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43期“幻”專題活動。
死亡是另一種方式的新生。
一、精神衛生中心二分院
微微泛黃的老式窗戶守護的,卻是一群不被世俗認可的人兒。他們被當做是人類之中混入的異類,法外的逍遙者,甚至于宇宙的編外人員。外面的世界五彩繽紛,一窗之隔的這里卻與世隔絕。沒有人在乎這里,也沒有人愿意花時間理解這里。唯有雨水敲打窗戶的那一刻,仿佛才真正有生靈造訪到了這兒。所以這也就能夠解釋得通,為什么狂風暴雨的日子,在病人眼里是最受歡迎的天氣。暴雨的雨滴顆粒很大,打在精神二院的玻璃窗上噼啪作響。肆虐的狂風蹂躪著老舊的玻璃窗吱吱呀呀。興奮的病人們站在窗邊側耳傾聽。他們把噼啪當做你好,吱呀視作握手,而窗戶搖晃的頻率剛好合得上大家一起跳舞的節奏。原來比敏感更敏感的,是壞掉的腦子和奇怪的想法。
院里新來了一張稚嫩的臉孔,并沒有加入他們的隊伍。她只是呆呆地坐在休息室的電視機前一語不發。
心理醫生夏知月此時正坐在辦公室里,用筆記本記錄著一周的工作小結。她的小結總是比別人要詳細很多,善良的她總是喜歡用這樣的方式,記錄下每一個她管轄范圍內病人的所有行為。像她這樣認真負責的醫生已經不多了。和她以為的一樣,大多數來到這里的病人,多多少少都有著自己無法解開的心結。她希望從這些記錄中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希望,從而幫助病人解開心結早日康復。
“劉宇星,十六歲,是前不久送來的自殺未遂的病人。今天早上已經是她這周第三次破壞公共休息區的電視信號線了。”知月一邊翻看著行為記錄檔案,一邊讀道,“然后她就會一直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滿屏的雪花發呆,有時還會默默流淚。”
剛來的女孩,卻有本事令這個見慣了各種病人的醫生,印象深刻。這個病人是兩周前才剛剛被送到這里的。之所以令知月印象深刻,是因為她清楚的記得,她來的那一天自己滿腹疑問。眼前這個眼睛明亮不哭不鬧的女孩,為什么需要被綁著雙手送過來。從她乖巧低順的樣子,真的很難看出她是一個有精神問題的女孩。而且有過三次驚人的自殺記錄。
那天的雨也和今天一樣大。大白天的中午,天黑得異常詭異。遠處的雷聲斷斷續續沒有停過。并不清脆的雷聲,更像是一個壓抑了很久的怪物的低聲咒罵,聲音里透著沉悶而痛苦的味道。
綁著宇星來的是她的叔叔和嬸嬸。不知為何,從他們熱情的言語和友善的微笑里,知月感受不到一絲真切的關心。相反,卻從他們的眼神里讀到了被刻意隱藏起來的冷漠。叔叔高談闊論地說自己工作太忙,顧及不了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小侄女。嬸嬸捂著臉夸張地說著宇星之前驚心動魄的自殺經歷。他們用各種美其名曰為她好的意思,塑造了一副充滿人道主義親人的形象。可在知月看來,這些都只是想把女孩趕到這里來的借口罷了。
要知道,宇星的父母不久前才剛剛離世。因此很難把她的這些異常行為,與這件事情剝離開來。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在這個時候遭遇了人生的重大變故,突然變成了一個孤兒,這樣的事情放在誰身上,都讓人無法接受。所以在知月看起來,這對夫婦的做法十分偽善。甚至不由得讓人懷疑其中另有隱情。
思索間保安過來敲門,不用猜知月就知道肯定又有狀況了。她跟著保安沖到了公共休息室,就看到宇星和另一個病人扭打在了一起。知月驚訝地看到他們的臉都漲得通紅,還粗魯地互相拉扯對方的頭發,瘋狂地在地上滾來滾去。保安迅速拉開了兩人。病人的言語辱罵間,讓知月得知了宇星又把電視電線給拔掉的事實,于是她終于下定決心,準備找宇星好好地談一談。
和其他只喜歡一味用藥的醫生不同,知月更希望了解清楚病人所有的情況之后,再對癥下藥。反正都來到這里了,有的是治療的時間。何況面對這樣一個未滿十八歲的花季少女,知月總覺得有些可惜。身為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宇星做出的這些古怪行為,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這件事情,也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保安把宇星送回自己的房間后沒多久,知月就來敲門了。與其他醫生不同的是,她沒有要關宇星禁閉的意思。聰明的宇星隱隱地感覺到,眼前的這個醫生,似乎是一個可以溝通的人。
拒絕了保安的貼身陪同,知月選擇相信宇星,和這個女孩單獨聊一聊。“很抱歉,你來那么久,我都沒有來和你好好談一談。但我希望現在一切還來得及,我很樂意坐下來傾聽你內心真正的聲音。”令人意外的是,知月先道了歉。“而且我真的很好奇,休息室的電視機有什么問題嗎?到底是什么樣的問題,能讓你這樣三番四次地要把信號線給拔掉呢?”絕口不提自殺的事情,她決定先從最淺顯的事情作為切入口詢問。
“電視機沒有問題。”宇星回答道。
“那么你可以告訴我是為什么嗎?如果你愿意向我吐露你的想法,哪怕是一點點,我也很樂意聽。但是你如果什么都不愿意說的話,誰都幫不了你。你覺得呢?”知月耐著性子慢慢地開導。
“如果我說出實話,你會愿意幫助我么?”宇星問道。
“當然,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也是作為一個醫生的基本職責。但我更希望成為你的朋友,一個能夠信任的朋友。”知月拍著胸脯保證。
“這些話,我從沒有對任何人講過。但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需要重啟計劃。既然我已經被送到了這里,那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絕處逢生。但你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希望你真的會兌現你的承諾。”宇星說道。
“我答應你,請說吧。”知月笑得很溫暖。她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認真,準備聽一聽宇星的故事。她想知道,一個看起來邏輯清晰思維敏捷且談吐有條有理的女孩,心里到底裝了什么樣的糾結。
“我們所生活的宇宙最初形成的時候,是從一個巨大的爆炸開始的。自宇宙形成之初也就是大爆炸那一刻開始,其產生的巨大能量所帶來的熱量,從最初的超高溫X射線,隨著溫度的慢慢降低,波長被拉伸,繼而變成了微波,最終成為了無線電波。而這樣的無線電波無時無刻不在宇宙中飄散著。它們被人類所發明的天線捕獲之后,在電視上呈現出來的樣子,就是雪花點。所以這不是普通的雪花點,而是宇宙誕生時的余暉。”宇星頓了頓,繼續滿臉認真地說了下去,“作為宇宙里誕生出來的生命體,我們每一個人身上的所有物質,都是從宇宙中獲取來的,換言之我們就等同于宇宙。那么就可以推斷出,如果我們人類通過一定的方式,把自己調整到一定的頻率上,就可以親自捕捉到這些神奇的微波。只是這需要等同于宇宙大爆炸一樣的震動,才能觸發出來。而只要能夠順利地連接上這個微波,就有無限的可能等著我們去探索。因為宇宙可能有千千萬萬個,而千千萬萬個宇宙都擁有這樣的微波,所以你不知道最終你會鏈接上的,是哪一個世界甚至任何緯度的微波。”
作為醫大畢業的高材生,知月突然覺得腦子一陣發熱,頭顱里的腦細胞險些不夠用了。她細細地咀嚼著宇星說的話。在理順了她的意思之后,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發現這些事情,是在我第一次自殺的時候。那時候,因為父母的事情,我是真的萌生了自殺的念頭。但是我失敗了。在瀕臨死亡的邊緣,我被救了回來。可就是在這短暫的時間差里,我成功地接上了這個微波的頻率,有幸坐上了那班鏈接各個平行世界的火車。是的,你沒聽錯,就是平行世界。必須承認,這件事情重新給了我希望。我開始試圖去假設,也許在別的維度里,我的父母們并沒有死。只要我能夠再一次連接上這個微波,那么我就能登上那輛火車,去到其他宇宙里找尋他們。”說到這里,宇星的眼睛已經泛起了淚光。
知月從來沒有見過那么明亮的眼睛。清澈見底的眼白里含著晶瑩的淚花,潤黑亮澤的眼黑里閃爍著希望的光芒。被這樣黑白分明的眼睛用無盡的渴望凝視著,叫閱人無數的知月一時之間也無法直視。不知為什么,她不愿意澆滅眼前這個女孩眼里的光。并且還覺得她說的振振有詞。
可是這里是現實,在現實里,沒有人會相信這樣的天馬行空。
“難道你要讓我幫助你的事情,就是幫助你自殺么?”知月還是問出了那個關鍵性的問題。
“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希望你能夠在最大限度的時間內,將我救回,而不是助我自殺。因為只有在瀕死的時間差里,我才能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遨游。而在這場跨度旅行的過程中,時間的算法與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并不相同。所以在這里極力爭取到的每一秒鐘,都能為我做更多更遠的跨越贏得時間。你可以把這視作為一順萬年。”宇星繼續說道,“物質世界的盡頭其實就是精神世界,或者說是意識的主宰。可是以尚且處于三維世界里的我們人類,并無法做到把意識的使用率提高到百分之一百。但只要我愿意嘗試更多的可能,也許下一次瀕死便是轉機。倘若你不嘗試著往不同的路走去,你又如何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二、 車禍的回憶
六月的陽光帶著一絲夏日未及冬日過暖的正好,朝這個海島度假勝地襲來。現在正是去波斯海灘的旺季。宇星覺得沒有什么事情,比一家人整整齊齊去海島度假更加幸福的事情了。一輛迷彩色的酷炫悍馬沿著盤山公路飛馳而來。隨著盤山公路的轉角蜿蜒而下的,是坐在車里的劉宇星和她最愛的父母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咸咸的海腥味,也因為這里的陽光和美景而美妙了起來。宇星笑彎了雙眼,伸出手臂感受著柔柔的海風從指尖流過的美好。此時的她真的希望時間就在這一刻卡帶并反復播放。
“哈哈哈哈!再開快一點呀爸爸!”宇星的笑聲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響徹天空。歡樂的笑聲與緊接著急轉彎造成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噪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速度太快而輪胎打滑的車子,在轉角處突然失控。伴隨著一聲巨響,悍馬瞬間偏移了原本的軌道,徑直地往山下的海里沖去......
“啊......”從床上醒來的宇星已滿臉是淚。這個恐怖的噩夢雖然她已經做了無數遍,可每一遍都還是和第一遍一樣令人痛苦到無法呼吸。雖然神奇地撿回一條命的自己所記得的事情,只到墜崖之初。但這些并不妨礙她的大腦,在她沉睡之后一遍又一遍如同放電影一般,復述出了這些僅有的記憶。痛苦也在這一次次的夢境中越發沉重。她就像被困在苦海中的無助小鳥,被噩夢折斷了自由的翅膀,只能沉淪在漩渦的最中央,承受著暴風雨帶來的無盡痛苦......
躺在宿舍床上的知月,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今天的聊天有些燒腦,她需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消化這些對白。她反復地思考著宇星說的每一個字,試圖站在她的角度去解釋這一切。作為專攻精神問題的心理醫生,她在這里接觸過那么多的病人,卻沒有一個與宇星的例子相似。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再告訴她,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就好像愛因斯坦或者拿破侖也是那個時代的瘋子一樣,知月不由得開始假想,也許只是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論證宇星的話。也許她應該重新思考對于宇星的治療方案,甚至于考慮重新給她做一個醫療評估......
思考被一個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她起身接起了電話問到:“請問是哪位?”
“......你說過愿意幫助我的話是真的嗎?”聽筒的另一邊傳來了宇星帶著哭腔的聲音,“醫生,我又做噩夢了......嗚嗚嗚......”
“你等我五分鐘,我馬上來。”掛了電話的知月沒有片刻地遲疑,抓起身邊的衣服就往病房樓走去。
開門的瞬間,宇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了知月嚎啕大哭。雖然知月有些驚訝,但還是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緩緩地拍著她的后背。才十六歲而已,畢竟還是個脆弱的孩子。小小的年紀就被逼著承受父母雙亡的悲慘世界,這對于這個稚氣未褪的孩子來說太過不公。
“知月,你告訴我為什么會發生這一切,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為什么要奪走我的父母,為什么要把我僅有的家也給奪了去。我總是做著同樣一個噩夢,夢里不停地重復著那天我唯一記得的片段,好像有魔鬼希望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當時的痛苦一般。我真的好難過,我真的好痛苦,我覺得快要崩潰了,我沒有力氣再獨自面對,我沒有精力再抗拒,我就要被那巨大的恐怖深淵給吸進去了,我該怎么辦才好啊,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這一切,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求求你了......”宇星哀嚎著哭泣著抱怨著慘叫著。知月險些就要抱不住她了,只覺得她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去,幾乎快要變成一攤被抽干靈魂的爛泥一般,支離破碎。
“可憐的孩子,不要難過,我在這兒呢,沒有過不去的坎,姐姐一直在這里,我會幫助你的,一定會......”知月有些害怕就要失去這個女孩了。
“我知道為什么惡魔要這樣對我,因為它覺得我也是惡魔......我這個死里逃生的卑鄙者,是我拋下了我可憐的父母,獨自享受僥幸存活的快樂......”宇星嗚咽著。
“不要這樣自暴自棄,不要自我怪罪,可憐的孩子,到底怎么樣才能使你的心不再受苦......”
......
三、第四次瀕死
半夜的治療室里燈紅通明。知月表情僵硬地準備著所有急救所需的醫療設備。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跟著瘋了還是中了邪了。從醫那么多年,竟然也有被病人牽著鼻子走,傳染到沖動的一天。她不愿意去多想也不想去深究。如果不幸有人發現了他們的所作所為,那么她已經想好了對策。她會搬出心理創傷治療第六十八條的方法論,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都歸結為情景再現的治療手段。
宇星費力地搬來了院長辦公室里的藥用大木桶,她把水管接在治療室里的龍頭上,對著浴缸開始慢慢放水。看著水花四濺的樣子,她面無表情,好像接下來要做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顯然前三次的經驗,已經讓這個女孩克服了對于死亡的恐懼。或者說這樣的死對于她來說,才是她獲得新生的方法。
“你......緊張嗎?”知月看著宇星的一舉一動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看,你比我緊張多了。放心吧,一切會平靜地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是你救醒我的時候會激起一些水花罷了。”宇星顯然要從容得多,言語間都是對于知月心情的照顧,仿佛將要死去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失手了,沒能及時把你救回來怎么辦......”知月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樣。”宇星平靜地說道。
“可是為什么要用水呢?”知月只要一緊張起來,話就會變得很多。
“因為水是世間萬物最好的載體,它能承載很多也能帶動很多,它可以化作萬物卻又不影響萬物。”宇星回答道。
“你說的最大限度時間......是多久呢?我需要掐秒表看著時間的吧?”知月又問。
“我想想,上次已經有五分鐘了,這次增加到6分鐘吧。”宇星說完,便坐進了木桶里。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緩緩地進行深呼吸。
在知月看著秒表一聲開始之后,宇星把自己的頭深深地埋進了水里......
......
宇星猛然地睜開雙眼,周圍已經是另一番景象。柔和的燈光下,一間木質色調的車廂映入了眼簾。腳下踩的是極盡柔軟的紅棕色地毯。搭配整齊擺放的紅褐色條紋沙發,以及油亮光滑的木質小圓桌,這相得益彰的搭配是那樣的華美絕倫。天鵝絨的天花板被花朵小燈映照得頗有質感。花燈也隨著火車的開動輕輕搖晃。而邊桌上一盞盞暗橙色流蘇小燈,又給整個車廂又增添了一絲復古的味道。角角落落到處都布滿的花環裝飾,給這份華美又增添了一份溫馨的感覺。很難想象,這輛內置奢華舒適的火車,便是大名鼎鼎的跨宇專列88-02號列車。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窗外悠遠的景致里,漫天繁星只稍一亮,瞬間讓車廂內的雍容華貴黯然失色。有人朝無邊無際的宇宙之中撒了一把鉆石,從此這里的光叫人睜不開眼,這里的美讓人迷幻沉醉,任何閃耀在這都顯得微不足道。這是渺小的人類在星球上永遠無法想象的絢爛。一輛紅色的火車卻打破了一切的寧靜,自由地穿梭在宇宙星云之間。星星給它讓道,光影為它變幻,就連銀河玉盤都甘愿成為它的軌道。是它,讓同是銀河的子民們不再覺得孤單。因為只有這輛跨宇專列,才是唯一可能的鏈接。
與上次不同,車廂里沒有什么人,空蕩蕩的感覺讓宇星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跨錯地方了。她慢慢的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面的銀河之美后,繼續回頭參觀著這間豪華的車廂。宇星還在奇怪為何這次落腳的車廂,與之前相差如此之大,卻突然聽到了角落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喜歡嗎親愛的?介于上次我們聊得那么投緣,我把你的名字加到了VIP的名單里了,以后每次你來都可以乘坐這段舒適的頭等車廂了。當然,這樣也更方便你能找到我。”一個拄著拐杖胖乎乎圓滾滾的奶奶從旁邊走了過來。
“恩婆婆!好久不見!真的謝謝您那么為我著想!認識你是我這趟旅行中最幸運的事情。”宇星沖上去緊緊擁住了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恩婆婆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據說她是因為太過喜歡宇宙旅行,自發請愿來到這里的。沒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確是地球人。這也就是為什么恩婆婆從見到宇星的那一刻起,就倍感親切。兩個來自同一星球的人,在這蒼茫的太空中相遇,自然會有一種老鄉見面相見恨晚的感覺。而恩婆婆也打心眼里喜歡上了這個勇敢的女孩。
而宇星也十分感恩,在這遙遠的地方,能夠遇上一個給她打燈指明的人。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跨越到火車上的時候,她是那樣的膽小無助。要不是列車管理員恩婆婆的熱心幫助,她恐怕連自己到底經歷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永遠不可能明白那么多關于宇宙的奧秘。自然也不會萌生出這么瘋狂的念頭,一而再再而三通過瀕死跨越的方法尋找逝去的父母。
“宇星,關于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后來又仔細地想了一下,為什么你會缺失那么多的記憶,是不是當中還有別的事情,會不會是別的能量影響了你的記憶。”恩婆婆說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雖然你說你是因為身體被掛在了懸崖峭壁上,才死里逃生險些撿回一條命來。但是警方自始至終都沒有打撈到你父母的尸體不是嗎?雖然墜落的地方是海里,不可否認這的確增加了打撈難度。但以人類現在的科技水平,除了鞋子之外其他毫無發現,這也有些匪夷所思。難道你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嗎?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追查到底。”恩婆婆分析道。
“恩婆婆,您說出了我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但是在我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我也不敢到處去說。畢竟我自殺的舉動,已經讓自己被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了。”宇星顯得有些無奈。
“那你是怎么做到又回到這里的?”恩婆婆問。
“說來話長,我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好醫生。”宇星回答道,想到能夠遇到這樣一個明事理的好醫生,她的心中涌過一絲暖流。
“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恩婆婆剛要繼續說下去,卻在看到窗戶外的生物之后,停住了嘴。
車廂里的燈光開始莫名地閃爍。隨著閃爍的速度越來越快,宇星的背脊也突然感覺涼嗖嗖的,有一種陰森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涌來,她哆哆嗦嗦地裹緊了一下身上的外套,好奇地隨著恩婆婆的眼神看向了窗外。
一團類似于無脊椎動物的黑影,在窗戶外面緩慢移動。它鬼鬼祟祟的模樣,以及伸向四面八方的觸角,都讓人毛骨悚然。盡管車窗關的很嚴實,但它好像還是在努力地尋找著能夠進來的入口。
“恩婆婆......”宇星害怕得有些欲言又止。
“是亡靈怪,一種在死亡國度飄蕩的生物,不是神靈,也算不上真正的妖怪,只是黑暗物質聚集的產物罷了。不知道它們怎么會跑到這里來,很少會看見它們。”恩婆婆的眼神有些嚴肅的繼續說道:“我不喜歡這些生物。它們身上的死亡氣息太過濃重。沒有神民會喜歡泛著血腥味的怪物。當然,我也不是說它們就一定心懷鬼胎,只是大多數人對于它們的了解不是很多。”
終于,亡靈怪找到了一個狹小的縫隙并把它作為突破口,整個身子慢慢地往縫隙涌去,在不懈努力的之后,最終流進了車廂里。
出乎恩婆婆和宇星的意料之外,進到車廂里的亡靈怪立馬跪了下來。雖然宇星對于這種怪物的長相不是最了解,但從它光滑細膩的皮膚上似乎可以看出,這是一只年輕的小怪物。
“你們好,我叫烏矢,如你們所見,是來自亡靈國度的一個微不足道的怪靈。求求你們,能不能幫幫我,我的媽媽不見了,可能是被抓走了,但是我不知道她被抓到哪里去了。有好心的神靈告訴我,媽媽可能已經被抓去了其他宇宙。而我們亡靈怪,被有些地方視為不詳的象征,我一個人單槍匹馬根本沒有辦法進入。所以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只能來求助于跨度火車上的旅行者們,希望你們能在旅行的途中,幫我找找我的媽媽。”小怪物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小小的眼睛和抿緊的嘴唇無不透露出緊張的感覺。
“這......我們也無能為力,我是終生不得離開列車的。她也是帶著自己的目的而來的,時間很是緊迫。我想我們應該都幫不了你。”恩婆婆回答道。
亡靈怪慢慢地挪到了宇星的面前,說道:“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我只想找回自己的媽媽......”說著,它開始無助的抽咽了起來。
“你知道你媽媽大概在哪么?還有你的母親叫什么名字......”勇敢的宇星站了出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不能見死不救。自己也和它一樣,是來尋找至親之人的,何不順路幫著看一看呢。
恩婆婆驚訝的同時,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個善良的孩子,自己都到這份上了,還想著幫一幫別人。
......
仿佛有人關掉了所有的燈,周圍突然漆黑一片。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她的手腳變得沉重。宇星只覺得身體被人搖晃了很多下,而且越來越重越來越快,最終她冒出了水面,張開了雙眼,看到了一臉緊張的知月。
“我想我需要馬上進行第五次瀕死。有人在等我。”宇星顧不得自己還沒恢復的身體,對著知月說道。
四、平行世界
帶著烏矢的期許和恩婆婆的祝福,宇星在火車的第三站下了車。之所以選擇這一站,只是因為烏矢說過神靈指引過他,自己的母親可能在一個種族更為混亂的世界里。而根據恩婆婆的經驗,這一顆名為賽遠的星球,便是附近最亂的一顆星球了。在上面既有人族又有其他很多星球的種族,是離他們最近且魚龍混雜的星球。按照恩婆婆的話來說,這種星球不是過于開放,就是一座巨大的監獄。而是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多一些。眾所周知,宇宙中的強盜星球何其多,不是在自己的星球上互相掠奪,就是把侵略的眼光投向了其他星球。
宇星想著,正好自己對于要去的地方,也沒有靈感。何不一邊幫人,一邊尋找自己的親人。
剛下火車,還沒來得及轉頭向車里的他們告別,宇星身后的火車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是,對于每一站都要開幾萬光年的跨宇專列來說,較長的旅行,也意味著每一站停留的時間,都是非常有限的。
緊握著恩婆婆給的防身小刀和烏矢的眼球,宇星站在馬路中央左顧右看。現在是晚上,從夜晚的能見度來說,這顆叫賽遠的星球應該不輸給地球。只是外顯的物質表象和建筑形態相差較大。這座星球上的人,應該是特別喜歡金屬質感的東西。所有的建筑和物件都透著金屬的冰冷質感。如果是白天的話,這些簡直反射直射造成的光污染一定會非常刺眼。跨度過幾次的宇星,早就對于這些不一樣習以為常了。比起這些花里胡哨,她更在乎的是,能否找到親人,而且現在自己的身上,還多了一項幫助小烏矢的使命。
事不宜遲,她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卻被眼前急駛過來的黑影撞了個滿懷。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么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遭遇了小偷。
“小偷!哪里逃!”來不及多想,宇星跟著那人逃離的方向沖了過去。從小就是跑步健將的宇星開始發威,在那人拐進了一個小巷深處之后終于抓住了他的衣角。宇星狠狠一拉,隨之而來的,便是小偷口袋里丁零當啷的零錢,和恩婆婆送給她的匕首,一起掉在了地上。
小偷見狀,也來不及撿拾,只好落荒而逃。
宇星終于松了一口氣。剛剛真的好險,她的心臟幾乎就要跳出來了。幸好小偷的膽子也大不到哪里去,所以她能僥幸躲過一劫。
“小偷也真是會挑,只偷匕首,對于烏矢的眼珠倒是沒有動任何歪念。也難怪,誰會要這黏糊糊的眼球呢。”宇星自言自語道。
在她端詳手里的那顆眼珠的時候,旁邊的玻璃櫥窗里,突然有了動靜。聽到聲音的宇星轉頭一看,竟然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一臺巨大的自動販賣機的玻璃櫥窗里,有一只巨大的......亡靈怪。它激動地把所有的吸盤都吸附在了玻璃上,好像恨不得馬上破窗而出。宇星順著它的眼神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眼球,難道它就是烏矢被抓走的母親嗎?
宇星對著玻璃問道:“請問你叫什么?”
亡靈怪雖然很激動,但是現在因為玻璃隔音的關系,他們都聽不到彼此的聲音。無奈之下,亡靈怪指了指剛剛小偷掉在地上的硬幣,宇星立刻心領神會。
她撿起了地上的硬幣,按照自動販賣機上標注的金額,把錢丟了進去。只見機器立馬夾住了亡靈怪的一只觸角,然后伸向了自動販賣機的開口處。
有了這個開口,宇星立刻低下頭湊上去對著機器里面的它問道:“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烏尼娜,你手里的眼球是不是我兒子烏矢的?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嗎?”烏尼娜焦急地詢問道。
“沒想到真的能找到你!實在是太好了。你猜的沒錯,是你的兒子烏矢拜托我來找你的,現在我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把你救出來呢?”宇星也很激動。
“你先把孩子的眼球放在我的觸手上給我,這里面應該有可以幫我逃出來的東西。真的很謝謝你。”
......
宇星尋著剛才的路,把烏尼娜帶回了她下火車的地方。然后說道:“你就在這里等著,要不了多久,火車還會再來的。我瀕死的時間不多了,可能很快又會回去了,沒辦法一直陪著你。希望你能和烏矢團聚,也希望你們能夠彼此珍惜這來之不易的重逢......”說到這里的宇星,眼里又泛起了淚花。她也好希望自己也能有和父母重逢的一天。
“謝謝你,宇星。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能再次相遇,我會用我們的方式來報答你的恩情。”烏尼娜說道。
......
突然醒來的宇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站在一邊的知月也終于松了口氣。
“宇星,你夠了哦。今天晚上我們就到此為止吧,有什么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吧。你再繼續這樣折騰下去,我恐怕會因為你而英年早逝。算我是懇求你,今天就饒過我吧。”知月雙手插著腰,一副耗盡了所有力氣的樣子,對宇星說道。
這也難怪,要說心理壓力這一方面,知月所承受的絕對是最大的。畢竟要不是她特殊的工種和平日里接觸到奇奇怪怪的情況比較多,要不是她有著一顆愿意相信宇星并治好宇星的決心,宇星也沒辦法這么順利地跨越兩次......
第二天一早,知月腰酸背痛地從床上醒來的時候,還以為昨天晚上只是一場迷幻的夢而已。卻在手機里看到幾個她特意調整的鬧鐘之后,意識到了自己真的陪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做了一些瘋狂的事情。雖然沒有出什么大事,但是如果真的有情況,恐怕也不是她區區一個小醫生能夠擔待得起的。在這樣越想越害怕的情況下,知月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一次又一次的回避了宇星渴望的眼神。
時間來到了第二周周三的下午,知月還是一如既往地在辦公室里寫報告。門口有敲門聲,抬頭便看到了宇星的臉。知月知道該來的躲不掉,索性推了一把椅子讓宇星坐下。她決定聽聽她的意思,看看她骨子里又準備搞什么花樣出來。
“我想把自己跨越時候所經歷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希望你能夠聽我講一講......”宇星把自己幾次瀕死情況下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看著知月不可思議的眼神,她語重心長地說:“知月,我知道你所有的擔心所有的顧慮。我想說的是,其實你的心里也隱隱地能夠感覺到,我和大廳里的那些人并不一樣吧。事實上,我可能比大多數人都要清醒得多。我知道這些事情,要真的和你解釋清楚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所以我想問問看你,敢不敢也來嘗試一次?如果你有這個膽魄,我可以讓你親眼目睹,能夠顛覆你所有認知的畫面。這樣,你才會真正相信我所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騙你的。”宇星的話語里帶著特別堅定的語氣,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知月。在知月還不知道如何開口回答的時候,她又說道:“你不必急著回答我,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就像你相信我一樣。”
看著宇星走遠的背影,知月沉默了很久。如果說這些都是一個精神病人編造出來的故事,那么故事的結構也太過于宏大了。而且最可貴的是其中蘊藏的宇宙奧秘,雖然顛覆了她對于世界的認知,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知月接觸過那么多病人,她明白,真正瘋子的天馬行空并不落地,還透著一些極端的想法。而宇星所說的,并不是這樣。她的語氣平緩,敘述有條有理,事情有前因后果,根本不像是編造出來的。自己要不要去求證一下呢......
......
五、 執事與亡靈國度
再次登上跨度列車的宇星,驚訝地發現,在她沒有來的這段時間,火車好像遭受了不小的重創。原本豪華的車廂,變得一片狼藉。好幾個小花燈都被打落在地,流蘇臺燈也變得黯然無光。紅棕色的地毯上已經干透了的血跡,觸目驚心。而車頭的后面,竟然還有一個巨大的窟窿,看著十分驚悚。宇宙的怪風碎石幾乎就要倒灌進來,還好有一張金色的細網擋住了這些碎片。否則以列車的正常速度,恐怕這輛殘破的火車,已經支撐不了太久。
有一種不好的直覺告訴她,可能出了什么大事。宇星焦急地在車廂里走來走去,沒有看到熟悉的恩婆婆讓她心里很是慌張,她不敢細想下去,生怕恩婆婆跟著出事。
“宇星......宇星......是你嗎?來,你到我這里來,我的腿受傷了,走不過來了。”宇星聽到簾子后面的動靜,立刻走了過去。
沒想到角落里一直拉著的簾子后面還別有洞天。這里應該就是恩婆婆住的房間了。恩婆婆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她的一只腳翹在了另一張小木凳上。可以看到她的小腿被里三層外三層地包扎了起來,白色的繃帶上面還殘留了一些血漬。恩婆婆的臉也憔悴了很多,原本紅潤的氣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蠟黃和干癟的臉頰。宇星的心跟著揪了起來,她真不愿意見到恩婆婆這番狼狽的模樣。
“恩婆婆,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啊?”宇星很是擔心。
“你走之后沒多久,列車遭遇了一群十惡不赦的土匪的襲擊。他們都是來找烏尼娜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就是賽遠星上的那些人。可憐的烏尼娜,被他們綁去做搖錢樹。幸好遇上了你,才被救了回來與兒子相遇。哎喲,我的腿......”可能是說到激動地時候,不小心牽動了腿上的神經,恩婆婆疼得直叫喚。
“恩婆婆,我的好婆婆,我真舍不得你這么難受......”宇星跪在恩婆婆的身邊,輕輕地握住恩婆婆的手,言語之間滿是心疼。
“傻孩子,這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去桌子下邊的抽屜里,找一下一個黑色的袋子,那是烏尼娜留給你的東西。她說希望你拿著這個東西,去亡靈國度找她。”恩婆婆有些吃力地說道。
宇星隨著恩婆婆的話,找到了那個黑絲絨袋子。她不解地拿著袋子看向恩婆婆,問道:“可是她為什么要我去亡靈國度呢?說實話,這地方一聽就有點恐怖啊。”
“我本來也不知道烏尼娜的身份。直到向我打聽你的事情之后,她才向我亮明了身份。她其實是亡靈國度的執事。她得知了你的情況之后,決定先回亡靈之國打探一下情況,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你父母的消息。之所以留下信物估計也是怕你過去這種有些陰暗的國度會稍有不便,留給你的護身符吧。你且跟著去看看,說不定你父母的事情,就會有轉機呢?”恩婆婆說道。
“嗯......恩婆婆,我該怎么報答你......你都這樣了,卻還惦記著我的事情。我真的好感動......”宇星撲倒在恩婆婆的懷里......
......
宇星打開了黑絲絨的袋子,里面竟然是一把黃金鑰匙。更為神奇的是,當宇星緊握住那把鑰匙了之后,鑰匙開始閃爍起了金色的光亮。宇星的身體也慢慢地被融進了強光里,最后在亮光之中,她整個人都跟著鑰匙一起消失不見了。
原來這把鑰匙便是回亡靈國度的傳送器......
隨著身體周圍的光亮逐漸消失,宇星意識到自己終于來到了這個有別于其他任何星系的地方,亡靈國度。
宇星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自己正待在一個巨大的房間里。特別的是,房間內所有的家具擺設,都是黑色的。巨大的黑色綢緞從房頂上垂落下來,被金色的絲絨繩索裹在了房間的四個角落。四張挺括的皮質沙發的中間,擺著一個圓形的黑色茶幾。細膩的文理和較好的質感讓人一時看不出它是什么材質的。茶幾上擺放了一個黑色木盒還有一面銅鏡。整個房間給人一種霧里看花神神秘秘的感覺。一縷微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引得宇星來到了窗邊。
從窗口望去才知道房間的位置很高。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地帶,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緩緩地流向遠方。河的兩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尖塔式的房子,規模不大卻一直沿河伸展到了遙遠的盡頭。除了覺得這里的氣溫異常寒冷,這里的空氣有些稀薄之外,都沒有讓人感覺到特別恐怖的景致。
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容光煥發的烏尼娜帶著孩子烏矢滿面堆笑地迎了上來。
“我的朋友,謝謝能來。”烏尼娜對于這個善良的人類女孩報以了最高的熱情。烏矢也開心地和眼前的恩人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烏尼娜、烏矢。你們真的團圓了,我好為你們高興。”打完招呼的宇星忍不住好奇問道:“你為什么要邀請我來你們的國度呢?說實話剛開始我是有些害怕的,因為聽名字好像這里有一些和其他星球不一樣的作用。”
烏尼娜笑了笑,“我理解你的謹慎,也很高興你愿意相信我來這里看看。的確,這里用你們地球人的話來說,是天堂也是地獄。是處理后事的國度,所以才會叫亡靈國度。但我相信你們所認知的處理后事,與真正的定義是有一定差別的。”
“你和恩婆婆說,讓我來這兒看看。你又說這里是處理死亡的國度。所以我的父母是在這里嗎?”宇星有些緊張地問道。
“具體的情況,我一會兒再給你解釋。你先過來沙發這里坐下。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這是我千辛萬苦要來的,你可一定要看看。”烏尼娜招呼宇星坐下,拿起了桌上的銅鏡說道。“不要眨眼,你父母的意識就被儲存在這里,你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幻相,但是聲音你是能夠聽到的。”
宇星看向銅鏡。只見銅鏡當中的鏡面開始發黑,越來越黑,直至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鏡子的中央走來兩個人影,只能看到大概的影子,卻看不清楚細節。其中一個人影說道:“宇星,如果你能夠看到我們,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接下來要轉去第四緯度的納彩星。老天爺保佑你我的孩子,如果我們有緣,希望還能相遇。”
“媽媽!是你嗎?你是媽媽嗎?我在這兒啊,我是宇星啊......”聽到呼喚的宇星一下子激動不已,抓著鏡子不停地叫喚著。
鏡子卻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宇星,如果你能夠看到我們,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接下來要轉去第四緯度的納彩星球。老天爺保佑你我的孩子,如果我們有緣,希望還能相遇。”
原來,這只是用銅鏡作為介質保留了一段聲音。
此時的宇星已經淚流滿面,久違的親情仿佛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看得見摸不著,聽得到夠不著。這讓她無比痛苦。“他們是已經死了嗎?可是為什么你說的意識還在這里呢?而且只能聽到一段話。”
“抱歉孩子,意識雖然是活躍的,但是不歸我管。所以我只能托關系幫你要來一些片段。但有了這個信息,你就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不是嗎?”烏尼娜說道。
“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去了納彩星球了?”宇星問道。
“應該還沒有,但是他們終究是會走的。但是我所謂的走,和你們的定義并不同。只是他們在你們遭遇的那場車禍中,軀體的確已經死去。而在墜崖的過程中,他們的起心動念全是想要保全你的性命。你被巨大的愛包裹,所以才撿回了一條命。而他們的軀體雖然已經死亡,但因為巨大的善心,所以意識被準許進入到更高的緯度去發展了。也就是說,軀體已經死亡,意識去了高緯度。所以你也可以說他們其實并沒有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活下去。”烏尼娜平靜地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不太理解。”宇星一時之間不太明白烏尼娜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的父母到底是生還是死。她被搞糊涂了。
“你不要急,你聽我慢慢解釋給你聽。”烏尼娜慢慢地說道:“最初的時候,我們都是宇宙的一部分。然后宇宙之神開始向四面八方爆裂出去,也可以稱之為宇宙大爆炸。這些火花朝四面八方飛去,其中一些火花變成了星系,另外一些變成了大大小小的其他世界,包括生命和靈魂。
如果要追溯到人類最初的樣子,恐怕就只是一個微小而閃爍的火花,這也是靈魂最初的樣子。而人類正是從這樣渺小的樣子開始,慢慢的靈魂找到了各自滿意的載體。這就是人類的肉體,這幅肉體,更像是一套戲服,你是編劇也是演員。如果你不喜歡所處的場景,你就可以通過改變自己的意識,從而改變所處的環境。這也是宇宙之神給與所有生命體的課題。
所有你在宇宙星系中遇到的事情,都只是你學習真理的一個過程。但是倘若你一直重復同樣的錯誤,那么你將永遠迷失在錯誤的輪回里,永遠無法跳脫出來。一旦你學成之后,便可以從這里畢業。那么你將可以繼續選擇其他世界或者更高階的維度,學習更多的東西。所有的經驗都只是你學習的過程,你的體驗而已。但是你在覺醒之前,根本不會意識到這一點。你只會被這里的條條框框所束縛,以為這就是生命的全部。
直到你嘗試突破了自我的那天開始,一切全都不一樣了。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你再也回不去以前所生活的地方。而就在這時,更高的維度,也將等待著你去探索。”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我父母在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刻,起心動念都抱著巨大的善意,所以雖然在地球的生命結束了,他們卻能被準許進入到更高階的緯度去繼續生活?”宇星問道。
“是的,而且你們在地球上沒有找到軀體,是因為他們兩個還是愿意繼續選擇原來的身體,作為下一個緯度生活的載體。可能是還想遇到你吧。”烏尼娜繼續說道。“之前亡靈國度遭遇襲擊,也就是我被抓走的時候,剛好和你父母過來的時間吻合。我們載體修復部的人,除了我之外還被抓走了幾個。所以有一些積壓的載體,我們還沒來得及修復。所以你父母的意識,才暫時儲存在了這里。”
“那我......”還沒等宇星說完想說的話,周圍又變成了一片漆黑。她知道,時間又到了。
六、升緯
“真的嗎?烏尼娜真的是這樣說的嗎?”此時的知月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正襟危坐地聽著宇星的敘述。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隨宇星見識過跨宇列車之后,自己就成了宇宙的信徒了。白天他們維持著良好的醫患關系,晚上就幫著宇星一次次地跨越。
而宇星每一次回來,她都會聽到更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甚至還一起上網,并在網上搜索賽遠和納彩這兩顆星球。沒想到還真的在某個小說網站的故事里看到了這兩顆行星的名字。雖然故事有可能是編造的,但星星的坐標好像還真對得上號。這也不由地讓宇星猜想,地球上應該還有其他知道瀕死奧秘的人。
宇星的父母死后,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平靜安詳的情緒。這都多虧了身邊多出來一個愿意無條件相信她的可人兒。雖然經歷了無數次接近死亡的奇遇,但也正因為這一次次瀕死,她才能更踏實地活著。宇星知道,總有一天她終會實現自己內心的向往,回到最愛的父母身邊。烏尼娜的話,無疑給了她一計強心針,更加堅定了她找到父母的信念。
“知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經過努力,也獲得了真理之門的鑰匙,會怎么樣?我是不是就能跟著我父母跨越過去了呢?”宇星歪著腦袋看著還在準備的知月問道。
“傻瓜!難道你想死嗎?你還那么年輕呢!還獲得真理嘞,我看你啊先好好的想想怎么離開精神病院才對吧。”知月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
“那可不一定,你可不要小看我哦。哪一天,我和父母一樣,突然消失在地球上,不就代表我升緯成功了嗎?你到時候可不要嫉妒我嘞!”宇星天真地說道。
“好啦好啦,既然你這么厲害,我今天就再幫你一次吧,大神仙。”知月準備好了之后,便把宇星的腦袋按進了水里。
......
看到恩婆婆的腳已經好了很多,她便拿著金鑰匙往亡靈國度趕。宇星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恐怖黑暗的國度,現在成了她最喜歡去的地方。
烏尼娜的房間里沒有人,周圍安靜得出奇。四條巨大的黑色綢緞,奇怪地耷拉了下來一根。它有氣無力地垂到了茶幾的上方。皮質的黑色沙發東倒西歪地攤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黑色木盒還在,但銅鏡不見了。沒有一絲一毫的風,屋內的空氣顯得有些渾濁。人類的直覺告訴宇星,一定發生了什么不詳的事情。
走到窗邊的宇星,被突然伸出的一只觸角緊緊抓住,她害怕地大叫了一聲。直到她見到躲在帷幔后面的烏尼娜和烏矢母子兩,心情才稍微平靜一些。他們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也跟著躲進帷幔的后面。
“那幫子賽遠的強盜們又來了,如果不想想辦法趕快離開這里,恐怕我們都得遭殃。”烏尼娜小聲地說道。“抱歉宇星,又把你牽扯進來了。你們兩個快跟我來。”
宇星壓低身子,跟著他們慢慢地往帷幔的另一邊走去。卻突然聽到有人把門撞了開來。宇星心頭一緊,停下了腳步。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躲起來的大家幾乎不敢呼吸。豆大的汗珠一點一點地滑落了下來,明明什么都沒做,心里卻好像已經跑了十萬八千里一樣的勞累。
宇星在心里默默祈禱著,卻在帷幔被突然拉開的那一刻險些崩潰。幾個彪悍的人型怪物拿著一種帶氣的武器,兇神惡煞地看著他們。
這下完了。心里有個聲音在尖叫。宇星想逃,卻不知道逃往哪里。毫無戰斗力的烏尼娜和可憐的小烏矢怎么辦。擺在面前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可是她還有后備方案,手無寸鐵的他們卻沒有。想到這里,宇星覺得自己必須挺身而出。
“啊......我不管那么多了!你們......你們這些丑陋的怪物,不準再傷害我的朋友!”宇星握住了恩婆婆給的匕首,勇敢地站了起來。她充血的眼睛毫不畏懼地盯著他們。拿出了小時候看的武打片里面武林高手的架勢,試圖用氣勢虎住對方。剛才的急中生智已經讓她的心里有了個計劃,她覺得自己可以盡量拖延時間,好給烏尼娜他們爭取到足夠逃走的時間。反正自己到了時間便能回去,何不抗爭到底呢。
顯然,天真的宇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怪物一個大臂揮手,她便被重重地摔到了一邊。眼看著怪物就要把魔抓伸向了她的朋友,宇星使出吃奶的力氣重新站了起來,然后抱住怪物的腿不肯撒手。
動彈不得的怪物,輕蔑地笑了笑,一只手便舉起了宇星。他掐住了她的脖子,仿佛要捏碎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住手!不要這樣!我愿意跟你們走......”帶著哭腔的烏尼娜尖叫道。
一直照看著宇星的知月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事情,宇星的身體開始不停地顫抖,好像鬼畜的頻率讓她意識到可能她遇到了什么危機。她顫抖的速度越來越快,臉蛋卻漲得通紅,眼簾下的眼白幾乎就要翻倒出來,手臂上的青筋驟然凸起,整個人都緊緊地繃直了身子,仿佛承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我可不能讓你有任何閃失。”知月拿起旁邊的心臟起搏器,把壓強開到最大,對著宇星就是重重的一擊。
“騰......”地一聲響,怪物被某種奇怪的力量彈飛。這使得宇星終于有了喘口氣的機會,她虛弱地趴在地上,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充血而腫脹的喉嚨讓她哽咽難受。抬眼間卻看到其他幾個怪物已經輕松地抓住了烏尼娜她們。
“不要傷害他們!”宇星沖上去想要拉開他們,卻被另一個怪物重重地一腳直接踢出了窗外。
墜落的速度很快,宇星的眼前閃過無數個生命中的片段。最后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濃濃的鮮血流向了這片黑色的大地......
“想好去哪顆星球了嗎?”
“納彩星......”
“為什么選擇這一顆?”
“因為家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