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為我最愛的《阿飛正傳》寫點兒什么了。
身為榮迷,我已經把《阿飛正傳》這部電影看了5遍+了,里面的好多臺詞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影片開頭,大片椰子林。一片氤氳濃重的綠色,卻給我一種讓人喘不上來氣的感覺,接下來便是“阿飛正傳”這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狹窄幽暗的過道里,一個男人步履匆匆地向前走著,皮鞋踩在地板上擲地有聲,我們的視線跟他一起來到了一個小賣部,然后便是那句經典臺詞——“1960年4月16日下午3時之前的一分鐘,你跟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那一分鐘,由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一個事實,你無法改變,因為已經過去了。我明天會再來。”說完便扭頭而去,只留下小賣部女郎錯愕的停在原地,一旁想起她的獨白:“他有沒有因為我而記住那一分鐘,我不知道,但我一直都記住這一個人,后來他每天都來,我們就由一分鐘的朋友變成兩分鐘的朋友,沒多久,我們每天最少見一個小時。”是的,他們在一起了。
看電影,我最大的感覺就是,哥哥在這里的演技簡直和在《緣分》里判若兩人,短短6年內,他的演技已經呈現了爆發式的增長,相對于小賣部女郎蘇麗珍,旭仔是碾壓式的,在他們二人短短的幾次接觸中,蘇麗珍在這個男人面前完全是緊張的、局促的、手足無措的。我們屏幕之外的觀眾,又何嘗不是?b站上的彈幕到此刻一大片的“提不上來氣”,“好像停止了呼吸”......我感同身受,每次看到這里,我仍舊是“屏住了呼吸一般”,這個男人極具“壓迫性”,在我看來。我在想:這個男人,只要他想,大概沒有他得不到的女人吧。雖然滿滿的都是“套路”,但是天底下的女人,對此甘之若飴,旭仔和蘇麗珍睡過了之后,蘇麗珍提到“結婚”的時候,底下的彈幕紛紛炸了:“這種男人,睡一晚都是求之不得的,你還貪心一直睡下去?”,“睡一晚,已經是賺了”,雖然直白,卻不無道理。旭仔對她的問題自然是不置可否,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蘇麗珍穿上衣服,“我不會再來這里。”兀自的走了。
蘇麗珍的幸運之處,是她遇到了劉德華飾演的警察超仔,他是她的“耳朵”,聽她訴說她與旭仔的故事,讓她在夜里還有人能說說話,也給予了她勇氣與力量重新復原。警察喜歡她,我們身為旁觀者都能看出來,只是她作為當事人是否懂得,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他告訴她自己的電話號碼,讓她有事就打給他,他也一直在等她的電話,但他也知道,她一定不會打,等到他的母親去世后,他離開了那里,從此,四海為家。
說到這里,我必須提一提旭仔的“對鏡獨舞”,這是被譽為“華語電影最為經典的鏡頭之一”,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電影片段。哥哥飾演的旭仔,身上充滿著風情和性感,就算只穿一件白背心,一條白短褲,也不禁讓人浮想聯翩。他的性感是深入骨子的。當然,在這里,除了哥哥驚為天人的顏值,便是他靈動的舞步和強健的身軀了。榮迷都知道,哥哥是以勁歌熱舞“發家”的,這個人的舞步是迷倒一片迷弟迷妹的,舞臺感、控場能力超強。這段舞蹈,據稱是恰恰舞,觀眾從中對他的魅力也可領略一二。
鏡頭一轉,又來到了旭仔的養母家,旭仔從衛生間里把喝的爛醉的養母拖回了床上,用手揩去她嘴角的涎水,又嫌惡的抹在她所蓋的被子上,然后,好戲便開始了:旭仔手拿一個錘子,先是砸碎了洗手池,然后養母的情人就被他狠狠地拳打腳踢了一番,邊打邊罵,雖然這里能夠感受到旭仔的好斗狠勇,我卻每次看到這里都禁不住想笑:哥哥真的不怎么會打架呀,只是看起來窮兇極惡......教訓完之后又開始梳頭發,對著鏡子捯飭自己,你看他拿著梳子的動作,包括眼神,都是那么凌厲,仿佛手里握著的是一把匕首,隨后,他又用一副耳環成功“釣”到了一個舞女,劉嘉玲飾演的露露,也叫梁鳳英。
他帶她回到了他的住處,露露一路上各種好奇,各種張望,尤其是她上樓前的那一句“先講清哦,我只上去坐一會兒”,真的給我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欲拒還迎,話多的整個屋子都仿佛盛不下,自然而然的,他們躺在一起了。事后,露露坐在旭仔腿上跳舞,看得我血脈噴張、臉紅心跳,想到這個鏡頭的幕后花絮,哥哥在拍完這場戲就立刻對劉嘉玲說:“快下來,你再晃我就要起反應了”,(害羞臉)果然是個耿直boy。期間,遇見了張學友扮演的小混混歪仔,歪仔大概是在旭仔樓下坐了一夜,天亮時露露從房間里出來,他還追問露露的職業,露露在他面前跳舞的時候,我看到歪仔仿佛在咽口水,也是,劉嘉玲飾演的這個舞女風騷極了,那一顰一笑,全是風情,歪仔為之傾倒也是很正常的事。
接下來便是旭仔和養母的對峙了。影片中,他和養母有兩次對峙,一次是在養母家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養母說的那句:“我就是要你恨我,這樣你才不會忘記我。”旭仔在向養母追問他的生母的下落,這些年來,他從未放棄對生母的遐想和找尋(當然,是心理上的)。第二次是在咖啡廳里,旭仔咬牙切齒地說:“養不來,大家就摟在一起死吧”。養母眼里似乎有淚,“這幾年來,你一直放縱自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我身上,你要報復嗎?”養母是真愛他,只是我也有和旭仔一樣的疑惑:“你既然養了我,又為何老早就告訴我,自己不是你親生的?”看看旭仔的眼神和表情,不斷閃爍、游移,其實他有點慌了,也有點緊張和畏懼。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口上海話,一人一口粵語,看得我卻毫無違和感。養母終于向旭仔說出了他的生母的下落。
旭仔決定去找生母了,“說了那么多次,也該去一次了。”只是,說著這句話的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即將見到生母的激動與喜悅,眼神里,滿滿的也只是空洞和茫然。他把車子給的朋友歪仔,說的那句“代我照顧好它”,大概也可以理解成“代我照顧好她”,一語雙關,敏感細膩如他,怎會看不出朋友喜歡露露,他把車子托給了他,大概也是把人托給了他。
旭仔走了,可露露卻開始到處找人,她找到蘇麗珍,兩個人開始激烈的爭吵,露露聽到蘇麗珍的話:“他對所有女人都一樣”時,終于崩潰大哭。然而,臨走時露露擦干了眼淚,她說:“不過,我始終覺得他愛我多一點,不管怎么說,他是因為我而拋棄你的。”蘇麗珍的回應也同樣犀利:“現在哭的是你而不是我,我早都復原了。”露露又來到旭仔養母家,臨走時回頭一問:“我是不是很傻呀?”這個老女人回答道:“我年輕時也這樣”,算是一個安慰。露露離開了,她卻倚窗獨立,眼里是各種復雜的情緒,大概是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吧。
露露又回到夜總會做起了舞女,歪仔來找她,她看似無所謂,卻又在轉身之后砸碎了所有的東西,她還是忘不了他,哪怕是夜雨中歪仔狠狠的耳光也沒有將她打醒,歪仔終于明白她不屬于自己,永遠也不會屬于自己。他把車賣了,拿來了錢,讓他去菲律賓找旭仔。這時候的歪仔讓人感到心疼,“萬一找不到旭仔,回來找我吧”,說完逃也似的走了,令人淚目,又是一個他愛她,她卻愛他的故事。
另一邊,是旭仔的獨白:“1961年4月12日,我終于來到了我自己媽媽的家里,但她不肯見我,當我離開這個家的時候,我知道自己身后有一雙眼睛看著我,然而我是不會回頭的,我只不過想見見她,看看她的樣子,既然她不給我機會,我也絕不會給她機會。”他似乎腳底生風,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干脆決絕,毫不流連,身邊是茂密的熱帶植物,藏不住的是他那干脆決絕里的落寞孤獨,他的心死了。輕音樂響起,看著那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我的心里說不出的壓抑與難過。
警察來到了菲律賓,他租了房,住了下來,夜里,旭仔喝的爛醉,被站街女摸走了口袋里的所有的錢,如一灘爛泥,躺在冰冷漆黑的水泥路面上。警察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他把旭仔背回了房間里,兩個人肯定都認出了對方,但都默契的裝作不認識,相互詢問近況,就像在異鄉剛剛認識的同鄉一般。旭仔依舊是喝,像他所說:“喝幾個鐘頭好過睡幾個鐘頭”。“我以前見過你沒有?”他突然問道。“不記得了,我記性不好。”“我也是。”
第二天一大早,旭仔來到了車站,一路上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放浪不羈的姿態,哪怕是奔赴死亡也無所謂。一會兒,來了一個人,那人交給了他護照,但是他身上的錢早就沒了,于是,他捅了那人一刀,便看似云淡風輕的走了出來。這一次,又是警察救了他。兩個人逃脫了眾人的圍追堵截,很快坐上了火車。然而,旭仔最終還是挨了一槍,在彌留之際,旭仔對警察說起了那個“無腳鳥”的故事,警察打斷了他,“你是鳥嗎?你哪里像鳥,你要是會飛就不會蹲在這兒了,飛啊,飛給我看看。”“有機會的,到時你莫自卑。”他依舊在辯解。
另一旁是養母的獨白:“我終于覺得輕松了,我不用擔心以后的生活了。”我滿心悲涼。旭仔接著說:“我最想知道我這一生最后一刻看到的會是什么,所以我死的時候一定不會閉上眼睛。”他的臉上有汗,大概也有淚吧。此時,窗外又是一大片處于白茫茫之中的那種綠色植物,那么蔥郁、那么繁茂,伴隨的是旭仔關于“無腳鳥”的闡述:“以前,我一直以為有一種鳥,一開始飛便會飛到死才落地,其實,它什么地方也沒有去,那只鳥一開始便已經死了。我曾經講過,未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歡的女人是誰,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警察終于替蘇麗珍問了那個問題:“你還記不記得,去年4月16日下午3時你做了什么?”旭仔猜到了,他沒忘,“要記得的我永遠都記得,你喜歡他?”“不,朋友而已。”“等你將來有機會見到她,告訴她,我什么都忘了,這樣大家都好過一些。”旭仔久久的沉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是什么呢?蘇麗珍,亦或是露露?還是什么都沒有?
鏡頭一轉,露露已經來到菲律賓了,她正躊躇滿志的打算找他,可她不知道,旭仔已經死了,她永遠也不會找到他了。
鏡頭再一轉,是我們的梁朝偉。看過許多影評對此的解釋是:“一個阿飛倒下去,無數個阿飛站起來,他就是站起來的阿飛之一”。第一次看到這個時,我有點不能理解,后來才知道,本來這是上部,其實還有下部的。我也特意看了一遍的灰的《與他共度61世》所寫的《阿飛正傳》那一篇——“時光中的翅膀痕跡”。里面說,因為票房和投資嚴重失衡,直接導致下部胎死腹中,現在也成了觀眾們永遠的遺憾,因為世上再無哥哥張國榮,也就在無旭仔了。
其實我和的灰一樣,對于哥哥也一直有個疑問,正如的灰在文章中所寫:“張國榮其人,在生活中是一個非常傳統的舊式好男人,與‘阿飛’完全是南轅北轍的,愛靜,戀家,好讀書,待人體貼周到,渴求穩定的生活和長久的感情關系,甚至欣賞藝術作品,都是鐘愛寧靜恬淡的風格,但是在自己的藝術事業上,他卻能夠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個性——張揚、叛逆、不羈、疏離。”幾乎是每看完一部他演的電影,無論是《阿飛正傳》,還是《霸王別姬》,觀眾都說他“人戲不分,本色出演”,甚至通過他在電影中所刻畫的人物形象,聯系到他自己的實際生活,透過電影作品去揣摩他在現實生活中是怎樣一個人,對此,我想用他的一首歌《側面》來回答,他有無數的側面,就看你有否窺看思想的背面了。
用這部電影的片尾曲《是這樣的》來結尾吧,尋覓中,或者不知畏懼,曾是事這樣的愛,曾是這樣的對,如今,自覺真的太累,唯愿笑著的醉,唯愿繼續的醉,時光是對的沒說謊,迷惑的,是這心沒了光。臨別中,落了一點眼淚,然后快樂相對還是背面相對,來日的,問昨天便可知,難料的,是這心沒法知,期待中度過一生散聚,明日燦爛的去,還是暗淡的去。
2016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