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珠客:情絲婉中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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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風卷起寺門前最后一片黃葉,他瞇起雙眼,葉子正停落在他的腳下。轉身,雙手合十,他跪在老沙彌面前。

“師父,我決定好了,請將盤珠的技術傳授給我。”

小沙彌托著珠盤,默默念著:萬水千山,迢迢江水,從此皆在腳下;紅塵喧囂,三千情絲,從此緣隔法外。清靈的琴音一重一重地傳來,老沙彌執起砂筆鄭重地點在他的額頭,“點砂受誡,盤珠絕情”將紫檀香珠串繞在他的腕中。

“點砂受誡,盤珠絕情。”

這八個字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寺門前,也似一柄利劍刻中了他的柔軟。他嗑頭,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盤珠客就從絕情。

林間歲月快得像一陣風。流云下的楓紅映襯出他的白色衣角,靜靜地走過庭院,時隔三年,他又跪在了寺門前。老沙彌持著禪杖一如三年前的受誡入門。

“你可還記得那八個字?”

“是”他俯首,低眉。

“我能教你只有這么多,能給你也只有這一柄禪杖。”

他雙手撐開舉過頭頂,接過禪師手中杖,轉身啟程,天光初破曉,一葉楓紅正落在他的衣角,江水迢迢,滾滾波濤,都從腳下開始。

有人說洛陽是盛產皎明珠的大城,也有人說洛陽是溫香軟玉的煙花之地,他一笑而過。盤珠盤珠,他要去的地方正是那洛陽。

他走了三天。第三天下午在一家小店里歇腳,遇上了位劍客。

那劍客說:“你會喝酒嗎?”

“會”他雙手合十,珠串腕中繞。

“那你陪我喝”劍客擺了十幾壇酒,當即就要開一壇,“且慢”他一手按住劍客,“我為什么要陪你喝?”他的眼神游離在酒之外。

“喝了酒就有了理由。”劍客拆了酒,大口大口地開灌,“酒這東西就是愛恨情仇一切。先生,你看我們是一類人,這不是理由嗎?”

“是嗎?”他抱著一壇酒仰頭灌下,“好濃烈的味道”他取出懷中珠,指尖在珠上起舞,一顆一顆地繞,轉眼間劍客的腕上就多了一串珠串,眉間點點笑意,蘊開在酒里,看不清濃愁情霧在何方。遠處就是洛陽城了,洛陽城中花間事,而這花間事能予他幾分呢?

他起身,撫掉衣上酒漬,正要邁出酒棧大門,背后突然傳來叫他的聲音,“先生,這是往哪兒去?怎地不叫醒我?”可是他頭也沒回,如同聽不到一般往前走。“先生,聽不到嗎?我叫你等我。”

“是嗎?”他呵呵一笑,劍客卻是直接追了過來,他腳步一頓,倏然轉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姑娘,江湖人心險惡,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則…”他笑著靠近她,近得她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噴薄而出的熱氣包裹著她的呼吸,“這個怎么騙得過我”卻是摘掉了她的假胡子,復又恢至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恣態,“不要再跟著我,否則你有十條命也不夠我殺。”

“傅…”她囁嚅著沒有說話,卻是再不敢追上前去,傅哥哥,她的傅哥哥怎么變成了這樣?那個記憶中溫暖如畫的男子真的把自己忘了嗎?她攥緊了手中的劍,原來這世間的美好真有到頭的時候,那個救了她的少年,那個為她擋雨的少年,那個說要娶她的少年,回來了,可是卻變成了一個冷漠的陌路人,她想著,仍舊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

她要去洛陽城,或許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 ? ? ? ? ? ? ? ? ? ? ? ? ? ? ? (二)

蘇清婉抵達洛陽已是傅彧離開三天后的事了,她沒有追上傅哥哥,但他一定在洛陽城內。

“你聽說了嗎?這傅府的大公子失蹤兩年了,昨日竟然被找回來了。”蘇清婉一進酒館就聽到有人在談論傅府,便找了鄰近的一桌坐下,“豈止啊”另一人接著議論道,“我今早聽到消息說,那傅大公子一回來傅家的二公子良少爺就癱了雙腿。”

“還不止這些啊”旁邊又有人插嘴道,“聽說那傅彧將自己的親娘都氣得病倒了,真是不孝順啊。”

“不過啊”周圍也有人質疑的,“這傅大公子從前是多么溫潤善良的人怎么竟變成這樣?”或惋惜的,或憤恨的,有人的地方就永遠有擋不住的流言蜚語。

是嗎?蘇清婉太急于想求證她的傅哥哥了,不過用什么辦法才能混進傅府呢?

是夜,趁著無月蘇清婉偷摸著進了傅府,這傅府的一草一木她都甚為熟悉,繞過月廊直奔東廂閣,傅彧就住在這兒。

“真不知哪兒跑來的少爺,當家的這么賣他面子?”

“噓”有人指了指東廂閣方向,“這里離他這么近,都少說點。當家的任何決定有你們多嘴的份嗎?”為首的人狠狠瞪了眾人一眼。“怎么有說錯嗎?”人群中一片鄙夷色。

清婉心中大驚,傅哥哥不是傅家的大少爺嗎?懷著滿心的疑問蘇清婉特想找傅彧問個清楚。唰,人影一閃就進入了東廂閣,床榻上的人似乎處于深眠中,風輕輕地拍打著窗,和著蘇清婉的心跳,一突一突地映在黑暗中。

唔,她突然感覺頸上一沉,鋒利的劍刃讓她心一沉,“你是誰?”低沉沙啞的音從頸后傳來。傅哥哥!清婉心下一喜,“我”沒有一點兒害怕,時隔六年,終于見到了。

“是你”室內漸漸明亮起來,“不是說過再見會殺了你嗎?你能跟到這兒呢!”面前的男子很陌生,劍眉星目,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冷冽的氣息,殺伐果敢!

“傅哥哥?”蘇清婉猶疑不定地問道,這個眼前的人與六年前的傅彧沒有一點兒相像。

“傅彧?你是誰?”男子放下手中的刀,又再次問道,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想了一會兒,“你是蘇清婉?”

? ? “對啊,傅哥哥,你想起來了嗎?”女子滿臉雀躍,卻突遭人捂住嘴,“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有人”傅彧一把拉過她,唰,刀風一過,燈滅,他帶著她一個利落地旋轉就身在房梁上,“唔…”蘇清婉一手撐著上梁,一手試圖掰開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指甲狠狠掐入對方的手心,唔!她現在可以確認了:這人不是她的傅哥哥。

輕輕的腳步聲逼近東廂閣,來的人系一蒙面人。蘇清婉怒瞪著捂住她嘴的男子,而男子的心都在蒙面人身上。黑衣人在屋內打轉了好幾回,好似在找尋什么東西。巡視了好幾回,鎖定床頭邊的一個小木匣,這正是他要找的東西,不過這個假稱傅彧的卻毫不在意。

“你該走了。”黑衣人已經離開好一會兒,隱隱有月光透進來,傅彧卻是毫不客氣的要攆人。

“我要解釋。”她看著對面男子酷似心中人的那張臉,到底和傅彧有什么關系呢?

“你沒資格。”冷冷地一句話蘇清婉還沒回過神來,傅彧就一把拽過她扔出去,“咣當”一聲門關上,不給她任何機會。不過蘇清婉倒看得挺開,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嘛。

? ? 這個人到底與傅彧有什么關系?蘇清婉一個月后在客棧逮到了傅彧。算是一個意外吧,她還以為撞破了傅彧的秘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正是晌午時分,二層閣樓的陽光還沒撤。

“ 東西拿到了沒?”

“沒有。他很狡猾,上次拿了個假的騙過了我們。”過了好長時間才打破沉默,一個老態龍鐘的聲音:“不管用什么辦法,必須趕在上巳節前拿到東西。”東西?什么東西?清婉在心中想。不一會兒,那個聲音又再說道:“我聽說準南王蘇葉的女兒到了,你們可以從她身上下手。”

準南王的女兒?指的不正是自己嗎?蘇清婉苦笑不已,當年準南王的小郡主愛慕洛陽傅家大公子可是名動天下的大事,可是六年彈指過,竟還有人記得,洛陽一場大火傅府影跡無循,傅家大公子生死不明,而一年后,傅家重振,卻是無人知道傅家真正的家主是誰?這群人竟然利用她對付傅彧,可笑!只是如今的傅彧是假的。

“傅彧?”蘇清婉心下一動,此刻拉著她的人不就是傅彧嗎?

“你想死嗎?”此刻的傅彧有些惱怒,一臉關心則亂的樣子。

“你在關心我?”蘇清婉心下不安,這人一貫可都是冷冰冰的,事異必妖,“可你不是真的傅彧,”她突然一把掙脫開來,“你到底是誰?”雙眸直直地望著他問道。

“我是誰?”傅彧瞇起眼睛,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面前女子,他瞞了太多,如今什么說得什么說不得早已分不清。女子灼灼的目光終究使他偏過頭去,無奈地說道:“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但不是現在。”留下這句話,落荒而逃。

他不敢正視她。

(三)

“我是誰?”

多少年了,他一直把自己當傅彧活著,以為別人叫著叫著就習慣了,可他體內明明還住著另一個靈魂,他也有著心愛的女子。

六年前,那場名動天下的洛陽傅府滅門慘案未發生時,他還是洛陽城里小流民一個。命運轉盤的輪回都始于那個雨夜,他為什么要救起傅彧?一切只源于那作祟的心。他出賣了自己的秘密給傅彧,他還記得。

他救起傅彧的時候傅彧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一夜的雨水沖涮了血腥味,追兵應是被甩掉了。他不想多管閑事,可是不巧偏偏闖入了他的住所范圍,想著把這個將死之人扔出去。但就在那一刻,他發現了傅彧后頸和自己一樣的貔貅紋身,與帝龍陵有關?他決定留下這個人。

傳說,帝龍陵是一個巨大的寶葬陵,前朝兩百三十四年聚斂的所有財富都在此。而且有個神秘的家族世世代代的守護著帝龍陵,只要找到這個家族的族主,就能打開帝龍陵,更有傳言說帝龍陵是一個預言,誰獲得了,誰就能掌握天下!守護龍陵的世家傳人傅家家主所懷有的天塵珠就是打開龍陵的鑰匙。毫無疑問傅彧就是帝龍陵的關鍵!

六個月的相處時間,他又擔心又期待!

康復后的傅彧只字不提回去的事,他們都知道中了死魂門的消靈散是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每天,傅彧都站在茅屋前的槐樹下,遙望著南方的天空,一遍一遍地呢喃低語。真是個傻人!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能讓這樣一個垂死之人念念不忘,他們活著不就是為了帝龍陵嗎?

直到那次談話,傅彧向他交待后事。

原來傅彧有一個心愛的女子,名叫蘇清婉。

傅彧十六歲被家族派去江南歷練,在一個叫水香的小鎮遇見了蘇清婉。初見時傅彧被她誤會為竊賊,追了整整三個鎮,后來走到一起時清婉才承認,她是故意的,從見到他第一面起,她就喜歡他,所以才追著死纏爛打不放。傅彧一點一滴講述著這些的時候,他默默地聽著,仿佛自己也走進了這故事里面!

他看著:他們在槐樹下私訂終身,一個行俠仗義一個救死扶傷;他們在屋頂賞月,一個對酒長歌,一個撫笛靜思。他聽著,那個女子的活潑靈動,灑脫不羈,好奇這世上怎么會有這般的女子!他是一個冷漠心狠的人,根本不容得心有所偏。

回憶總會有碎裂的時候。

“那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傅彧又開始絮叨。

“后來呢?”他想知道結局,這樣的女子該配得起最好的幸福。

“沒有后來呢,”傅彧的眼光突然黯淡下去,“你該知道我們這樣的人是最不配有情愛的”,眼神犀利地望著他緩緩說道。

“是”早已做好了被拆穿的準備,他知道的。他就想看看傅彧準備如何做,他這樣一個叛逃出來的傅家族人該是一個恥辱!

他挑畔般望著傅彧,傅彧卻沒說話,徑直從懷里掏出一顆珠子推至他的手邊,“這個給你。”是天塵珠!

“這也是我死前能為傅氏一族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苦笑著說道:“從今以后你就是傅氏的家主了,拿著它,去找盤珠寺的住持。”

這家主的身份對傅彧來說就是個枷鎖,活著,毀了他的幸福;死了,他也不安生。他怕,傅彧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你會做的比我好。”說完這句話傅彧就咽氣了。他不是一個會乖乖聽話的人,高位他不想要,只要扔了天塵珠或許還能過回從前的逍遙,可是后來變數太大。

? ? ? ? ? ? ? ? ? ? ? ? ? ? ? (四)

洛陽城一年四季都處在風花雪月中,夜燈將明,惟獨今夜,霧從南起,是個流血的天氣。

蘇清婉輾轉反側都不能入睡,白天的話還歷歷在耳,這些人想利用她來對付傅彧,或許就在今晚。傅彧?她又想起了住在傅府里的那個人。六年前,她的傅哥哥不辭而別,這也成為了她尋找傅彧的執念,六年前的事實真相到底是什么?有人說過愈是好奇的人死得越快,這話不假,她凝神聽著夜中的風聲,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今晚他們必定會動手,可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又有人會來庇護她,真是卑鄙,這群人!

忽聽著,樓下傳來一陣嚷嚷聲,原來又一批人馬到了。這應該就是要抓自己的人了,清婉心中想道,從二樓的偏角往下望,為首的人披著個黑色斗蓬,是個中年人,他只打發了一個下屬去問房,自己則端杯茶,悠閑地喝著,并不關心這樓里住著何人。蘇清婉注意到他左手大拇指帶著枚紫水晶戒指,頗有些醉人的感覺。

從正門出去已無可能,只能靜待黑夜了,蘇清婉捏緊了袖中藏的短刃,六年在外只有膽子變大了,功夫還是下三濫,她很后悔。轉念一想,傅彧應是知道有人要對付自己,會來救的吧,還不是絕路。

傅府,東暖閣燈還亮著,傅彧緊盯著眼前的燈花,手來來回回捻著衣角。不一會兒從門外進來一個老廝,這人喚全安,是傅彧的心腹。傅彧開口便問道:“那些人可是去了?”“去了,屬下親眼看著他們進去的。”“那…她可有離開?”“沒有,一直在樓里。”全安一字一字答道。“好了,你下去吧。”全安抬頭望了傅彧一眼,聽到他微微地嘆息了一聲。傅彧以手觸額抵在桌上緩緩說道:“她能挺過去的。”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燭火說。

這邊的等著他們往坑里跳,那邊的蘇清婉心里早把傅彧罵五千回了,因為她正在被人追殺。某人的夜逃計劃被識破了,還招來了身后的一大批尾巴。忽然腳下一滑就要往地上倒,背要挨地的那一刻,突然瞥見旁邊樹上掛著一根藤蔓,自己的手能夠到。于是就地一翻身,順手搭上那根藤蔓,與此同時他們也到了,“站住,你確定你能快過我手中的箭嗎?”說話的人手上正搭著箭。

“快不過又如何?”她的臉上盡是淡然。

“咻”一剪擦著她的耳邊飛過,正好射斷藤蔓,猝不及防,她摔倒在地,等到她反應過來時,一把刀已冷冷的架在她的脖子上。

“我說到做到。”她這才看清眼前的人就是那個拿箭指著她的人,左手郝然帶著枚紫水晶戒指,就是他,她直覺這事是沖著傅彧去的。

“你們應該帶我去找傅彧吧。”

“小丫頭還挺聰明的嘛,知道我們抓你是為了…”站在蘇清婉旁邊的彪形大漢還沒說完便被那個泠漠的男子出言阻止,“是為了什么?”蘇清婉不死心的問道,可是這次直接被那個首領一記眼刀嚇的閉了口,再也沒有人去搭理她。過了一會兒,她便被蒙住了眼睛,手也被綁了起來,迷迷糊糊被人往前帶著走,一路上沒人說話,后來連風聲都聽不到了。

好長好長的時間過后,聽見有人說“到了”,便有人來扯掉了她的蒙眼布,第一眼她就被驚在了原地,這里既不是傅府,也沒有傅彧。

而此時,傅府這邊,管家全安匆匆忙忙跑進來,“主子,成了。”而傅彧卻無絲毫喜悅,因為這就意味著那人被抓了,“你下去吧。”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他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降低她在自己心里的存在感。

比起使命來,一切都不重要。愛和命,生來就不是由他做主。

? ? ? ? ? ? ? ? ? ? ? ? ? ? ? (五)

揭開蒙眼布的蘇清婉確實被嚇著了,因為她正處于半空中,不,更準確的說,她的一只腳正踩在半空中,驚魂未定的她拍拍胸脯,若非揭得早,她早已粉身碎骨。緩過一口氣之后,她這才開始打量周邊的環境。她所處的洞穴正開在一處平整的懸崖上,懸崖高不可估,云霧環繞。洞穴內壁非常光滑,有人為打磨過的痕跡,每隔三米處都有一個廢棄的燭臺。她是怎樣進來的?蘇清婉暗想道,這里只有懸崖一個出入口,不會是從這里進來的,那洞穴里必定有暗道了,看來這群人是另有打算了。突然有什么關鍵詞一晃閃過她的腦海,到底是什么?六年前的傅彧不辭而別是為了什么?第一次闖傅宅時那些人想偷什么?還有這次這些人抓她又是為了什么?她想抓住些什么,卻終是什么都沒能抓住。突然眼前一黑她又被蒙住了眼睛,只聽得有人說,“出發了,出發了”這次是那個彪形大漢發號令帶隊,一行人繼續摸索著往前走。

傅府,初陽破曉。

眾人就看見管家全安慌忙地跑進來向傅彧請安,“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連串的叫喊聲驚醒了傅府每個人,傅彧正披著衣服坐在院子里喝茶,聽完管家的匯報,傅彧的臉唰的就變白了,手顫抖的杯子就摔到了地上。整個早上,傅府下人都議論紛紛。

而大院的另一頭,傅夫人剛從床榻上起來,“你可都看清了?”

“嗯,奴婢親眼看見的,絕不會有錯的。”

“好”傅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對丫頭說道,“你趕快將這個消息傳出去,要快!”

“好”丫頭領命匆匆而去,出了府門。

東廂閣,傅彧一派悠閑的躺在軟榻上,以臂作枕,瞇著眼聽著全安的回答,“家主,我親眼看著那丫頭出了府門的。”“哦”傅彧對這個答案甚是滿意,哪里還有外人說的半分害怕慌張。

蘇清婉被帶著一直往暗道里走,磕磕絆絆的,她能感絕到越往里走越冷,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直至后來她被人推進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蒙眼步被解開又是刺目的亮,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洞穴,說洞穴又不像,它又有宅子的雛形,四個角都燃了火把。又是沒有出入口,看來這是一處暗室,只有暗門,可是自己完全不懂奇巧之術,可是蘇清婉并不急,她相信有人比她更急,索性便坐下來,閉目養神。

大概是她扳著指頭過日子的誠心感動了某位神仙,蘇清婉也不知道待了多少天,門被突然打開了,有一個人走了進來,蘇清婉只覺得冷,整個人都蜷縮在了一起,然后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清雅梅香撲入鼻中,她迷迷糊糊叫了聲“傅哥哥”,手緊緊的抓著傅彧胸前的衣襟。

蘇清婉醒的時候正看見傅彧站在窗邊,傅彧一回頭正看見她倚在床榻上望著自己,淺笑盈盈。“你醒了”傅彧大踏步往床邊走,“我有話對你說”,傅彧先說道,不料蘇清婉也對他說到,“我也有話說。”

“好,你先說。”傅彧絲毫不在意,走到遠處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要你答應我的真相。”

“好。”傅彧利用了她,獲取更多的時間去改造帝龍陵,他是用了天塵珠換了蘇清婉的安全,他要將那些人困死在帝龍陵,這些他不敢跟她講,傅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言道,“我只會告訴你關于傅彧的事,傅彧已經死了,我只是一個代替傅彧活著的人。”

“那傅彧…”蘇清婉突然覺得不知該問什么,囁嚅著開口卻沒了下文。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可是我只言盡于此。”傅彧沒有拂袖而去,他望著蘇清婉,眼里是滿滿的心疼,蘇清婉偏頭向著床里面,心糾著疼,她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傅彧的死難過,還是為了眼前這個人難過,他對自己的冷漠疏離,可是那個懷抱明明是那么溫暖。

時光偷換,真心錯付又如何?眼前這個人是喜歡她的,從走進這個故事起,可是他的喜歡除了給她帶了痛苦,什么都沒有,若是那樣,他寧愿更決絕一點兒。傅彧輕輕地帶上了門,透過那么一點縫隙,他看見蘇清婉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門外是大片大片的好陽光,“再見”他悄悄地說,再見,再也不見。

尾記:半年之后,洛陽郊外酒攤。幾位散客正在閑談,“哎,你知道嗎?洛陽城的傅府昨夜一場大火給燒沒了。”“嘖嘖嘖…”旁邊一人附和道,“真是可憐,不知道那傅府的大公子…”

“唉,可別提他了,那是燒的面目全非啊!”

“真的嗎?真的嗎?”參與者越來越多,“可不是嗎?我親眼看到的,出動了一府的官兵才將火撲滅,可見火勢有多兇。”圍觀人又是一陣嘆息,“哎,各位,我有一件更大的新聞”“什么?”一群人又圍到另一處,“江湖最大的幫派死魂門三天前被滅了滿門,而且”那人故意的壓低了聲音,“聽說啊,他們的門主早在半年前已被人滅了口。”“啊?真的呀”眾人又是一陣嘀咕。

一邊,吃酒的一個少年卻是默默的笑了,他捻落桌前的最后一片楓葉:

江湖恩怨,是是非非,誰又辨得了真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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