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4日前后,美國東海岸,南到佛羅里達,北至緬因州,幾千公里的地帶,經歷了一場破歷史記錄的降溫和降雪。特別是新英格蘭地區,氣溫一度下降到零下二十多度,降雪最多達到十幾英寸。在這樣的天氣里,外面自然是寸步難行,人煙稀少。
在這樣的日子里,獨坐屋中,或一盞清茶,或一杯咖啡,攤一本小說或散文在面前,偶爾看窗外大雪無聲飄落,仿佛整個人都文藝起來。然而現實與理想總有差距,租來的房子門窗不嚴實,從縫隙里鉆進來的冷風寒徹心扉,暖氣的功率開到最大都達不到設定的溫度。
我用封條封上了所有能找到的縫隙,用塑料薄膜蒙上了窗戶。這樣的情景讓我回想起了小時候的家鄉。每年入冬,父親總要裁出一塊塊塑料布,再將高粱稈一劈兩半,用圖釘和高粱稈將塑料布釘在窗框上,將寒風隔絕在窗外。小時候比較二,喜歡在塑料布上戳小洞,假裝偵探透過小洞暗暗觀察院子里的動靜。被父親發現,屁股上的一巴掌是跑不掉的。
幾乎同樣的時間,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也橫掃了中原,家鄉也下起了大雪。前日跟家里通電話,說起下的這場雪,父親并不是很滿意,說還是下的不夠。自從種上麥子到現在沒有正經下過一場雨,幾寸厚的雪對于干渴了一冬的小麥顯得杯水車薪。對于發達地區,大城市,大雪可能會帶來挺大的麻煩,可是對于農村,對于農民,大雪是一冬的期盼。
雖然種地辛苦,一年到頭扣除農藥化肥灌溉的花銷,一畝地賺不了幾百塊錢,雖然早就勸父親把地流轉出去,不差一年到頭兩三萬塊錢的收入,但顯然對于大半輩子都在土地上辛勞的父母來說,離開土地的生活,他們無法想象。當不再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剩下灑滿陽光的墻根下緩慢流逝的光陰。
當老一輩的農民老去,新一代的八零后,九零后沒有幾個人再愿意去耕作那人均只有一畝多的土地。也許到那個時候,大型農場可能是農業的未來。年輕的人們搬去了城市,一部分農村不可避免的萎縮、消失。對于農民這未嘗不是好事,而對根植于農村的習俗和文化卻不那么美好。
對于農村長大的人來說,農田有一種特殊的親切。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看到大片大片的麥田,密不透風的玉米地,或者剛翻耕過散發著泥土清香的土地,甚至是割草機過后青草的氣息,都會觸動記憶深處的故鄉,讓思緒情不自禁的飄回故鄉的田野,一個陌生的地方也會瞬間親切起來。
美國東北部,雖然是歷史上美國的起源地,卻沒有多少農田。初來此地的時候,高速公路兩邊無窮無盡的樹林給我留下了壓抑的印象。遠眺的視線往往被樹梢阻擋,將人的思緒局限于狹長的一條。公路串起來的小鎮也被樹林包圍的層層疊疊,讓人心生郁悶。一年五個月的冬天,經常有齊腰深的積雪,再加上受限的視野,以及初來乍到語言的不熟練,往往會讓人變得孤僻。
當第一次出門遠行,一路向西,翻越高山,跨過河流。高速公路兩邊的樹木終于稀疏,后面一望無垠的農田斷斷續續的映入眼中的時候,我的心情是愉悅的。終于在異國看到了熟悉的田野,聞到了泥土的芬芳。腳踏在松軟的土地上,異域感頓時消散,就如我曾經來過。
大雪,落在窗前的草地上,也落在家鄉的田野上。希望有一天,當我賺夠了錢,能回到家鄉,蓋一座鄉間別墅,種上幾畝莊稼。養一只狗,兩頭豬,十只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