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傍晚，夕陽半沉，浩浩湯湯的龍河上就像是鋪了一層金箔，時不時有幾艘小船飄過，一圈圈的波紋蕩開，那金箔碎了又碎，最后終歸是再也聚不到一起。
咕咚！
我將手里的酒壇子一扔，壇子在水里上下浮了浮，很快飄遠了。我看著水面發了會兒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從岸邊的蘆葦叢里忽地走出來一個人。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里。”
秦嵐手里也拿著壇酒，味道聞起來和十年前一樣醉人。他坐在我身邊，一大股酒氣撲面而來：“我等你可是等了很久。”
“有多久？”
“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壇酒。”
秦嵐揉了揉太陽穴，表情略帶疲憊地說道：“所以我現在是在分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我為什么要回來？”
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生死簿上除名之后，我不僅不用擔心輪回之苦，也不用再被束縛在地府那樣一個破地方，那接下來我要去哪兒呢？
“因為你在地府待得太久，出來以后肯定要來這里洗洗晦氣。”
秦嵐灌了口酒，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灑在他的臉上，很快就又消失不見。
“洗掉晦氣我還怎么做鬼？”
我將頭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起我們那一日喝完酒，便是來的這里洗澡，風中淡淡的蘆葦香還在，可是如今的葦蕩卻是比十年前茂密了很多。
“為什么要做鬼？”
秦嵐抬手一招，一簇閃著紅光的小火苗就出現在了他的指尖：“你難道不想做人？”
“曾經很想。”我嘆了口氣道：“但是做人很累，還不如做鬼自在。”
“可是做鬼終歸難逃輪回。”
秦嵐的臉半邊浸在黑暗里，神色有些落寞：“我幫你擺脫了輪回，你不該謝謝我？”
“謝謝你不要臉地爬上我的船？”
我不過是隨便彈了彈琴，結果沒有修成正果，還把千年道行毀了，這樣我還得謝謝你這個罪魁禍首？
“我要是臉皮不厚，估計早就一頭扎進忘川河里淹死了。”
秦嵐撅著嘴，活像一只灰色的鴨子：“都是你閑著沒事兒把我送進地府，不然我只要稍微修煉些時日，就能擺脫那些鬼差的糾纏。”
“你可別臟了人家的水。”
我哼了一聲，捏住他的嘴巴道：“我以為你中了林冬青那一杵，已經魂變要成為厲鬼，只能把修為借給你，正好在地府避避風頭。可誰知你這個白眼狼，轉手把我的道行就送了出去。”
“你在寧城惹了大禍，閻王整天喊著要把你捉回來撥皮抽筋下油鍋，你難不成真的想在十八層地獄走一遭？”
秦嵐攥了攥拳頭，半天默不作聲，我本以為他氣得緊，卻又聽見他小聲道：“所以咱們能不能算是扯平了？”
“秦將軍也會服軟？”我忍不住一笑，拍了拍他的臉頰：“我現在不欠你的了？”
“對不起。”秦嵐低著頭，頓了頓道：“你那一日就算不回去救我，我也不會怪你。”
“我其實只是打算去看看情況，畢竟就算少了你，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不是？”我說的是實話，但也不是很容易就讓人接受的實話。
“你還可以逃回地府。”秦嵐道。
“那多沒面子！”
“所以你回去只不過是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秦嵐抬起頭看著我，他眼里已經沒有之前的那種光彩。
“敢欺負我的人，當然是需要教訓一下。”我湊在他的耳邊，輕輕道：“這么說，你可是開心了？”
“開心！”秦嵐使勁地摟住我，欺身吻了上來，我懶得反抗，也就半推半就地從了他。雖然我的七情六欲早就在這一千年里磨得差不多了，但不得不說，他這沒有絲毫技巧可言的吻依然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