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4年12月27日晚，仇英峰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們都結婚了，讓我們相信愛情吧。附照兩張，婚禮現場和請帖，請帖上寫著：浮沉人世，幸得相識。心有所依，永不分離。

今年的冬天，結婚的朋友很多，大概都在趕雙春年的末班車。這時的仇英峰正在婚禮的下半場，和朋友們一起喝酒唱K。仇英峰這一發表引來了無數關心：什么時候輪到你呀？看來你的好事也近了。心動不如行動。羨慕嫉妒恨······仇英峰把手機拿在手上不停地刷新，一震動便馬上打開來看，從期待到失落的表情變化在他的臉上無數次的上演。

“我說，難得湊得齊人，你一個人躲角落里苦大仇深，是幾個意思呢？”十幾年的死黨楚江河拿著兩杯啤酒，在他旁邊坐下，遞給他一杯。

仇英峰苦笑了一下，接過來，碰了楚江河的杯，說道：“干杯，我賠罪。”一飲而盡。

楚江河隨手拿起旁邊的啤酒滿上，“什么時候輪到你和曉梅呢？”曉梅是他們共同的同學，大家從小就認識，只是不太熟悉。

“八字還沒一撇呢。”

“你們兩年紀都不小了，趕緊定下來吧，不要再拖了。”

“我也想呀，奈何她完全不為所動。”仇英峰從三年前開始追求曉梅，朋友圈里人盡皆知，人人都以為他們就要修成正果了。

“不會吧，這都幾年了。鐵樹都開花了吧。”楚江河皺了皺眉，難以掩飾內心的不滿。

“男未婚，女未嫁，我就不相信不能打動她。”仇英峰拿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不行就算了，何必單戀一枝花。憑你的條件，還不多少少女排著隊等。”楚江河半開玩笑地勸慰。

“偏偏這個看不上。”仇英峰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你有問過她為什么嗎？”楚江河詫異地問道。

“當然，她說，少了一種感覺。”

“感覺可以慢慢培養的嘛。女人真是麻煩。”

“大概是沒房沒車沒事業，給不了她安全感吧。”如果是平時，仇英峰絕對不會把這么苦澀又傷自尊的話說出口，但此刻借著酒意，他脫口而出。

“我看曉梅不是這樣的人。如果是，你也就沒什么好執著的了。”楚江河分析道。

仇英峰不知道該怎么表達這份剪不斷理還亂的心情，便點點頭，不再說話。過了一會，楚江河站起來，四處找其他的朋友打招呼。仇英峰拿起手機，發微信信息：在干嘛？我今天參加阿彬的婚禮。

（二）

廖曉梅正敷著面膜在陽臺切水果。桌面上的電腦正在播放著陳奕迅的《苦瓜》，她跟著音樂哼唱著——真想不到當初我們也討厭吃苦瓜，當睇清世間所有定理又何用再怕，珍惜淡定的心境，苦過后更加清……

她拿著一盤切好的蘋果在書桌旁坐下，關掉音樂，接著看電影《源代碼》，她最愛的男影星，吉倫·哈爾主演。手機躺在床頭充電，頻繁的震動聲絲毫沒有打擾到專心致志看電影的她。

一場電影結束，午夜12點，廖曉梅心滿意足地關上電腦，準備睡覺。她鉆進被窩，拿起枕頭的手機一看，驚嚇到9個未接電話：仇英峰5個未接來電，陳瑤3個未接電話，夏琪1個未接來電。指示燈一直閃著，打開微信，無數未讀消息。她心里一驚，疑惑著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快速地瀏覽一遍信息。

來自仇英峰的信息：

21：47在干嘛？我今天參加阿彬的婚禮。

21：53遇到江河了，他問起你。

22：00還問我，什么時候輪到我們。

22：20我突然很想你。最近太忙了，也沒時間去看你。什么時候一起吃飯吧？

22：45打你電話怎么不接，你生氣了嗎？

22：46我不是想給你壓力，我說過給你空間，我會做到。我只是真的很想你。

22：55我也有很多的壓力，你就不能也偶爾體諒我，給我多一些關心嗎？到底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23：15你怎么一直不接電話？

23：22你在哪？看到信息給我回電話。

23：35你怎么了？在宿舍嗎？和誰在一起？我很擔心。

23：42是我不對，不應該逼你。你快回復我吧。

來自陳瑤的信息：

23：00英峰給我電話了，說找不到你。

23：18你怎么連我的電話也不接呢？有事好好說，我們都很擔心你。

23：22曉梅，不要任性了。英峰很擔心你，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的真心，好好跟他談一談，兩個人在一起總是需要磨合的，給他一個機會。

來自夏琪的信息：

23：06瑤瑤問我你在哪里，你不是在宿舍看電影嗎？

23：24沒死快出聲，不知道都在瞎擔心什么。

廖曉梅的心里如同有千軍萬馬在奔騰，一句粗口脫口而出：操，娘的，神經病。她快速打上：在宿舍看電影，手機在充電，沒注意到它在響，沒事，睡覺去。復制黏貼，給他們每個人發過去。

（三）

凌晨三點鐘，楚江河扶著爛醉如泥的仇英峰回到他的住處——公司宿舍。楚江河在仇英峰的手提包里摸索的鑰匙，仇英峰一時站不穩，撞倒旁邊的鞋架，噼里啪啦一陣響聲。楚江河手忙腳亂，趕緊扶起仇英峰，顧不得找鑰匙，更顧不得一地的凌亂。

吱呀——隔壁響起了開門聲。一個長發的女生探出頭，說了句：“你回來啦？”

女生先看到仇英峰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而那個男人一手扶著仇英峰，一手拿著包，鞋和鞋架亂了一地。

女生皺了皺眉，問：“他喝醉了嗎？”

“是呀，今天朋友結婚，喝high了。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楚江河道歉道。

“沒事，用不用幫忙？”女生走出門口。

長發女孩，長得清秀，穿著Hello Kitty的睡衣。

楚江河正愁分身乏術，把仇英峰的包遞給她，“太好了，麻煩你在包里找一下他房間的鑰匙。”

女孩接過包，說：“我這里有。”轉身進房間里，拿出一把鑰匙，打開門，順手在門旁開了燈。十幾平米的單間，簡單而凌亂。一張床，墻邊敞開的衣柜里衣服凌亂地堆疊著，床頭柜上放著水杯和幾本書，對面放著一張電腦桌。楚江河一把將仇英峰丟到床上。

女孩拿著包進來。楚江河說道：“謝謝你，這么晚吵醒你還讓你幫忙。”

女孩關切看著仇英峰搖搖頭說，“沒事。”

“他不太會喝酒，喝幾杯就倒。好在酒品還不錯，睡一覺就好了。我也先走了，樓下的士司機還在等著。”楚江河急著回家。

“嗯，這么晚了，你趕緊走吧。我照顧他就可以了。”女孩自然地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楚江河不等女孩回答轉身走了，心里想著既然鑰匙都有，關系應該還不錯。

（四）

廖曉梅頂著黑眼圈出現在辦公室，雙眼無神地游到位置上坐下。夏琪提著豆漿和面包重重地放下，問道：“老佛爺，您的早餐。您昨夜睡得可安好呀？”

“別提了，那些賤人把哀家氣死了，一夜無眠，現在就是一具游尸。”廖曉梅十分哀怨。

“我昨天十點多就去睡覺了呢，還被陳瑤瑤和仇英峰吵醒。”夏琪一臉嫌棄。

“我對不起你呀。”

“你的手機是丟進廁所了嗎？他們都要去警察局報案了。”夏琪夸張地說。

“昨天開會調成了震動，忘記調回來了。我們昨晚不是一起吃飯嗎？你不是來我宿舍坐了一下才走的嗎？”廖曉梅忍不住激動。

“我知道，他們又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他們說得多嚴重，我不表示一下，怕落得沒心沒肺，冷漠無情的名聲。”

“夏琪，你說我怎么辦才好呢？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我辜負了他，多么好的一個男人放在我眼前，我都看不上。”

“都叫你拒絕他啦。”

“我拒絕啦，每一次都說得很清楚。我說，我不喜歡他，對他沒有感覺。他送我禮物，我也都拒絕的。但我和他是這么久的同學，我又不想把關系弄得太僵。”

“但是，最后迫于無奈的接受，你就是不夠絕情，讓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希望。要不就試一下吧，反正你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不如就從了吧。”夏琪說風涼話。

“臣妾做不到呀。我也想過試一下，但他只要一靠近我，我就不自覺地想彈開。我就是不能勉強自己。”廖曉梅兩手一攤。

“你慢慢糾結吧！我工作去。”夏琪也不愿意再和她討論這個沒完沒了的問題了，就像是一個惡性循環，找不到癥結，也找不到解決辦法。

“等一下，晚上一起吃飯哦。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今晚哀家要大開殺戒。”廖曉梅沖著夏琪的背影呼喚道。

“知道啦知道啦。”夏琪頭也沒有回地走掉了。

（五）

仇英峰在頭痛中蘇醒，像往常一樣在枕頭下摸索手機，摸來摸去，沒有找到。他漸漸清醒，昨晚收到廖曉梅的回復后，心里太多郁悶，情不自禁喝了許多酒，后來，楚江河送他回來，他好像記得還有誰在這里。該不會是做夢吧，他拍拍自己的頭，站起來，拉開窗簾，陽光灑在陽臺。這是上班遲到的節奏呀，他趕緊從公文包里翻出手機一看：10:40。一條未讀信息——鄭娟：桌上有蜂蜜水和粥，知道你昨晚喝多了，肯定醒不來，已經幫你請假了。

仇英峰這才注意到，電腦旁邊放著一個保溫瓶和一個保溫飯盒。他打開飯盒，一陣清香撲鼻而來，青菜瘦肉粥。真是個貼心的小姑娘，他心里想著，回復道：謝謝！

下次沒喝那么多酒，傷身。今晚，我做飯，你要一起吃嗎？——鄭娟的短信回復得很快。

仇英峰讀完放下手機，走進洗手間，沖涼洗漱。他感覺自己全身都是酒臭味。他本是一個不喜歡喝酒的人，只是當心情極度郁悶，無處宣泄時，酒也是個不錯的宣泄工具。但是，每回酒醒，就深切體會古人言之有理，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他的腦袋里不斷地閃過廖曉梅的最后一條信息，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平實地交代，果斷地結束，沒有道歉，也沒有安撫，一點點關心或者解釋的空間都不留，而他如鯁在喉。

洗完澡，仇英峰感覺到清爽了許多，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情。他把堆積了幾天的臟衣服通通扔進洗衣機，發現洗衣粉已經用完了。他拿起沐浴露按了幾下，心里想著，一定要記得買包洗衣粉回來。忙活了一陣，他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身體的本能反應提醒他餓了該吃東西。他拿起保溫瓶倒了一杯蜂蜜水水，咕嚕咕嚕一股腦喝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機，給鄭娟回復信息：約了朋友吃飯，你自己吃吧，不用預我的份，謝謝。

接著又發出一條信息：昨晚喝多了，今天休息。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他剛放下手機，準備喝粥。手機響了。一條短信來自鄭娟：好的，你好好休息，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啦。一條短信來自梅：晚上和夏琪約了吃火鍋，你要一起嗎？

他快速回復廖曉梅：可以呀，冬天到了，打火鍋最合適不過。把火鍋店的地址給我，我先去占位。

（六）

墻上的時鐘指向六點，同事們都紛紛準備下班。夏琪拎著包風風火火地沖到廖曉梅旁邊，“快快快，我好餓呀，今天中午的飯堂的飯真是太難吃了。”

廖曉梅站起來，把電腦屏幕關掉，拿起包包，“好啦，走吧。對了，仇英峰跟我們一起吃。”

“啊，你又讓我當電燈泡，他會恨死我的。”

“你不去我們會好尷尬，我會愛死你的。”廖曉梅討好地挽著夏琪的手，女孩子們的親昵總是來得容易而且自然。

十二月的夜降臨得特別早，才六點多的天已經暗下來。傍晚的冷風陣陣，吹得人們的臉紅紅的。街上的人不多，廖曉梅和夏琪手挽著手，緊緊地靠在一起取暖。

她們在一家新開的火鍋店面前停住，門口有工作人員熱情地派發著傳單，夏琪隨手接過一張，上面寫著——暖羊羊火鍋店，新店開張，全場8折，免茶位費。

“名字取得真好，冬天就是需要暖洋洋。”夏琪邊看邊說。

“您好，請問幾位？”一位服務員迎了上來。

“三位，我朋友已經先到了。”廖曉梅答道。

“曉梅，夏琪。”曉梅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穩重的男人聲音在呼喊她們的名字。循聲而去，看到仇英峰在一張四人桌上，朝她們揮手。

她們走過去坐下，桌上已經擺著一個鴛鴦火鍋，還有一些打火鍋常見的食物：牛肉、牛肉丸、生菜、白菜······“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么，又怕你們餓，就先點了這些，你們看看還要吃點什么？”仇英峰解釋道，把菜單遞給廖曉梅。

廖曉梅接過來和夏琪一起看，邊搭話道：“你到多久啦？”

“五點多到的，我擔心來得晚要排隊。”

“最近天氣冷，吃火鍋的人可能會比較多。還好你來得早。”夏琪說道。廖曉梅每次和仇英峰吃飯總會帶上她，她和仇英峰也算是熟人。現在她當電燈泡已經當出心得了，完全可以自如地聊天，全然不覺尷尬。

仇英峰開始涮牛肉，往曉梅和夏琪的碗里夾。“自己來就可以了，你自己吃吧。”曉梅笑了笑。

“嗯嗯，是呀。服務員！”夏琪附和著，把牛肉夾進嘴里。

“您好，請問有什么需要？”服務員應聲而來，新開的店服務態度總是比較好。

夏琪開始不客氣地點菜，廖曉梅拿起茶壺加茶水，她在思量著昨晚的事是不是該再解釋一下，她雖然覺得生氣，但是不是也不該否認別人的關心，但解釋了是不是又會讓仇英峰覺得自己是因為在乎才解釋。她拿不準主意。

“你昨晚在看什么電影呀？那么入神。”仇英峰先提起了這個話題。

“哦，《源代碼》。昨天開會手機調了震動，就沒聽到。”廖曉梅簡潔地回答道，頓了一下，又覺得自己有必要表明一下立場杜絕這樣的事，接著說道：“我這么大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的。你們這么大驚小怪，我會覺得很困擾的。”

仇英峰正在往鍋里放食物，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凝固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如果不是因為擔心你，在乎你，我不會做這些事。”

（七）

晚上十點多，仇英峰終于回到了宿舍。吃完飯差不多9點，從仇英峰的宿舍去到廖曉梅的公司需要花費接近兩個鐘的時間，中間換乘公交和地鐵是很麻煩又累人的事情，但他堅持了三年。宿舍門口，他彎下腰脫下皮鞋換上拖鞋，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門。他突然記起來昨晚的混亂，掃了一下旁邊的鞋架，鞋子十分整齊地排列著。

他轉身走了兩步，到鄭娟的宿舍門口敲了敲門，想著一定要謝謝鄭娟的幫忙，無論是對喝醉的他還是混亂的鞋架。

“你回來啦！”鄭娟打開門看到仇英峰，露出喜悅的神情，“進來坐吧。”

“不用了。我是來說謝謝的，昨天多虧你幫忙照顧，還幫我整理了鞋架，做了早餐。”仇英峰雖然不忍打擊她的熱情，但也怕自己無心的回應，給彼此的關系添亂。雖然鄭娟從來沒有說過什么，但是她對他的好感已經流露得太多，即使是仇英峰自認為遲鈍都能察覺到。

“嗯嗯，不用客氣，下次請我吃飯補數就好了。”鄭娟半開玩笑，心里想著這樣就可以多和他常來常往，糾纏不休。

“好呀，沒問題。”仇英峰趕緊應允，心里想的是，這樣至少可以減少他的一些虧欠感。

“哦，等一下，今天晚上的湯煮多了，還剩一些。你要不先幫忙我喝掉吧。”鄭娟眨巴了幾下眼睛，賣萌地擺出一副“求幫忙”的表情。

仇英峰本想拒絕，但是他的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今天的這頓晚飯后來幾乎在沉默中度過，他既沒說多少話，也沒有心情吃下東西。“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仇英峰書桌邊的椅子坐下，看著鄭娟在陽臺拿碗盛湯。她把碗遞給他，問道：“你今天去找女朋友吃飯了嗎？”關于仇英峰有沒有女朋友這件事，大家都不太清楚。鄭娟也曾旁敲側擊過，但從來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

“嗯，還不是女朋友。”仇英峰回答道。很多時候，并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自己都無法清楚表達他和廖曉梅之間的關系。

鄭娟聽到仇英峰的回答心里一沉。她能感覺得到，他有喜歡的人，也能感覺得到他從來只把她當成同事，朋友或者一個小孩。但兩年前她搬進來的那天，她自己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拖著臺式電腦，在樓下后悔著太高估自己的力氣時，正要出門去吃午飯的仇英峰適時地出現自告奮勇幫她搬東西。好感從那時開始就在心里慢慢堆積，而她無力阻擋。

“還不是女朋友呀。那我有機會嗎？”鄭娟鼓氣勇氣，假裝半開玩笑地問，她把眼睛移向別處，有時明明知道是沒有可能的，但仍然需要親口聽到答案才能死心。

“別鬧了，多少人覬覦著我們宿舍一枝花，你要挑不過眼，我幫你忙。”仇英峰四兩撥千金。

（八）

2014年12月31號晚，廖曉梅、仇英峰、陳瑤、陳瑤男朋友、夏琪一起回到大學參加倒數活動。畢業這幾年，都沒有回母校參加過活動。從前每一年圖書館前的倒數活動留給她許多美好的回憶，廖曉梅欣然接受了陳瑤的邀約。等到她和夏琪下車時，才看到仇英峰、和陳瑤一對已經在車站等。廖曉梅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仇英峰，你怎么也來啦？”夏琪大大咧咧地問道。

“surprise吧！是我約英峰一起來的，倒數當然要熱鬧啦！”陳瑤得意地解釋道。這是她和仇英峰謀劃的第一個驚喜。仇英峰是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外形不錯，學歷和廖曉梅相當，又時舊同學，有一定的感情基礎，她總覺得廖曉梅和他之間只是缺少一個比較好的契機，既然這個契機不能順其自然地來，那么他們就花力氣創造一個。

“現在才9點，我們先去哪里消磨一下時間，等11點再去倒數吧？”仇英峰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不如去格林咖啡屋吧，從前經常去的，既可以聽聽歌，還有桌游可以玩。”陳瑤說道。

“好呀，好久沒去了。”廖曉梅附和道，完全沒有意會到第二個驚喜正在等著她。

一家精致小巧的咖啡屋門前，已經排著長隊在等候，咖啡屋的最里面有個小小的舞臺，一個帥哥拿著吉他在彈唱著什么。有那么一陣子，廖曉梅因為喜歡那個唱歌的帥哥，便常常來這里點一杯咖啡，然后蹭歌聽。“這么多人，我們換個地方吧。”夏琪說道。

“我早就有先見之明的預約留位了。”陳瑤擠了擠眼，快去走去前臺。廖曉梅跟在她后面走著，聽到她說，仇先生，預約了9點半的5人桌，電話號碼是·······

三國殺、層層疊，斗地主·······一輪游戲下來，大家都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無暇顧及其他。仇英峰起身去廁所，夏琪張羅著發牌，剛好三個女生來一次斗地主。陳瑤的男朋友是她的同事，跟她們都不太熟悉，他的話不多，每次出來玩，也都將就著她們。

這時，舞臺上的帥哥換了一個人，帥哥清了清嗓子，說：“晚上好，很高興能和大家在相聚在這里。我叫仇英峰，今天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我想借這個舞臺，為一個特別的人唱一首歌。這是她最愛的歌手的歌，希望她能聽懂我的心。”

咖啡廳頓時響起了一片起哄聲，夏琪手中在牌撒了一桌子，廖曉梅愣愣地坐在那里，一時反應不過來，倒是陳瑤和她男朋友擠眉弄眼地跟著起哄。

說不上為什么/我變得很主動/若愛上一個人/什么都會值得去做/我想大聲宣布/對你依依不舍/連隔壁鄰居都猜到/我現在的感受······一曲《簡單愛》輕輕柔柔地蔓延開來，下面有人輕聲地附和著。人總是容易被這樣溫暖的告白打動。

學生時代，廖曉梅瘋狂地迷戀周杰倫，而現在她喜歡陳奕迅的歌。該怎么辦？能逃走嗎？要怎么回答才能不尷尬？她無心聽歌，只一心排練她能想到的應對方式。歌聲、伴奏聲停了一下，歡呼聲想起，她聽到一聲——廖曉梅，我喜歡你，就被陳瑤推著往前走，又一片起哄聲響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等到她反應過來時，她已在舞臺上，對面是手捧著一束玫瑰花的仇英峰。她從他手中接過玫瑰花，說了聲“謝謝”，在他還來不及說些什么之前，在觀眾們還在期待著，來不及起哄什么之前，迅速逃離了現場。

仇英峰趕緊追了出來，留下夏琪他們三個面面相覷，收拾殘局。

（九）

路上的人很多，所有人都興致勃勃地準備迎接新的一年。廖曉梅穿越人群，快步地走著，心里盤算著要如何跟仇英峰講清楚。而仇英峰在后面快步地跟著，腦海里閃過千百種她可能的回答，慢慢失去信心。

廖曉梅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剛好與圖書館的方向相反，越走人群越少越安靜。她停了下來，等仇英峰。

“我還在想著你還要走多久。”仇英峰小跑追上，故作輕松地說道。

廖曉梅笑了笑，說：“謝謝你，歌唱得很好聽。”

“先說好話，就是有‘但是’。”仇英峰雖然努力地保持風度，神情卻沉重了起來，“或者我們以后再說，起碼我們愉快地迎接下一年。”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著，每一次都希望自己能不傷害到你，每一次都避開問題，但好像讓問題越來越嚴重。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跟你說清楚。”廖曉梅深吸了一口氣，決心快刀斬亂麻，“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也很感動。只是，感情的事情真的勉強不了。”她平靜地看著他，等待暴風雨地到來。

“我知道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也不夠成熟。但是，你相信我，我會努力的，我會給你幸福的。”仇英峰急忙地承諾，他認定她不能答應的原因就是在于他在經濟條件上的弱勢。

“我相信，對你的上進和用心，我從來都相信。但不是這個問題。”廖曉梅再一次解釋，雖然這話她說過很多次，他從來沒有聽懂。“你什么都很好，我也并不覺得經濟條件是問題，我就是覺得我對你缺少了一種感覺，我看著你的時候，不會怦然心動，也不會想靠近。”

“你從來都沒有來靠近我，從來不給我機會，也從來沒有了解過我，也許，你給我一個機會，就會發現我的好，發現你是喜歡我的呢！”仇英峰帶著懇求的語氣。

“我們認識十年了，你追我三年了，這三年里，我下過很多次決心，希望自己能慢慢地接受你。我也有努力的。”

“你只看到你自己的努力，那我的努力呢？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應該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我無謂的希望！”仇英峰不能釋懷。

“你就當我是我對不起你，以后我們不要再聯系了。”廖曉梅決絕說完這一句話，把玫瑰花塞給他，跑開。剩下仇英峰手捧著一束玫瑰花呆站在原地。她一直想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可最后還是只能落得“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早知如此，是不是該一開始就這樣決絕呢？這個問題，她永遠沒有答案。

（十）

2014年的最后一個夜晚，他們在各自歸家的沉思中度過了倒數。仇英峰沒有找她們會合，獨自回到宿舍。已過凌晨12點，鄭娟宿舍的門半掩著，她對著門口坐著玩手機，仿佛在等著他回來。看到仇英峰的身影，她興奮地沖了出來，“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

“你找我嗎？有什么事？”他有氣無力地問道，此刻的他并沒有心情再說任何話。

“嗯，是呀。你等我一下。”鄭娟走回房間，拿出一條灰黑色圍巾，踮起腳尖，圈在仇英峰的脖子上，說道：“新年快樂，這是我親手織的圍巾，送給你作新年禮物。”

仇英峰詫異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謝謝。”他禮貌地說道，“但是我沒有準備什么禮物。”

“你不用準備什么禮物。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了。”鄭娟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試圖掩飾自己的不安。這一刻她在心里反復練習了無數次，她明知道答案，但仍然想做一次勇敢的嘗試，只為不辜負自己這段默默的喜歡。

“別的時候再問可以嗎？我今天很累。”仇英峰試圖逃避，讓一個如此好的女孩承受和他一樣同樣的傷害，他不忍心。

“不行，我怕過了今天，我就沒有問的勇氣了。”

“那就不要問了。有些事情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問？”

“不，我一定要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鄭娟一口氣說完，深怕說慢了就沒有機會說。

“傻姑娘，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不一定只有喜歡或者不喜歡。”仇英峰無奈地笑了，回答道。

“那除了喜歡和不喜歡，還有什么呢？我不懂。”

“我喜歡你的貼心，喜歡你的善良，你總讓人覺得很安心。”仇英峰字字句句斟酌著。

“然后呢？”鄭娟逼問，其實她并不是在逼他回答，更多的是她在逼自己死心。有些事情需要真正地劃上句點，才能重新開始，無論這個句點是好是壞。

“沒有感覺。我對你沒有心動的感覺。”越是想字句斟酌，越是難以表達。他心里急切了起來，這個回答脫口而出，這個似曾相識的回答把他自己怔住了。

他久久沒有反應過來，而鄭娟早已經關上了宿舍的門，從此也關上了彼此世界的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