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小時候的夏天是快樂的。
是烈日下奔跑在賽場上的火熱,是驕陽下痛飲一口西瓜冰的暢快,是無憂無慮的自在追風少年。
我的小學生活是在一個小小的縣城中度過的,那里的夏日別有一番滋味。
跟大多數孩子一樣,幼年的我每天都是自己背著大大的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那會只有主街道是柏油路,其余也僅僅是羊腸小道,窄窄的土路。小風吹過,揚起陣陣塵土,讓人睜不開眼。下雨天更是災難,泥濘的小道,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行走著。哪怕腳踩膠鞋也無濟于事,那厚厚的泥漿就像不愿分手的戀人死命纏住你,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走得穩當難,走得歪七扭八的是常態,偶爾還有發揮失常跌坐在泥地里。
這時我們總能看見,幾人捶胸頓足,滿臉懊惱之意的倒霉蛋。嘴里絮絮叨叨地說:“真是晦氣,咋就摔了呢!”
旁邊總能瞧見幾個看熱鬧的人,一個個捧腹大笑,邊跺腳邊嘲笑道:“看,又來了個瓜皮!
笑話歸笑話,大家總還會互相幫忙,拉一把。
夏天的雨水總是格外豐盈,大雨總在不經意間降落,就像是遇挫的瞬間,不知所措卻又無可奈何。
泥巴跟隨著雨水漫天飛舞,如同烙印一般留在每一個路人的鞋上,身上,甚至于臉蛋上。那時的我并不喜歡這樣的路,總覺得臟兮兮的,又難走,還很容易上學遲到。
但跟以后的要走的路比起來,還真不算什么。因為未來的路盡管平整,但到處是坑,路旁的人不僅會挖苦你,還會趁機將你踹進坑底,讓你不得翻身。
當然了,不下雨的縣城還是很美的,尤其是蟬鳴陣陣的夏日。
每年放暑假前,學校會組織夏季運動會。娛樂活動并不發達的年代,這場盛大的集會將會承包所有人一年的熱情與贊譽。
而我最關心的只有,體育場門口那些小商販們又要開始變著花樣地兜售小食品了。
一毛錢的大辣片,比我臉都大一圈。口感咸香十足,沒有過多香精的味道,純天然豆皮腌漬后烘烤,帶著股淡淡豆香味,咬一口讓人齒頰留香,難以忘懷。
現在再也嘗不到這樣的味道了,或許口味變得刁鉆了。
我們總是習慣性將幼年的食物刻在記憶深處,帶著回憶長大,一直在尋找,一直在徘徊,而后終會明白復刻不了的味道,就像是已經流逝的人生,終將不復還。
就在同學們都在為比賽積極備戰的時候,而我則專心致志地守在小攤攤口,從東頭逛到西頭,小嘴沒有一刻停歇。
除了辣條,還有各種色彩繽紛的果汁。說是果汁,其實它們壓根沒有一點果肉,全是自來水加香精。那會的孩子能吃上啥水果啊,頂多就是個蘋果,香蕉,西瓜啥的。
見到顏色如此之豐富,口味也很特別,什么芒果,菠蘿的,稀罕的不得了。
而販賣這些果汁的攤主們也很有默契,每個攤攤上顏色幾乎都一樣。譬如你家賣紅色,我家就是橘色,又或者是綠色,總之絕不賣一樣顏色的。大家配合地擺出了一地汽水,伸長脖子,漲紅著臉,各憑本事,賣力吆喝。
每到傍晚收攤之時,總會有那么一兩家的貨沒賣完。別急,精彩的表演才剛剛開始。
其他攤主都麻溜地收拾好東西,圍坐在一起。一個腦袋增光瓦亮的中年大叔,氣場十足地登場,只見他左手起勢,右手撩起袖袍,目光堅定,怒吼一聲,“陳千歲不必太急劇,聽為臣把話說來歷,曾不記端陽節朝萬歲……”
本來都已經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集在一起,聽著粗曠的戲腔,時不時鼓掌喝彩。喊渴了,低頭瞥一眼,呦,來個汽水。
那沁人心脾的涼意順著咽喉灌入肚中,一個飽嗝兒過后,直通天靈蓋的酸爽感直叫人驚呼,好喝,再來一個!
這樣精彩紛呈的演出幾乎每天都有,對他們來說,仿佛做生意不是第一位的,過得開心,快樂才是初衷。心存善意,享受生活。
屬于九零后的記憶,總少不了滾鐵環這個項目。說起來慚愧,我的技術屬實太差了。滾地歪七扭八的不說,圓環在我的手下如同撒歡兒地野狗,完全不聽使喚。經常我在后面追,鐵環在前面悠哉地跑,直到它力竭躺下。而此時的我彎腰扶膝,大口地喘氣,狼狽不堪。
但總有擅長于此的同學,鐵環在他們手中就像是聽話的小羔羊,叫去東邊,定不去西邊。他們氣定神閑,好似沙場上的大將。無論是初生牛犢的新手兵士,還是沉穩老練的先鋒戰士。哨聲一響,萬軍齊發。塵土飛揚間,意氣風發。叮叮當當的鐵環聲,像是吹響了勝利的號角,鼓舞人心。
最終的勝利者將會受到所有人的追捧,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大家的偶像,羨慕的對象。
而我從未享受過這般待遇。私下自己也偷摸地練過,但收效甚微。也許沒有這方面的運動天賦吧,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喝過酸酸甜甜的果汁兒,跑過塵土飛揚的賽場,接著讓我們來聽聽專屬夏日的聲音吧。
去往學校的路上,會經過一個水渠,不深,常年只有底部有些許水跡。這也不妨礙一眾青蛙在渠中安了家,呱呱的叫聲,貫穿整個夏天,安撫著每個人躁動不安的心。
每當夜晚躺在床上,耳邊傳來呱呱的聲響,節奏感極強,高低起伏,像是奏出了一曲美妙的音樂。多年后,在金碧輝煌的音樂廳,暢聽著各式的樂器美妙的和聲。總會懷念那個夏日,一群小伙伴們有意無意地伴奏,大自然真是神奇的造物主。
城市的樓層越來越高,樹木漸漸稀少。蟬鳴聲也變得遙不可及,偶然間聽到那么幾聲,倒還怪稀罕的。
回到幼年,那一樹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著,跳躍著,歡喜著。生命的短暫是知了的宿命,它們拼命地享受著沒有明天的生活,肆意且快活。瘋狂地暢聊著又一個通宵,揮動的翅膀,迷離的眼神,悲鳴的叫聲,輾轉各個枝頭,唱響一曲生命的挽歌。
夏天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