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女兒今年17歲了，一般來說，女孩子到了這個年齡不是叛逆就是急著要表明自己本身有些幼稚的獨立，可她非但不另類，還相當溫柔親和。在外面，別人叫我魏昊霖，在家里，她也如此直呼，這些年以來，我習(xí)慣了聽她這樣叫我。
我和前夫是三年前離婚的，一直很擔心，這件事會給女兒尚未成熟的心靈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可是事實上，我的女兒比我想像中要早熟。自從前夫搬離這個家，她仿佛一夜之間讓自己完成了從我女兒到我女友的過渡。似乎從那時起，她替她的父親承擔了照顧我的責任，這讓我十分慶幸，更確切地說，是感動，其中還夾雜了說不清有多少份量的內(nèi)疚。我自己沒有在婚姻中很好的成長起來，而使婚姻最終走向解體，卻讓我尚未成年的女兒承擔了失去完整家庭的后果。
離婚后，家里再也沒有了爭吵的聲音，沒有了無休止的猜疑。那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活力四射的女兒居然天生有種浪漫的情愫，她的浪漫是由善良與責任感結(jié)合起來的一種特殊魅力，是的，我的確是想用魅力這個詞來形容我的女兒。也許她是擔心我對她的父親會心懷仇恨，她對我說，媽媽，你整天上網(wǎng)，也寫作，應(yīng)該比我更知道：這世上的人，有七十億之多，偏偏就有那么些人，注定在我們的一生中，陪我們走過至關(guān)重要的一程。想想有多少人我們從未見過面，還有一些人僅僅只是擦肩而過，少數(shù)人也只會成為我們的朋友和同事而已。而你和爸爸，雖然現(xiàn)在不在一起了，但你們曾經(jīng)是這個世上關(guān)系最親密的那兩個人，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奇妙嗎？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有那么一會的功夫，我有點點反應(yīng)不過來，不敢相信這居然是我女兒對我說的話，也很是詫異女兒的理解能力和看問題的角度。什么時候，她的思想竟然深刻到如此讓我吃驚的程度？這讓我從此以后絲毫不敢小看這個小女人。
沒離婚的時候，我曾經(jīng)在文章中把前夫稱為“全能金鋼“，意思是有他在，什么事都不用我們操心，沒有他搞不掂的事情。”全能金鋼“走后，我女兒就說，以后，屋子里就只有我們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了。我知道，她是刻意把自己稱為女人，好讓我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對我的照顧與關(guān)愛。
? ? ? 記得那段時間，小區(qū)門口的那條路正在大肆整修，整條寬的路基挖下去很深一段，每次和女兒路過那里的時候，我都小心翼翼想讓單車和人一起平穩(wěn)過渡下去再過渡上路。女兒發(fā)現(xiàn)我的猶豫，總是很英勇地接過我手中的單車，不容分說用尚還瘦弱的身子推起單車很有豪氣地跳下路基再連搬帶扛著車折騰上路面。甚至有一次，我和女兒一起走夜路回家，途經(jīng)一個小巷的時候，有幾個喝醉的男人晃晃悠悠走在前面的路上，途經(jīng)他們身旁的時候，我不由地握緊了女兒的手，女兒用力回握了一下，眼睛很堅定地看著我小聲說，別怕媽媽，有我呢。剎那間，心里潮潮地暖了起來：有此一女，這一生，還有什么風(fēng)雨是我們所不能面對的？
? ? ? 沒事的夜晚，我們一起洗了澡，分別裹了寬大的浴巾，帶著一頭滴水的濕發(fā)，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那些沒完沒了的韓式愛情輪番上演。這兩個女人的生活許是從那時候就開始浪漫起來的罷。從那時候，我寫作的時候，喜歡把我的家形容成窩，窩這個稱呼，能夠更直接地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
? ? ? 任何一對母女的愛在初始階段都是如膠似漆的，因為它單純、直接、沒什么功利性質(zhì)包含在其中。當這間屋子安靜下來，不再有激動和煩躁不安，女兒突然發(fā)現(xiàn)她可以發(fā)揮她愛講話的特長了，并且享受和我的直接對話了。這讓她很有些小小的成就感，也因此更愿意為家做更多的付出。譬如那時候，家里的馬桶不會沖水了、洗面池的水龍頭漏水了之類的活計，都是女兒直接去找了改錐扳手鐵絲之類的家伙，直接搞掂了的，甚至于這些年來，家里的燈壞了、石英鐘需要換電池了，都是女兒幫忙弄好的。實在有搞不掂的時候，女兒會說：魏昊霖哎，免費的義工不中用了，花錢找人修吧。每次她這么說的時候，都弄得我怪難為情的，顯得我這媽是既懶又笨且吝嗇，不過所幸這種時候并不多，呵呵。
? ? ? 我那時候下了班，很少用鑰匙自己開門，很享受女兒來給我開門的時光，通常她都會在我進門后擁抱我一下，這讓我心里十分有歸屬感，也時刻感受到和女兒之間彼此的需要是如此真實。我一直很想說說這個從西方泊來的禮儀，這其實不能算是一個簡單的禮節(jié)，而是一種暗示：親人也好，朋友也好，通過擁抱可以更直接地傳遞和表達我們對愛的需求以及對情感的釋放，由此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
? ? ? 女兒的愛實在是很細膩，她喜歡幫我整理書、熱牛奶、把水果洗凈切成小小的塊，上面扎好了一枝枝的牙簽，然后端上桌跟我說：魏昊霖快吃。她還喜歡陪我去商場購物，不管買多少，都一手搶了去提著。要不是擔心她太小提太多的東西累著了她，我有時候還真把她當成了上天派給我的另一個老公來使喚了。她還一如既往地要求我和她一起過情人節(jié)，喜歡在三八節(jié)、母親節(jié)以及我的生日時送我一些小小的禮物，去年我生日的時候她恰好手里沒錢，過后居然在有了錢以后給我補了一枚小巧的指環(huán)。這種情懷不再是小時候那種對母愛的占有，而是一種溫和的浪漫的風(fēng)情、一種想像力，也只有我女兒，才知道我是永遠都需要這個的。但并非所有的愛都是幸福的，有時甚至是傷害，當有男士向我表達好感的時候，女兒也曾假以顏色，為此，我的一個朋友戲稱她是我家的“小警察”，擔負著保護我和我家的重要使命。
? ? ? 不過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女兒漸漸對此有了包容與理解，有一天，我對她說，假如我再找個朋友你會介意嗎？只見她拉長了聲音，佯裝舉著一束鮮花還晃動著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喊完了她說：我這態(tài)度，還可以嗎？其實嫁人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吧。這風(fēng)范，倒頗似我的家長在對我訓(xùn)話。
? ? ? 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我和女兒在家吃飯，吃著吃著就想到這是我們兩個人生活的第四個年頭了。我說，謝謝你陪我過了這些年。女兒說，沒問題，我是你最好的閨中密友，此話一出，我倆相視哈哈大笑。能成為女兒的閨中密友，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