原本意指摒棄一些世俗之物生活簡樸,如今成了那些對世俗黑暗照單全收的人的代稱。
而無論是在在梁文道的《常識》里,還是在周濂的《你永遠也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里,都對當今的犬儒主義者嗤之以鼻。不過新銳學院派的周濂思想更為激進,語鋒自然也更銳利。梁文道卻更為面向公眾,溫和漸進的思想,更讓人容易接受些。
然而無論兩人的方式有多不同,在當下這個模糊曖昧的時代,在這個犬儒主義盛行的時代,他們都有一副堅定鮮明的臉龐。
于梁文道而言,雖然身居香港,但以寫公共時評為職的這些年,對大陸和香港,或者說整個中國的狀況都有相當清醒而審慎的了解。書中以當代能代表社會焦點的事例入手,大的方面有抗戰紀念日,北京奧運會,汶川大地震,以及文化的新面貌。而對于中國如今的政治制度和與政治密不可分的傳媒,他也有下相當大的功夫。之所以說他比周濂更容易為人所接受,我想大抵是因為他筆下的政治制度和傳媒教育,寫得真切可感,是貼近生活的政治哲學,卻也不乏銳利而高遠的洞察力。
我始終認為,一本好書,固然要內容優質,但更為重要的是要“面向公眾”。有了感悟自然要訴諸筆端,如若接受對象是廣大人民群眾,那么就要選取公眾能接受的方式來講解。很顯然,梁文道做到了。無論是對他那個時代的時事焦點的深入探討,還是對一些官方化的制度措施的解讀,都始終堅持著他的一貫準則――面對公眾。
尤其是對于中國社會現在的一個普遍現象――宣言總是斗志昂揚,行動卻蒼白無力――的探究令我記憶深刻。電視上的城市宣傳“讓XX走向世界”,打著“百分百天然安全”旗號的綠色產品,活動儀式總是“盛大”,領導來賓一律“尊貴”,那些常見甚至濫用的形容詞已經慢慢失去了其原本含義,變成了假大空的干嚎。而現實又與冠冕堂皇的說辭背道而馳,言語與現實世界的嚴重脫離,正一次次消磨著老百姓對一切的信任。
犬儒主義因此大行其道,信任匱乏的社會成了犬儒主義滋長的溫床。不少人過于世故而老練,常以前輩的身份悉心勸導“這真是沒辦法”、“反正事情就這樣了”、“得過且過唄,爭那一口氣做什么”。不僅不發掘假大空甚囂塵上的實質,反而對世俗的黑暗照單全收,連反抗的聲音都不曾發出。
這愈加浮夸的宣傳說辭,這逆來順受得過且過的“小百姓”心態,日益滲透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很多人目睹了黑暗第一反應甚至不是生氣,而是迅速地調整方向,告訴自己“隨遇而安”,這樣的自覺讓人語塞。這些人看起來聰明無比,卻讓人感到悲哀。這個時代變得越來越模糊與曖昧,越來越多的人只想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即使被欺壓也能很好地傳承老祖宗傳下來的一套――忍,忍到后面變成了麻木無知,忍到后面甘愿淪為犬儒主義者。大家似乎都甘心湮沒在這個模糊不清的時代,隨大流的過完一生。
但梁文道不,作為發聲者,他有著毋庸置疑的堅定立場。
默然地承受,機敏地度量,以一己的智巧去處理世事之無奈。雖然很多人都過早的衰老,常常世故地勸告那些還會生氣還在盼望的人“不要太天真”。可是,我依然以為當一個產品標榜安全,它就應該是安全的;我依然以為當一個人自稱公仆,我們就要以對待公仆的方式要求他;我依然相信語言與事物的神奇對應,相信承諾必將履行,理念必得實現。這不是幼稚,而是公民存在的基本條件;不止是“我相信”,而是“我要相信”。
沒有什么高談闊論的大道理,也沒有什么形而上的哲學主義,他始終面向公眾,并且喚醒了我們心底對所謂“社會”、所謂“價值觀”的深切認同。
這本書之所以名為《常識》,也是因為書中所講的一切都應該是我們的基礎認知,然而在這個模糊曖昧的時代,大家都力求明哲保身,力求中庸圓融,最應該堅守的價值觀和道德底線卻在一點點喪失。
假如連我們自己也不試圖生活在真實中,任由那種成熟而聰慧的犬儒蔓延,那么遲早有一天,“人”這個字的意義也要淪陷、虛無。
愿我們在這個模糊曖昧的時代,都能擁有一張堅定鮮明卻不偏執的臉龐。為了真相去評判是非,而不是單純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