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寫作第六期“困”主題寫作活動
我怎么回家了,我看見母親一個人坐著門口,夕陽的余暉照在街角上,樹蔭斑駁陸離,母親的身影有點寂寥,這個時間點左鄰右舍不應該都吃完晚飯出門開始散步了嗎?我怎么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年初母親發生過一次小中風,腿腳就不如以前利索了,大半都待在家門口曬太陽。我喊了一聲媽,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已經大半年沒有見到母親了,母親的稀疏的白發在晚風里凌亂的舞動。
那時候母親剛剛出院,我生病的消息就一直瞞著他們,大家都擔心他們受不了。我輕輕地走到了母親的身后,看到母親后腦勺幾乎已經隱約可見頭皮,我想像小時候一樣跑去捂住母親的眼睛,讓她猜猜我是誰。
記得那時候母親總是故意猜錯,不是猜成哥哥們的名字,就說是隔壁的麗麗,總猜不對地逗著我玩。而我還是樂此不疲的喜歡和母親玩這個游戲。
可是我的手卻穿過了母親的身體。
“媽”
母親沒有任何反應,這是怎么了?
這時我看到紅云從屋里走出來:“媽,跟您說了好多次了,不要在風口待著,這樣容易著涼。”
“你們不是說英子這幾天就回來嗎?她去廣州這么長時間了,也沒個電話。”
“過幾天就回來了,學校正是忙的時候,是我們不要她現在回來的,等她在那邊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您又病著,她回來后又忙,沒有時間休養更沒有時間照顧您。”紅云說著話就把母親推進了屋子里。
紅云是我的小嫂子,高挑的個子,烏黑的頭發用一個夾子盤在腦后,穿著一件淡綠色的改良旗袍,越發顯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腰上還圍著一個鵝黃色的圍裙。
我們是高中同學,那時還住在同一個宿舍。高考完因為家里困難她沒有去復讀,就在縣城里找了一份工作,因為我喜歡她,舍不得離開她,就讓我的小哥娶了她,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一輩子做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她做得一手好飯菜,我后來走上了教書職業,和玉哥都是老師,平時工作忙根本沒有時間做飯,就經常到她這里蹭飯。父親母親年紀漸漸大了,這幾年兩個人交換著住院,也是她在家精心照顧,大哥大嫂早些年就外出打工?,所以家中里里外外都靠紅云打理。
“紅云啊,大哥前幾天就說英子快回來了,這馬上都要過年了,她怎么還不回來,是不是你們有事瞞著我們啊?她一個當老師的怎么可能休息這么長時間。”
“我們要她不回來的,她回來就要上課,您知道她個性,做事負責總不怕把自己累著。”
“她好多天都沒有給我們打電話了,你大哥大嫂他們啥都不說,每次給小竹打電話,她不是在上班,就是說在上班的路上,也不知道忙啥,她媽媽去檢查身體,她難道不知道抽空去陪陪嗎。”
屋子里傳來父親的聲音。父親有哮喘病,一使力就喘,果真,一會就傳來父親從喉嚨里傳來的像拉風箱一樣的聲音。
紅云在廚房里忙著,我看著我的父母落寞的身影,感到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是我在做夢嗎?可是就在一念之間眼前的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見了。
迷蒙中我努力睜開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見,白茫茫的一片,我聽見一個聲音大聲在喊:“醫生!醫生!她醒了。”
我想尋找聲音,可是我還是看不到。一個人握住了我的手:“英子,你終于醒過來了,你真的準備丟下我們嗎?”
我聽清楚了,是玉哥的聲音,可是我怎么看不到他,難道我已經瞎了嗎?我努力地看向玉哥,可是我好像動不了。我到底怎么了,我剛剛不是回家了嗎?我怎么又躺在這里?
“你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高燒不退,我和小竹快急死。”
我是在醫院嗎?我終于想起來了,那天聽醫生說,把這次化療做完后就可以動手術了,還說動完手術我就可以回家。
那我不應該在化療嗎?
我的周圍有幾個影子在晃動,一個聲音說:“她的心率總算平穩,燒也退了,這次算是搶救過來。等會用胃管給她輸一點食物,再觀察吧,也只能這樣了。”
我的神志慢慢清醒過來,我想起來了,我是在化療的時候,突然昏迷過去,好像聽到醫生說我體內的癌細胞已經轉移,引起了并發癥。
原來我真的是在閻王爺那里溜了一圈回來的。
“媽,您終于醒過來了,我好怕啊!”女兒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獨立的孩子,長這么大上學工作幾乎沒有讓我操一點心,聽見她的哭音,我知道自己真的嚇著她了。
我緩緩地轉動了一下頭,我的眼睛依稀看到了穿著一件藍毛衣的女兒。她看到我看著她,一下子欣喜過來:“媽,您能看見我了嗎?”她一下抓住我的胳膊,一陣鉆心的疼觸動了我。我的嘴邊發出了“疼”,女兒趕緊放開了我,聽見我能說話了,她又笑又哭的。
晚上的時候,小竹和玉哥一起守著我,小竹說:“這兩天您沒醒過來,夏伯伯和嬌阿姨來了,醫院規定,不許他們進來看您。他們還給了我一些錢,說都是你那些同學們的心意,我本來不想收的,可是他們非要我收不可。”
老夏和嬌嬌是我的高中同學,他們都在廣州工作,我來這里住院治療已經快半年了,可是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他們,主要就是怕麻煩他們,可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呢?
女兒好像明白我的心思:“那天您在搶救,剛好建林叔叔的秘書打電話來說,還想吃您去年給他們腌制的臘肉臘魚,想麻煩您再搞一點寄過去,她聽到我在哭,就問我怎么了,我忍不住才告訴她的,可能是她告訴建林叔的。”
建林是我的同桌,讀書的時候像個女孩子一樣白白凈凈,我總是欺負他,這些年我們的友情讓我們形同家人一樣。每逢春節來臨,我都要給他寄點家鄉的特產,以慰他的思鄉之情。
我很想給他們打電話表示感謝,可是我的幾個手指頭只能卷曲著,也沒有一點力氣伸直,我的視線也只能憑聲音才能看到人,我不敢看自己,更不敢讓他們看到我如今的模樣。
現在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哪怕是輕微地觸碰,我也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胃管在我耳邊,我一轉頭就能看到黃色的食物,正順著管子緩緩流進我的胃里,我已經不能吃任何食物了,我的身體上插滿了各種管子,我明白我自己正在茍延殘喘。
“竹,媽媽想回家了。我想你外婆他們了。”
“媽,您說啥呢,廣州這邊醫療水平高,肯定能治好的。”
這大半年來雖然我從來沒有問過錢,但我知道肯定花了不少錢,大哥的兩個孩子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后來都考上了大學,現在也開了自己的公司,也是他們讓我來廣州治病的。他們已經幫著出了很多醫藥費,我不能再拖累孩子們了。
我有時候聽到他們悄悄地說,很多藥是不能走醫保,都是自己找人去買來的。錢嘩嘩地在流出去,他們也不告訴我。
看著自己雞爪一樣的手,枯槁一樣的軀體,我知道只是時間問題了。我不想讓孩子們錢財兩空,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回去,必須見到父母一面,我不想變成一捧灰再回去。
小竹已經快二十六歲了,還沒有男朋友,前幾年我不顧玉哥的反對,用家里的積蓄,另外還借了一點錢給女兒付了首付,在她工作的城市買了一套房,我想讓她以后能有一個自己的家,看樣子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只是我不能再拖累他們了。
我已經去閻王爺那里走過一趟,能回來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有和生我養我的父母告別。
我求救似的看著玉哥,希望他能支持我,這半年來他也沒有好好工作,一直陪著我,他是個物理老師,課講得很好,平日里卻不善言辭。
我們是因為一次偶遇一見鐘情的,以前我臉上總是肉嘟嘟的,他私下總喜歡喊我小胖子,其實我一點都不胖。平日里他生活節儉,從生病后的第一次手術到現在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欠了多少債,他從來不曾跟我說過,說的最多的就是:“小胖子,你一定會陪著我一起變老的。”
他年紀還不大,我希望自己走后他還能找個伴,我也實在不想拖累他了。
等小竹不在旁邊了,我跟玉哥說:“我想回去了,我知道自己好不了。”
玉哥好久都沒有做聲,很久之后他說:“小竹說,你哪怕全身都插滿管子,但她也還是有媽媽的孩子。”
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流了下來,我說不出話來,甚至我想大聲哭出來都沒有力氣。我舍不得他們,可是我已經看得到死神了,躺在這個病床上的我無力回天。
“英子,你別哭,醫生說你的情緒不能激動。”
“我想回家,我好想我的爸爸媽媽,我想回我們自己的家,我實在不想聞醫院的味道了。”
后來的日子里我不知道他們怎么商量的,醫院每天都不允許多的人進來。同學朋友,還有我的大哥大嫂和侄兒們都來看過我,我把我的想法跟他們都說了。
終于他們父女答應送我回家。
這半年來基本都是在這里度過的,一次一次的化療終于將我的身體徹底擊垮,終于在癌細胞遍布了我的各個器官后,身體的各種功能都衰竭了。有幾個比較熟悉的醫生和護士都嘆息著的跟我們道別,我注意到他們都沒有跟我們說再見。
一輛救護車歷經十多個小時我終于深夜到了家。路上我掙扎著坐起來,窗外撲面而來的是金燦燦的油菜花,像厚厚的金色的地毯鋪在大地上,我離開家鄉的時候好像是七月,路上荷葉田田,轉眼大半年都過去了。我使勁的看著窗外,往年這樣的季節我不管怎樣都會帶著孩子們出門到油菜花田里踏青春游的。
紅云陪著父親母親一直等在我的家中,聽說前幾天她就帶著人幫著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此時的父親母親大約已經知道我的身體狀態了,母親只是抓住我的手不停的抽泣,嘴里不停哭喊著:“我的兒啊,你受苦了。”
父親還是和以前一樣嚴肅,只是看著小竹和玉哥忙前忙后的安置好我。我不敢哭,更不敢喊疼,我的模樣已經讓父母傷心,我笑著跟母親說:“沒事的,您看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可能是路上累了,也可能是終于回家了,聽玉哥說我這一夜竟然睡得異常安穩,還發出小豬一樣的呼嚕聲。萍兒和葉子她們一大早就來了,玉哥開心的跟她們報告這個消息。
葉子說:“外面的陽光真好,我看見樓梯口有個輪椅,要不我們來推英子下去曬曬太陽,回家了,說不定馬上就好了。”
她說著話就想推輪椅過來,還喊著讓玉哥過來一起把我抱起來。萍兒是個醫生,常年在醫院工作,應該早已見慣了我這樣的癥狀。我看到她拉住了葉子的胳膊,沒有讓她去推輪椅。
葉子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說:“今天還不行嗎?昨天從廣州回來,我們這邊氣溫低,估計還要適應兩天,你這樣的身體可不能再感冒了。”
她們兩個都是我的好友閨蜜,葉子心性單純,總是這樣不諳世事。我知道她想寬慰我,卻又不知道怎么寬慰,她就在我的床前喋喋不休的講著,這幾個月我不在時發生的有趣的事,邊說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房間里回蕩著她們的歡聲笑語。
我好久沒有聽到這么輕快的聲音了。當她們倆安靜下來后,我輕聲地嘟囔了一句:"你們知道嗎?我差點就回不來了,我為了回來見你們才留了這一點命的。”
我看到她們兩個背過身子擦眼淚。
“你不要瞎想,回來就好了,聽醫生的話,我們好好治療一定會好起來的。”萍兒趕緊接過話說:“你回來有沒有一些什么項目需要到醫院找醫生的?或者我來聯系熟悉的醫生上門來幫你看看。”
“有你在,我回來了就覺得安心,你讓玉哥把醫生給的檢查結果拍下來,給醫生看看吧。”看到我最好的朋友都陪在我身邊,真的覺得很安心。
她們一個撫摸著我的手,一個摸著我光光的頭,碰到我的骨頭關節我就疼得受不了,葉子說:“怎么了,我只是輕輕的碰了一下,怎么就這么疼。”
我和萍兒都沒有說話,癌細胞已經侵蝕到我的五臟六腑,當然會疼到骨頭里。
她們陪了我一整天,我們一起回憶著往昔的歲月,那些歡樂的,那些吵鬧的,那些刻骨銘心從青春一路走到現在的日子。
我的同事們也來了,我看到了他們悲哀的眼神,大家說著空洞的話安慰著我,要我好好養病。
這些年美娟和小肖一直是我的黃金搭檔,美娟是個語文老師,我是數學老師,小肖是英語老師。我們三個搭檔這么多年,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屆學生。每年我們班都是狀元班,我這次病了以后,她們倆個開始和另外一個老師搭檔。
前段時間她們總是跟我吐槽說著好多不習慣,我總是寬慰她們,要適應每個老師的工作狀態,我不能永遠陪著你們,沒有想到一語成讖,我真的不能再陪著她們了。
小肖是個85后,比我們小很多,性子也活潑很多,對什么都喜歡八卦一下,她估計看到氣氛有點凝重,就忙跟我說:“英姐,你還記得張浩軒嗎?”
那年我們班出的市狀元,考到了荊州中學的那個男孩,我怎么會不記得。他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他很聰明卻異常調皮,爺爺奶奶都管不住他,他父母就把他交到了我的班上。
剛好女兒的那個房間一直空著,就帶著他和我住在一起,每天早上起來跟我跑步,一起上下學,督促他學習,那年中考的時候,他超常發揮,成了市里狀元,考入了荊州中學。
他的父母非常高興,專門來到學校謝謝我們這些老師,后來他考上了一所非常好的大學,這些年,每年寒暑假他都會來看望我們。
“他怎么了?”
“聽他奶奶說,他在學校里打球,不知道怎么傷了眼睛,眼角膜壞了,好像說必須要移植好的眼角膜,不然,他的右眼就廢了。”
怎么會出這樣的事,這么陽光帥氣的一個男孩,幾個老師都在嘆息著。
他們似乎感覺到我累了,就起身告辭,我有點舍不得他們走,我想跟著他們去學校看看,去坐在堆滿了作業本和考試卷子辦公桌,去經常領著孩子們跑步的操場上轉轉。
從去年二月開始,我的小腹一直隱隱作痛,因為我的胃一直不好,萍兒說了很多次,要我最好去武漢檢查一下,可是馬上就要中考了,我舍不得丟下手里的這些孩子,他們的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把孩子交給了我,馬上要中考,這樣的關鍵時刻,我怎么能離開。
就這樣一直拖到了中考結束,被小竹和玉哥強迫帶到了廣州看病,我偷聽到醫生跟玉哥說,“你們怎么現在才來,如果早到兩個月我都能想辦法治好。”
那一刻我其實就想回家的,我不想讓他們父女人財兩空。可是女兒哭著不答應:“媽媽,廣州的醫療水平很高,您的身體一向這么好,肯定能治好的,難道你不想看到我結婚生兒育女嗎?”
對生的欲望支撐著我一步一步地走到現在,經受著每月一次的化療,也徹底擊潰了我身體所有的防線。我知道每個人的生命結局都是一樣的,彼此間的差異只在于是怎樣的生,又是怎樣的死這些細節上。
人終歸是要死的,對不起了小竹,媽媽實在沒有力氣陪你了。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著了,悠悠晃晃地來到了學校,這里是我工作了快三十年的地方,我聽見了朗朗的讀書聲,也許這世間我最難割舍的就是這張三尺講臺。
從教二十多年,我覺得這個世間最好的職業就是當一名老師。每每寒暑假孩子們回母校來看我的時候,就是我的人生高光時刻,聽他們講新學校的趣事或工作中的問題,我就覺得所有的辛勤付出都那么值得。
我還想看看操場,這些年我幾乎每天早上都要帶著孩子們在操場上跑幾圈,我還想去學生寢室里看看孩子們的衛生情況。
突然我又像被關在一個盒子里看不到也摸不著,只覺得眼前一片混沌,我努力的想穿出這片迷霧卻怎么也撥不開。
漫無邊際的冷,是一種一絲一絲拼命往骨頭里鉆的冷,仿佛浸到骨頭里去,我的每一塊骨頭都好像被凍脆了。
我感覺有人在跟我說話,可是我聽不清也看不見,我的嘴里也發不出聲音。依稀中,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還有一邊強抑制著又終于抑制不了的哽咽聲,突然又傳來一聲哭泣,那是小竹在哭!
迷迷糊糊中,我每動一下,就好似骨頭要碎掉的疼,疼得我鉆心,劇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我碾斷拉碎,更可怕的是我感到自己的手腳已經不能動了。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嗎?一下子無盡的黑暗席卷而來。
整個世界突然變暗,心臟也變得異常沉重了。腦子里一片迷蒙,身體開始失重,似乎要飄起來,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恐懼變成淚水奪眶而出。
?我還沒有跟我所愛的人告別,我還沒有回學校看一眼,我怎么能走,我不想走,我感到自己身體異常的煩躁,一會兒大汗淋淋,一會昏昏欲睡,卻說不出話,我知道自己確實是要走了。
我努力睜開了眼睛,這一刻我的眼神清明,我覺得自己的身子異常輕松,再也沒有疼痛了。我看了看圍著我的親人,輕輕地說:“玉哥,幫忙把我的遺體捐獻出去吧,看看眼角膜是否有用,給那些有需要的人。”
玉哥的臉像蠟一樣的黃,嘴唇發白,滿臉的胡茬一顫一顫的,小竹淚眼模糊,全身都在瑟瑟地發抖。
錦瑟華年,寂寞清顏,從此以后我再也不能陪伴你們了,我的親人!
我努力得想笑一笑,想和他們做最后的道別,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又有多少傷可以真正地淡去無痕?親人離逝,情深緣淺,真的希望我能被時光被他們遺忘。
此生我再也無法陪伴你們了!
請千萬記住,此去經年,千山萬水,我永不相離,在每個寂靜時分悄然來襲時,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