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最后的對話

這一天早上，曹陪陽剛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立刻拿著一封電報給他，曹陪陽一看是家里拍過來的，心里就緊張起來。他來陸榮廷身邊已經(jīng)幾年了，大部分都是收到由老婆月娥代寫的家信，還有才叔偶爾也會給他寫一兩封來信，和他討論一些問題，談談生意等，再有就是同母異父弟弟王了哥、和倪瑩瑩嬸子與吳三叔的兒子吳方通給他的來信，但是他們現(xiàn)在一個在英國、一個在日本留學，家里有什么急事給他拍電報呢？曹陪陽立刻拆開，電文：

“才叔病危，速回！”

曹陪陽二話不說，馬上請假回家。

這些年，才叔如同父親一樣陪伴著曹陪陽長大，從小給他講太平天國的故事，教他認字讀書。另外，才叔還是他們一家的大恩人，兩次救了他的家人，和曹陪陽自己。第一次，吳三叔因為喜歡下灣土人，地主兒子韋老大的未婚妻阿婕，母親黃秋妹、繼父王水保去幫吳三叔搶婚，與韋老大帶著一幫土人械斗。他們打贏了，把韋老大打死，但是土人勢力大，母親黃秋妹、繼父王水保，和吳三叔被官府通緝抓拿，并燒了他們耗盡錢財建起的桂平最豪華酒樓“太華樓”，好在才叔偷偷把“太華樓”賺的錢換成金條，放在酒樓下面通往江邊的地道里，他們才得以逃脫，他們才有本錢建起平陽府這個家，才叔還先見之明地在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買下甘蔗地，他們才可以在蒼梧生存；第二次，曹陪陽和繼父王水保被土匪頭子大個養(yǎng)綁票到桂平白石山山洞里，是才叔當機立斷把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甘蔗地，和平陽府都賣了，換來金條，帶著母親黃秋妹、吳三叔、瑩嬸，把他和繼父王水保救出來的，然后又領著大家把土匪頭子大個養(yǎng)殺了，拿回金子，重新買回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平陽府和甘蔗地，他們才又可以在平陽府恢復往日生活。

才叔是平陽府的壓艙石，每每遇到大難的時候，都是才叔出謀劃策，運籌帷幄，帶領大家走出泥潭坎坷，才叔就是平陽府的諸葛亮。曹陪陽掐指一算，才叔今年已經(jīng)91歲了，他真為才叔擔心。

曹陪陽回到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平陽府已經(jīng)是下午5點，他立刻隨著母親黃秋妹到才叔房間，才叔躺在床上昏昏迷迷。母親說才叔已經(jīng)昏迷幾天了，一直沒有醒。每天就用米湯勺喂到才叔嘴里，維持著他的生命。奇怪的是每到勺子裝著米湯挨到才叔嘴邊的時候，才叔就會機械地微微張嘴，吞吮米湯，但是叫喚才叔，他又不會張開眼睛，更不會應答。母親黃秋妹又坐在才叔床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給才叔喂米湯。曹陪陽看著內(nèi)心無比心痛，才叔是陪著他長大的，伴著他成熟，曹陪陽看著才叔在無知覺中吮吞，就接過母親的手，自己親自一勺一勺地喂才叔，喂完就陪坐在才叔身邊，直到夜深。

第二天一早，曹陪陽就被叫醒，仆人說才叔醒了，讓曹陪陽趕緊過去。曹陪陽立刻走到才叔房間，果然才叔醒了，他眼睛睜開，身子斜靠在床上。才叔看到曹陪陽，眼睛冒著光明，點點頭示意曹陪陽坐在他身邊。

“才叔，我?guī)闳ノ嘀荩唬覀內(nèi)V州看病。”曹陪陽坐下對才叔說。

梁才貞搖搖頭，小聲地說：“你回來，陪陪我就好。”

曹陪陽馬上答應：“我陪你，我陪你。”

才叔看著曹陪陽突然問到：“革命好嗎？”

曹陪陽嚇了一跳，才叔怎么會問這個？太突然了，曹陪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是被動地點點頭。

才叔又說：“好，我也覺得好，推翻韃虜，中國有希望。”

曹陪陽覺得這些不是才叔現(xiàn)在應該想的事，就說：“才叔，我們睡一會吧，我扶你躺下。”

才叔揮揮手，還在繼續(xù)他的想法，說：“太平天國沒有滅了韃虜、清妖，現(xiàn)在好了，革命黨人把清妖滅了，推翻韃虜，恢復中華，得人心。”

“得人心，新政府得人心。”曹陪陽總算跟得上才叔的思維了，他回答到。

“不能腐敗貪污，吸取太平天國的教訓。新政府有大興土木，四處新建王府嗎？”梁才貞又問。

“我們現(xiàn)在國家元首叫總統(tǒng)，北京、南京都沒有新建總統(tǒng)、副總統(tǒng)府，廣西軍政長官叫都督，陸都督也沒有新建都督府，都是用的原有的建筑房屋。”曹陪陽耐心地給才叔解釋。

聽到曹陪陽的回答，梁才貞點了點頭，哪里想到他又問了一個讓曹陪陽更本回答不了的問題：“中華民國能久嗎？”

曹陪陽愣住了，能久嗎？從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朝統(tǒng)治，兩個月后，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建立中華民國，不到4年袁世凱稱帝，改洪憲元年，稱帝83天鬧劇，如今1916年，再次恢復中華民國，黎元洪當總統(tǒng)。中國還是軍閥割據(jù)，到處你爭我斗，曹陪陽哪里知道現(xiàn)在的北洋政府能走多遠？他只好回答才叔：“全國不知道，廣西還好，陸都督已經(jīng)統(tǒng)一廣西，廣西是穩(wěn)定的，安寧的。”

“廣西穩(wěn)定？廣西安寧？”梁才貞追問。

? ? 曹陪陽肯定地回答：“在廣西，陸都督壓得住。”

“廣西能穩(wěn)定，那你趕緊把紫荊山桂皮專賣權轉(zhuǎn)賣出去。”才叔再一次語出驚人。

“為什么？紫荊山的桂皮專賣掙錢好好的，為什么要賣？”曹陪陽叫了起來。

梁才貞問：“你專賣紫荊山桂皮多少年啦？”

曹陪陽說：“七八年了。”

梁才貞問：“有人妒忌嗎？你比得過紅頂商人胡雪巖嗎？胡雪巖是在他榜上左宗棠時候敗家的，如果他還像以前那樣安安靜靜做生意，胡雪巖一定不會破產(chǎn)。廣西穩(wěn)定、安寧，就一定有更多，更大的資本勢力盯上桂皮生意。另外，廣西安寧了，種桂皮的人一定很多，加上運輸桂皮水路安全，投資桂平的資金就會風起云涌，況且壟斷的生意，惹人恨得咬牙切齒。”

曹陪陽馬上明白，說：“才叔，我懂了，我會盡快處理紫荊山桂皮專賣權，我不能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更不能成為資本投資的圍剿對象。”

才叔聽后點點頭。但是，緊接著才叔眼皮開始垂了下來，曹陪陽馬上站起，扶著梁才貞躺下，說：“才叔，你說的我明白，你累了，先睡一會。”梁才貞擺擺手，還讓曹陪陽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很快，黃秋妹、王水保、吳三、倪瑩瑩，都魚貫而入，走了進來。

才叔聲音很輕，又很清楚，他對大家說：“我們來到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也有10來年了，可這不是我們的家，我們家在潯州桂平。現(xiàn)在民國了，孫中山支持太平天國的，我們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去。我想大家搬回桂平，我們百年之后都可以落葉歸根。另外，這里我們是外鄉(xiāng)人，窮沒有人幫，富遭人恨，還是回桂平的好，安心許多。這事我想了好久，桂平江口最好，離官府稍遠，江口圩比桂平熱鬧，當時天王洪秀全、東王楊秀清從金田下來，選擇江口做大本營是有道理的，江口是兵家之地，回桂平后就落戶江口吧。”

黃秋妹馬上說：“才叔說到我的心上了，這段時間我也在想這事，我們也六七十歲了，就想落葉歸根。”

王水保、吳三馬上答應，倪瑩瑩、曹陪陽也立刻點頭。

交代完這事，梁才貞就讓大家回去。

曹陪陽回來的第三天早上，他一起床就往梁才貞房間里走，這時候梁才貞已經(jīng)在仆人的幫助下，刷了牙，洗完臉，干干凈凈地被人攙扶著向外面走去。曹陪陽看著被攙扶的梁才貞立刻上前，他攙扶著梁才貞到后花園里走走。

花園里一片艷陽。薔薇花，粉的，黃的，紅的競相開放；還有海棠豆紅，大紅，淺紅，一片，又一片；更有園子邊的荔枝、龍眼樹也是黃花滿滿，花團錦簇。看著眼前的姹紫嫣紅，梁才貞心情很好，他對曹陪陽說：“今年雨水好，又是個好年景。”

曹陪陽馬上接話：“唔，不錯。我回來的時候看見田里的禾苗綠油油的。”

這時候仆人已經(jīng)拿來兩張靠背椅，曹陪陽讓他們將椅子擺在龍眼樹下，他們爺倆就對著滿園的花色，坐了下來聊天。

花園里梁才貞看著曹陪陽，看著看著就笑了，說：“陪陽，我看著你就是高興。”

曹陪陽也笑了，說：“才叔，我看你能走動也高興。”

梁才貞又說：“你知道我高興什么？”

曹陪陽開玩笑地回答：“才叔，看我懂事，不調(diào)皮了吧。”

梁才貞說：“唔，你氣色很好，有勃勃向上的精神氣，這是年輕人最可貴的。”

曹陪陽又說：“陸都督身邊的人都這樣，我們大家都覺得有使不完的勁。”

梁才貞又問：“陸都督身邊都有些什么人？”

曹陪陽說：“陸都督的副手，兩廣護國軍總司令，他是陸都督的小舅子，陸都督原配譚大夫人的親弟弟。”

梁才貞繼續(xù)問：“人品如何？”

曹陪陽回答：“仁心，厚道，對陸都督忠心耿耿，帶兵勇敢，治兵有方。”

梁才貞說：“領導集團里，第二把手忠誠，沒有非分之想是關鍵的關鍵。太平天國失敗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東王楊秀清不老老實實當好自己的九千歲，要當萬歲，逼迫天王洪秀全發(fā)動天京事變，讓北王韋昌輝連夜血洗東王府，殺了東王手下2萬多人。后來又北王做大，北王韋昌輝又要去殺害羿王石達開，羿王爬墻逃脫，北王韋昌輝引起天京城內(nèi)民憤沸騰，天王又暗諭殺了北王韋昌輝。從此天王不信任外人，授予自己的兩個哥哥洪仁發(fā)、洪仁達為信王、勇王，制約羿王石達開，羿王帶領20萬太平軍精銳出走天京，并在四川大渡河全軍覆沒，羿王石達開也被曾國藩抓獲凌遲，接著曾國荃攻入天京，太平天國覆沒。回想太平天國的整個過程，如果東王楊秀清一直忠心輔助天王，就像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地輔助蜀漢，太平天國哪止15年的歷史？”

曹陪陽聽到這里大吃一驚，他忙問：“才叔，你是不是一直想對我講上面的道理？”

梁才貞點點頭：“以前對你講，你感觸不會深，現(xiàn)在你是陸都督的參將，聽我說這些就一定能聽進去。”接著梁才貞又問：“陸都督身邊除了忠心的小舅子譚浩明，還有什么人？”

曹陪陽馬上回答：“莫榮新，他任護國軍第三師師長兼肇慶衛(wèi)戍司令，實際上他的職位排著譚浩明后面。哦，莫榮新還是我們同鄉(xiāng)，是桂平盤石村人。另外，還有任護國軍第三軍司令沈鴻英，鹿寨人，沈鴻英雖然是司令，但實權在莫榮新之后。”

梁才貞還是問人品：“這兩個人人品怎樣？”

超便宜：“滿狠的，他們都喜歡殺人。莫榮新在桂平新圩一天殺人24個，還將被殺的人頭砍下來，挑到江口示眾。他有個外號叫’莫屠夫’。沈鴻英土匪出身，異常機警，自從做土匪以來，沒有一個晚上在一個地方睡到天亮，流竄不定，清官府始終未能抓住他。1909年，前清柳城知縣何正文在長塘抓住沈鴻英的哥哥沈鴻輝，知縣何文正要沈鴻輝交出土匪弟弟沈鴻英，酷刑拷打鴻輝至死。沈鴻英聽后對何正文恨如刺骨。圩日，他趕到長塘，沈鴻英將打死他哥哥的何正文毒打至死，又讓人將何正文全家老小十余口滅族。后來沈鴻英追隨革命黨，成了革命黨人劉古香的心腹，當時陸都督還是袁世凱的支持者，帶人打到柳州，革命黨劉古香只有1000多人，陸都督是前清廣西總兵，帶領3萬人馬，抓拿革命黨人。沈鴻英看到對手比自己強大30倍，又是個有勇有謀的將領引兵，他馬上轉(zhuǎn)身背叛革命黨，還將自己的上司劉古香活捉，作為俘虜獻給陸都督。劉古香臨死的時候?qū)﹃懚级秸f：’沈鴻英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我視他為心腹，他今天獻我，殺我，日后他也會殺你。’陸都督因為沈鴻英有功，升沈為幫統(tǒng)，以后又不斷升遷，到今天成了陸都督左右。”

梁才貞聽到這里不說話了，停了好一會他才問曹陪陽：“你怎么看莫榮新、沈鴻英？”

曹陪陽說：“我不知道，他們都比我官大。”

梁才貞這時候才夸獎曹陪陽：“好，陪陽，有府城。此時此刻在我這里，你也沒有詆毀他們兩人，才叔放心了。才叔也聽說陸都督為寬厚，有謀略，懂運籌，又有譚浩明這樣忠誠的小舅子做為后盾，你好好地在陸都督身邊干吧，盡量幫他消除一些隱患，讓陸都督為廣西百姓帶來安寧生活。”不過，最后梁才貞又說了一句：“陪陽，你任參將閑職是對的，千萬不要當陸都督的官府衙門實權官員。”

這時候天色晚了，一陣涼風吹來，梁才貞咳嗽起來，曹陪陽馬上將梁才貞扶起，背回房間，他把梁才貞安頓好在床上后，準備離開。這時梁才貞又把曹陪陽叫住，他示意曹陪陽到柜子里拿東西出來，曹陪陽掀開柜子，里面有個紅包袱，曹陪陽估計梁才貞要他拿這東西，就將紅包袱拿出來，遞給梁才貞。

梁才貞打開包袱，從里面拿出兩本泛黃的書籍，一本是太平天國綱領性文件《天朝天畝制》，一本是干王洪仁軒寫的《資制新篇》。梁才貞對曹陪陽說：“這兩本書是太平天國綱領性的書籍，它們都是第一版，印數(shù)不多，非常珍貴。《天朝田畝制》是我在東王府任簿書的時候特地保存下來的，估計現(xiàn)在存世很少了。《資政新篇》是我后面找到的，也是第一版，《資政新篇》當時印數(shù)不多，存世更少。當然這兩本書上的內(nèi)容，太平天國沒有實施過，以前我們還討論過這兩本書，今天我把這兩本書送給你，你要好好保管它們。對太平天國我們有諸多批評，但我們始終是太平天國的后人，對廣西人來講太平天國是空前的輝煌，永遠的光輝，我們世世代代不能忘記。”說完梁才貞就把《天朝田畝制度》《資政新篇》交給曹陪陽。

曹陪陽地接過書籍，他很慎重，又激動地說：“才叔，放心，我會向你一樣保管好它們。才叔，我是聽著你講太平天國故事長大的，父親曹仁壽是太平軍的檢點，母親黃秋妹是太平軍的女卒長，繼父王水保是太平軍兩司馬，還要吳三叔是太平軍圣兵沖鋒、倪瑩瑩倪嬸還曾經(jīng)是太平天國慕王譚紹光的王娘，他們都是太平天國的英雄，是我們永遠的驕傲，太平天國在我心中！”

梁才貞非常滿意，他望著曹陪陽點了點頭。然后他又對曹陪陽說：“利益，讓人忘乎所以。沈鴻英把他革命黨人的上司劉古香逮捕，獻給陸都督是為了利益。我想起太平天國時候的兩件關于利益事情，第一件事：太平軍在桂平金田起義之后，攻占了第一個州城——永安州（現(xiàn)在廣西蒙山縣）時，他們在永安建制，分封諸王，制訂了政治、軍事、經(jīng)濟、文化等各項制度，太平軍在永安州留駐了半年，也被清妖圍困了半年。清妖為了利益，圍困太平軍的時候，還和太平軍私下做交易，太平軍圣兵從清妖兵手里買米、鹽巴等等東西，用小船裝著一船船運回來；第二件事：清妖圍困天京的江南大營、江北大營3年時間，大營里清妖和太平軍照樣私底下做買賣，有生意來往，這也是為了利益。”

【清軍在廣西永安與太平軍私底下做生意素材，來源于現(xiàn)在廣西蒙山太平天國文物陳列館。清軍江南大營、江北大與太平軍私底下做買賣，我是七八年前看過資料，就是記不起來資料出自哪里？但百度詞條有講述清軍南、北兩大營里，清兵栽花、疊石頭、養(yǎng)鳥、養(yǎng)狗、編籬笆、抽鴉片、聽小曲、買玉石、買字畫、賭博、下棋、做生意等。特此說明。】

聽到這里曹陪陽大吃一驚：“才叔，有這事？太平軍在廣西永安那半年時間環(huán)境非常惡劣，隨時都有可能被向榮攻入永安城，消滅太平軍，清妖還和太平軍做生意？賣米、賣鹽給太平軍，那不是幫了太平軍嗎？還有江南大營、江北大營也是如此，真讓人想不通。”

這時梁才貞望著曹陪陽，意味深長，又有些玩味地說：“都是為利益，沈鴻英為了利益背叛革命黨人，清妖們?yōu)榱死媾c太平軍做買賣，利益能讓人忘了一切。”接著梁才貞感嘆到：“利益，讓人和事都是有價格的呀。”

曹陪陽正琢磨這句話深意的時候，梁才貞又說：“記住：一、壟斷的生意不能做長久，見好就收，利潤太大，給自己惹禍；二、不要學沈鴻英為人，你不能為了利益忘掉一切。”

講到這里梁才貞閉上眼睛，曹陪陽知道才叔累了，就幫他躺下，讓他安睡。

可就在當天夜里，梁才貞睡著睡著就去世了，仆人說天光的時候進來想幫才叔起床，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叫不醒他了，才叔終年91歲。

曹陪陽這才明白這兩天是才叔回光返照，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人也就放心撒手歸西。才叔，一臉安詳。

梁才貞的葬禮按照平陽府祖爺?shù)囊?guī)格來辦。

曹陪陽在梧州選了一口最好的柳州棺材，這副柳州棺材用的是油沙杉木，它生于茂林深山懸崖之上，長百多年之久，入水則沉，入土難朽，香如梓柏，色如古銅。曹陪陽給梁才貞選的這副棺材上下左右，由4塊整木一氣呵成，不加拼合。用這種木頭制成棺材后，再刷上熟桐油或生漆幾十次，色赭色朱，去世的梁才貞躺在棺材里面，面如生，如活。古代諺語：“死在柳州”，就是因為柳州棺材有如此妙功。

辦喪事的平陽府，被搭建的巨大白色靈棚包裹著，靈棚門口兩邊是長長的藍色布花球，議事廳變成靈堂，墻壁四周用白幔圍著，藍幔相間。靈堂中間一副滿堂寬，一米高的黑布，兩邊豎聯(lián)半米寬，三米高，上面是曹陪陽的用白色字寫的筆跡：橫聯(lián)：“梁公千古”，豎聯(lián)：“立言立德立家鞠躬盡瘁；憑勇憑智憑忠存世流芳。”挽聯(lián)下面是靈臺，有梁才貞遺像、長明燈、蠟燭、貢品等，靈臺兩旁擺滿花圈，一直擺到平陽府外面的路上。黃秋妹、王水保、吳三、曹陪陽、粑粑站靈柩右側(cè)，對吊唁的來賓一一還禮，梧州、蒼梧的各界名流都來梨埠鎮(zhèn)鳳儀村平陽府給梁才貞吊唁，陸榮廷還派了他兒子專程從南寧過來，帶著陸榮廷親手寫的吊唁文，來吊唁梁才貞。出殯的日子是在三天之后，這一天平陽府請了20人高擎白色經(jīng)幡，統(tǒng)一穿著青皂服引領，接著又是20人吹奏哀樂儀仗，因為梁才貞一輩子未婚無兒女，由曹陪陽頭戴麻披風帽，身穿麻衣作為晚輩，手捧著梁才貞畫像走在靈柩前面，黃秋妹、王水保、吳三、倪瑩瑩、粑粑都身穿麻衣跟隨，后面是平陽府的仆人腰間系著寬麻帶，梁才貞的棺槨由18名壯漢抬起行走，另有9名換杠，他們都土色布衣，腳踩皂鞋。一路吹吹打打，紙錢飄飛。靈柩蒼梧碼頭下船，要運到桂平龍華寺寄放，等平陽府的人都搬回桂平江口，為梁才貞找到風水寶地再下葬。

把梁才貞的靈柩運到桂平龍華寺寄放，又給他做了頭七、二七、三七，總算把梁才貞點葬禮忙完了，曹陪陽趕緊帶著王水保、吳三、風水先生，還有也要鬧著要跟去的粑粑，一起去桂平江口鎮(zhèn)，找他們舉家搬遷地方，以及以后梁才貞下葬的墳山，這也是他們整個平陽府人以后的墓園。

經(jīng)過幾天爬山涉水，他們終于在桂平江口鎮(zhèn)胡村找到一塊60畝靠山臨江的地方，在這里他們準備起兩座坐南朝北莊園，黃秋妹、王水保家一座，吳三、倪瑩瑩家一座，各家占地30畝。兩家莊園都有一個設計理念：門口小，如小家小戶，提醒莊園內(nèi)的每一個人都要內(nèi)斂、謙和、努力；東、西、北三面可以往外延伸，為以后每家開枝散葉留下百年空間。

黃秋妹站在這里無比歡心，說：“這里好，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平陽府總有種漂的味道，站在這里腳踏實地了，心里有了根。”

王水保也說：“我們回家了。”

倪瑩瑩：“站在這里很踏實。”

吳三不停地贊：“好！好！好！”

站在這里，曹陪陽竟然脫口喊出梁啟超名句：“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自然，這時候少不了粑粑的鬧騰，她拍手叫喚著：“我喜歡，我喜歡。”

梁才貞的墳山，選在離莊園20公里的山嶺，這里三面環(huán)山，南面遠處有蜿蜒的江口鎮(zhèn)的萬江水，波光粼粼，應證風水先生前朝朱雀、后靠玄武、左右抱穴的要求，他們買下品字形三個山坡，梁才貞作為平陽府的祖爺，墳山在最中間坡頂?shù)淖罡唿c，俯瞰全局，梁才貞安葬準備一年之后。

辦完這些事，曹陪陽又上紫荊山。這次他帶著一大家子上紫荊山，老婆月娥、曹陪陽與前夫人孫依苑生的7歲長子曹健軒、5歲女兒曹月云、3歲孫依苑的遺腹子二兒子曹健恩，和曹陪陽與現(xiàn)夫人月娥生的，剛滿一歲的小兒子曹健謙，一行6個人都上紫荊山。曹陪陽覺得自己在家時間太少了，這次就當全家出游，他就把老婆、孩子全都帶上。

瑤寨土司藍王公看著曹陪陽帶著一大家人到紫荊山瑤寨樂壞了。土司王藍公認為曹陪陽把家人帶到瑤寨來，是真正看得起瑤人，馬上讓人劏豬，打糍粑，抬出一大壇米酒給曹陪陽接風。曹陪陽入鄉(xiāng)隨俗，他立刻穿上瑤服，也讓家人都換上瑤裝，個個包頭、藍衣、藍褲、綁腿、藍色繡邊裙，一家人從高到矮站著，瞬間換了樣子，成了一群最新鮮的瑤人，美得像瑤山的樹，瑤寨的花，他們更是叮鈴當啷地傳出一陣陣新瑤人的笑聲，喊聲。

土司藍王公給了一棟嶄新吊腳瑤樓讓曹陪陽一家人住，這天曹陪陽和土司王藍公等一幫瑤族朋友喝酒、猜碼到半夜，醉醺醺地回來。月娥看見先生被人東倒西歪地攙扶回來，連忙上前幫忙扶著丈夫上床，曹陪陽倒頭就睡，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月娥給孩子們吃了午飯，就讓仆人帶著孩子們，跟著瑤人到瑤山坡采捻子，自己在家看守著曹陪陽。這時候土司藍王公還讓人送了一大鍋熱騰騰的桂皮、山姜、石崖茶燒的茶水給曹陪陽醒酒，月娥看見丈夫醒了，趕緊倒了一碗醒酒茶給丈夫喝下去，這時候曹陪陽徹底清醒了，他看見老婆月娥忙前忙后，就知道自己昨夜一定喝醉了，很不好意思地問：“昨晚喝醉了？”

月娥溫柔地點點頭。

曹陪陽：“把你累了。”

月娥：“不累。”

曹陪陽看著沒有半點怨恨的妻子，就一把將她摟在懷里說：“今天我盡量少喝，但是到了瑤寨也不好太推卻。”

在曹陪陽懷里的月娥，仰著頭望著自己的丈夫輕輕地回答：“我知道的。”

柔順的妻子感染了曹陪陽，他忍不住在月娥的額頭上吻了起來，嘴里還喃喃地說：“月娥，我喜歡你。”說完他一出力就把月娥抱上床，補上他們昨天第一夜在瑤寨沒有山呼海嘯，鶯吟燕舞的空白。

好一陣子雷霆萬鈞，好一陣子楊柳風輕，又好一陣子探海飛月，又好一陣子唧唧我我。辣的，咸的，甜的，香的，所有的味道他們都過了一遍，又一遍，曹陪陽渾身大汗淋漓，月娥全是油油膩膩，這時候曹陪陽摟著月娥問：“喜歡我嗎？”

月娥：“喜歡。”

曹陪陽又說：“剛才，你一定又懷上了。”

月娥抿著嘴，對丈夫笑了笑：“怪你。”

曹陪陽笑著說：“你不是還想要個女兒嗎？”

月娥：“人家也就說說嘛……”

曹陪陽：“說說就順水推舟給你啦”。

月娥一嘟嘴，“啪，啪，啪”打了曹陪陽大腿三下，嬌嗔地說：“你等著，懷不上找你！”

曹陪陽哈哈大笑：“找我。”

一轉(zhuǎn)身，曹陪陽著一身地地道道的嶄新瑤服，坐到了藍王祖的土司樓的火塘爐前面。

瑤人的家，都在瑤寨，那是一個山坡，連著一個山坡的圍欄二層吊腳木樓，上面住人，下面伺養(yǎng)牲口，從坡頂看上去是一片片蜿蜒數(shù)10公里黛色斜塊的屋頂，煞是壯觀。瑤人每家吊腳樓都有一個遮覆陽臺，瑤人的房子里面光線不好，烏沉沉的，家人除了吃飯圍著屋內(nèi)的火塘爐子，白天都喜歡在光亮、通風的圍桿陽臺上繡花、織布、閑談。

土司藍王公的土司樓沒有和連片的吊腳樓一起，它建在一個獨立的山坡上，那是一座三層磚木結(jié)構(gòu)的獨棟建筑。這土司樓有500多年歷史，是明代司藍王公祖先建造。土司樓前面有一個突出烏黑色前屋檐，粗大前檐木門坎上雕有精美圖案，屋檐下面就是莊嚴的大門，門頭有一塊寬一丈，高半五尺的門扁，上面刻著四個黑色大字“土司衙門”。穿過屋檐，是石條堆砌的石階，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三開間一字排開三層石木樓房，樓房以料石作臺，中間為土司衙門樓的主樓，它高大、威嚴、凝重，格外醒目。土司藍王公正偏房和曹陪陽圍坐在爐塘火爐吃午飯，爐塘火上三腳貓放著一個鐵鍋，里面有各種肉菜，他們正大口大口地吃酸魚、酸鴨、酸豬肉。土司藍王公把非常要好的親朋好友，才帶到這小偏房里吃吃喝喝的。瑤人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是萬物皆可腌酸，上到雞鴨魚鵝豬肉，下到各種瓜果菜葉，都可以扔進酸壇里腌制，從酸壇里拿出來的東西可以即食，也可以煮著吃，看個人意愿，和天氣冷熱調(diào)配。

曹陪陽正吃著剛從酸壇里撈出來的酸魚肉，看著曹陪陽津津有味地吃著，土司藍王公說：“離開幾年，你還能吃得慣我們瑤人的酸肉。”

曹陪陽一邊不停地嘴巴里的肉塞，一邊津津樂道：“這酸魚沾著擂婆子的辣椒、鹽巴，好吃。下了瑤山，吃不到酸魚、酸肉，現(xiàn)在我要多吃點。”

“好，來瑤寨就是要吃酸。來，干了。”說著舉起一杯滿滿的米酒，要與曹陪陽干杯。

曹陪陽二話不說，也舉起面前的滿杯酒，就和土司藍王公干了起來。

見酒、飯吃得差不多了，曹陪陽就說：“現(xiàn)在紫荊山瑤寨有近10萬人，光有小學不行，我贊助一所中學吧，而且是全潯州、全桂平最好的中學，另外還要幫你們修一條從紫荊山到金田圩的路。”

土司藍王公自然是個聰明人，他那雙狡黠的眼睛望著曹陪陽說：“條件呢？”

曹陪陽笑了：“什么也瞞不過你。我專賣紫荊山瑤寨的玉桂合同還有一年到期了，我想到期后再順延5年，價格每年遞增5%。”

土司藍王公望著曹陪陽良久，然后說：“好吧，做生不如做熟，可以給你再延長5年，但是除了幫我們建一所中學，修一條紫荊山到金田圩的路外，玉桂價格每年遞增10%。”

曹陪陽心里疙瘩一下，玉桂價格每年遞增5%，他已經(jīng)很冒險了，如今土司藍王公要求每年遞增10%，他可是要做賠本買賣，但是不同意是不行的，他知道土司藍王公的脾氣，他在曹陪陽上山的第一天已經(jīng)預料要談玉桂專賣合同的事情了，在土司藍王公心里這合同的價格早就核算好的，是不能改的，否則曹陪陽的專賣就要讓給別人。曹陪陽想到這里，一咬牙就說：“好，就這么定，每年遞增10%。”說完拿著一杯酒，對著土司藍王公：“一言為定，干了！”

土司藍王公想到以后玉桂收入，每年多了一成，歡喜萬分，當然也喊著：“干了！”

簽下合同，曹陪陽帶著家人又在瑤山、瑤寨，玩了兩天，一家人就下山了。

拿到合同回家，曹陪陽心里非常忐忑。不簽延長合同他不管是轉(zhuǎn)賣紫荊山玉桂專賣合同，還是繼續(xù)做桂皮生意都沒有意義；但，眼下這份延長合同利潤空間又非常小，怎么辦呢？這些天曹陪陽白天黑夜都在想這事，想來想去他想出兩個辦法：1、在新聞紙做廣告，廣招商客，客多了，價格自然就會上去；2、準備投資一家玉桂加工廠，萬一紫荊山玉桂專賣權脫不了手，他就做玉桂加工，增加桂皮的附加值，加大玉桂的利潤空間。于是乎這天，曹陪陽在中國發(fā)行量最大的《申報》《大公報》，和廣西發(fā)行量最好的《南寧民國日報》《桂林民國日報》上都登出這樣的廣告：

本人經(jīng)營廣西潯州桂平紫荊山桂皮生意多年，現(xiàn)在因為種種原因，要將全世界質(zhì)量最最好的桂皮生意專權轉(zhuǎn)賣，有意者請來信到廣西潯州桂平江口鎮(zhèn)永豐商行收。

永豐商行是蒼梧梨埠鎮(zhèn)鳳儀村平陽府人，為搬遷到桂平江口成立的商行，商行收購桂平本地的玉桂、大米、桐油、龍眼肉、荔枝干、筍、靈芝等等特產(chǎn)、山貨，船運到梧州、廣州、香港販賣，回程又從香港、廣州進口洋布、洋火、洋煙等一些西方進口用品，以及一些國內(nèi)城市生產(chǎn)的生活用品運回到江口，放到永豐商行的柜臺出售。

廣西潯州桂平江口，地處從潯江最寬闊的江面，這一段又叫大湟江。江口鎮(zhèn)是太平天國金田起義后，洪秀全、楊秀清帶領太平軍打下的第一個圩鎮(zhèn)，并在江口駐扎了一個多月。太平軍的指揮部設在江口圩的石頭腳屋，它是陳姓大地主府宅，陳地主靠販賣煙土發(fā)了財，蓋起了一座五連進，擁有200多間房子的莊園，莊園四周以巨石砌筑基腳，外面還有護城河，石頭腳屋因此得名。江口在晚清非常富裕，有好些騎樓街道，從廣東來的商人都在江口圩設立商行，這里還有粵東會館。江口圩街商行近百間，密密麻麻，商業(yè)十分繁盛，有“小梧州”之稱，,是廣西桂東南三大古鎮(zhèn)之一，與蒼梧的戎圩、平南的大烏有“一戎二烏三江口”之美譽。江口大湟江，江水浩蕩，是潯州桂平黔江、郁江、潯江，三條江中水面最寬闊的水域，江口圩碼頭比桂平深，貨船能吃水，可以停靠大貨船，船在江口上貨比桂平碼頭裝多一倍，這也就是江口圩繁華的原因之一。

這一天下午，曹陪陽江口永豐商行門口站著一個外鄉(xiāng)人，他20歲出頭，小心翼翼問要不要招伙計？他說自己叫阿浩，從柳州乘船，回廣州，在船上被偷了盤纏，只好在江口下船，想在這里找活計，掙些路費回去。永豐商行經(jīng)理見這年輕人，斯斯文文，口齒清楚，會打算盤，加上最近一個店員有事回家了，就讓阿浩留下來，在永豐商行試用，幾天之后見阿浩聰明勤快，就正式錄用他。

曹陪陽出售玉桂專賣權廣告報紙一登出，像在商界像扔了一顆炮彈，頓時炸開了鍋，成了社會的頭條新聞，商界人士聚在一起都在談論此事。江口永豐商行更是熱鬧，收到半麻包來信咨詢，來信有廣西、廣東、江西、上海，還有南洋新加坡、印尼、美國舊金山等等。為此，曹陪陽專門到江口永豐商行坐鎮(zhèn)，親自拆信、回信，約人面談。

來面談客商們都對紫荊山玉桂經(jīng)營權非常感興趣，但是等曹陪陽報出價格要200萬大洋，就剩下七八個客戶了，這幾個都是商業(yè)大亨，一個是桂平本地人商人，一個是柳州商人，還有桂林、南寧的商人，最讓曹陪陽看好的是一個廣東順德的商人，一個是南洋新加坡華僑。但是讓曹陪陽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和這幾個商人進一步洽談之后，他們都渺無音訊，曹陪陽想盡辦法找到桂平本地客商，他居然一看到曹陪陽就惶恐不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曹陪陽說：“你不要再找我，以后你也不要再找我啦。”

曹陪陽以為價格問題，報價下降說：“價格高，我可以降些，180萬大洋吧？”

對方居然連連擺手，魂飛魄散似的跑了。

曹陪陽又找另一個，情況也是如此。

曹陪陽非常奇怪，他一定要搞清楚這是為什么，與他溝通的商家怎么都變得如此驚恐萬分？后來他設法找到新加坡的客商，這客商只告訴他一句話：“我不敢得罪任何人，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做生意。”

曹陪陽紫荊山玉桂專嗎權根本脫不了手。

曹陪陽只好想第二條路子，開辦桂皮加工廠，生產(chǎn)桂皮粉，增加玉桂的附加值，從中獲得一些利潤。

橫發(fā)逆起，禍從天降！就在曹陪陽將工廠建好，設備安裝到位，生產(chǎn)出第一批桂皮粉的時候，英國已經(jīng)合成出來化學玉桂粉，并且中國有了批發(fā)、零售，價格只有曹陪陽生產(chǎn)的玉桂粉的二分之一，而且隨著以后量產(chǎn)越來越大，合成玉桂粉的價格還會不斷下降，就會三分之一，六分之一。

曹陪陽頓時傾家蕩產(chǎn)，一貧如洗，還要背一身的債務。

站著桂皮加工廠面前，曹陪陽心如刀絞，昨天眼前的這些都是寶貝，如今就都成了垃圾，是嶄新的垃圾。而且他要支付一大筆這嶄新垃圾的貨款，支付正在建設的紫荊山中學、紫荊瑤寨到金田圩道路的工程款，三項一共35萬大洋，還有桂皮就要到了開割季節(jié)，曹陪陽又要給土司藍王公一年的承包費，想到這里，曹陪陽腦子亂成一堆漿糊，他去哪里弄這一筆一筆的支付款？而且每一筆都是天文數(shù)目。他用頭狠很地一次一次撞墻，依舊想不出一點點辦法，曹陪陽無路可走了。

突然間，秘書拿著一封電文給他，電文是陸榮廷發(fā)過來的。陸榮廷很晚學字，他的電文很白話，內(nèi)容是：

陪陽，你最近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你處事中，會被事務困擾，擾亂思緒。我把幾件事情連在一起，覺得不簡單，事情的背后一定有黑手。后來通過一些關系搞清楚，你多年壟斷經(jīng)營全世界質(zhì)量最好的桂平紫荊山油桂皮，早已引起大量進口的英國買辦不滿，他們設想了一套連環(huán)計讓你破產(chǎn)。1、投資藥廠研究生產(chǎn)合成玉桂粉；2、資本圍剿，讓你的玉桂價格與成本倒掛；3、在你意識要打破壟斷生意，將專賣權轉(zhuǎn)讓時進行人為阻撓；4、最后以最低的價格，從你手中奪取桂平紫荊山玉桂專賣經(jīng)營權。

知道你最近艱難，特地送上50萬大洋略解困擾，銀票近日派人送到。

? ? ? ? ? ? ? ? ? ? 民國七年八月二十一日

陸榮廷的電文讓曹陪陽電擊雷轟，如雷貫耳。整個玉桂專賣經(jīng)營權專賣過程，他也覺得有些異樣，但完全沒有想過，他從沒有見過的英國買辦，要對他如此兇猛、陰謀、要制他于死地。明白情況后，曹陪陽沿著陸榮廷給的思路走下去，他下定決心，制定一、二、三、四、五方法，與英國買辦斗爭，為自己討回公道。

曹陪陽收到陸榮廷的銀票，馬上買了10公斤合成玉桂粉，并將合成玉桂粉帶到上海，送到上海圣約翰大學化學專家手上，請專家研究、分析合成玉桂粉成分，有沒有對人體有害元素。半個月以后圣約翰大學給出一份檢測報告里面說明：“合成玉桂粉含有微量多環(huán)芳烴，多環(huán)芳烴對人體有害。”

上海圣約翰大學，是著名的教會大學，有美國、英國背景，號稱為中國的哈佛。曹陪陽用有國外背景的大學權威報告，回擊英國買辦尋找的英國藥廠，合成的玉桂粉里面含有有害微量元素，具有不可顛覆的反擊力量，讓英國買辦無話可說。拿到上海圣約翰大學的檢測報告后，曹陪陽立刻依舊在全國最有名、發(fā)行量最大的《申報》《大公報》，和廣西發(fā)行量最大，最有名望的《南寧民國日報》《桂林民國日報》登載整版版面文章，從各個方面說明合成玉桂粉對人體的害處，報紙一出合成玉桂粉應聲從頂峰墜落，送都沒有人要，更不要說讓人買。一周后曹陪陽又在這些報紙整版登載，天然玉桂粉的功效和對人體的益處文章，曹陪陽工廠生產(chǎn)的玉桂粉價格應聲而起，曹陪陽絕地反擊成功，相應的紫荊山玉桂專賣權，也被曹陪陽分為五份，他自己留著一份，其他四份客商競價售出，單單這四份出售的紫荊山玉桂專賣合同，已經(jīng)足夠支付土司藍王公的承包專賣費用。

曹陪陽還了陸榮廷資助給他的50萬大洋。

曹陪陽的人生再一次反轉(zhuǎn)，從懸崖深淵，再次躍上人生高峰。

這時候曹陪陽再次回到潯州桂平江口永豐商行，他對商行人員做逐個甄別，發(fā)現(xiàn)后來的阿浩有重大疑點，馬上將阿浩抓拿，一審問阿浩原來是上海英國買辦，在廣州沙面代理處安排進來的臥底，他偽裝成柳州到廣州的水客，在船上被人偷走盤纏，他在江口上岸，并成功應聘到曹陪陽江口永豐商行當伙計，在那里把每一個與曹陪陽洽談的客商資料，反饋給英國買辦在廣州沙面代理處，廣州沙面代理處就針對這些客商恐嚇、威脅，最后使這些準備與曹陪陽洽談的客商全部消失，曹陪陽出售紫荊山玉桂專賣權失敗，他們還用投資廉價的合成玉桂粉，打擊曹陪陽工廠生產(chǎn)的天然玉桂粉，讓曹陪陽無路可走，最后逼迫曹陪陽用最低的價格將紫荊山玉桂專賣權出售給他們英國買辦，使他們壟斷了全世界最優(yōu)質(zhì)的玉桂，他們可以任意提高紫荊山玉桂價格，以獲取最大的商業(yè)利潤。讓曹陪陽復制胡雪巖式的破產(chǎn)，英國買辦一巴掌將曹陪陽拍死在沙灘上。

? ? 月升起，風吹過，曹陪陽再一次站在桂平江口大湟江岸邊，望著家鄉(xiāng)這條波濤洶涌，浩浩蕩蕩的江水，有著無限感慨，人生如江水，奔騰到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