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在忐忑中度過,雖然很擔心兒子的安危,不過為了他的安全,我沒有貿然再跟他通話。
其實我好想打通電話罵他一通,老子好不容易湊齊了錢,這孫子居然耐不住性子出去搶銀行,哦不,兒子,這兒子居然去搶銀行,這就等于自斷退路,縱使我有通天的本事都無能為力了,況且我還沒有。
只希望他能夠躲過搜捕,順利上船。
提到船,我不禁心有余悸,高諾夫婦登船的畫面在我腦中回現,記得當初為了幫他們偷渡出國,我買通了住在客棧的一名水手,把他們藏在運輸船上,誰曾想,船舶還未開出港口就由于未知的原因爆炸,高諾夫婦雙雙葬身海岸。
而如今,兒子想要依靠渡輪逃出抓捕,讓我十分不安。我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擔心即使當局得知他們的藏身地點,也可能直接采取與上次相同的方式,簡單暴力的懲罰。
再次入夜,我虛坐在沙發上,盯著手中的電話,期待著它的響起。
一小時,兩小時,時間滴答滴答過去,電話卻不見一絲動靜。
這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我終于忍住不抓起了電話,就要撥出那串熟悉的號碼。
放下。我用右手阻止了我的左手,死死按住。有一百只蜜蜂在我面前張牙舞爪,發出嗡嗡的聲響,有一百只螞蟻爬上了我的心窩,肆無忌憚地刺撓。
從前以為等人很難,現在才發現等一通不知何時將至的電話才是痛苦。
我再一次抓起電話,這回右手已經癱瘓,再也沒法阻止我左手按下撥號鍵。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后再撥!”
再撥,依舊是同樣的回復。
這讓我越發擔心起來,電話不回,居然還關機。然而,確實一定辦法也沒了,只好無能為力地坐著。
當魚肚翻白,太陽從東方升起時,我已經在沙發上呆坐了8個小時,沒有半點音訊傳來。
又試了一次電話,依舊無法接通。
起身打開筆記本,無奈得很。習慣性地打開新聞,首頁的大標題跳進了我的雙眼,《海岸激戰,劫匪悉數被擊斃》,內容如下:
昨夜,警方對日前發生的礦區銀行搶劫案做了嚴密的調查,對嫌疑人所在區域進行了地毯式搜索,并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六名嫌犯躲在了一艘即將出港的外國客船上,由于拒絕配合警方調查,他們與警察發生了激烈的槍戰,沖突造成多名乘客受傷。所幸沒有無辜乘客死亡,在全體警察的英勇打擊下,六名嫌犯被全部擊斃。正因為有了這些正義的警察,我們的安全才得以被保障,生活在這樣的國家,讓我們心存感恩。
我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兒子果然還是失事了。最后一個親人也離我而去了,而我的眼淚早已流干,在我失去妻子和女兒的時候。我對這個國家的感情,由熱愛變成了冷漠,從冷漠變成了厭惡,而今,剩下的只有恨了。
如果不是學校漫天要價,收取無根無據的捐款,我的兒子又怎么會輟學去到礦山;如果不是礦山的陰暗禁錮,他又怎么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可是這還沒有完。
沒過多久,警察來到了客棧。
他們開給我一張罰單,罰金兩萬,承諾我會好好安葬那些銀行劫匪。
我從房價拿出那整整兩萬,當初為了救兒子而辛苦湊齊的救命錢,如今卻成了他的安葬費,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甚至不能見他最后一面,他們在抓到他之后,直接槍斃火化,不留一絲余地。
如此,我也沒有什么好留戀的了。
林旭來找我,我以為他聽說了我們家的事情,過來安慰我。
事實證明我又想多了,他說接到了一項特殊的任務,即將離開客棧,去往下一個地方,所以過來辦理一下退房。
我呵呵傻笑,按照合同為他辦理了退房,客氣地寒暄,祝他節節高升。
他對我報以微笑,說好,末了,就在他要走出我房門時,他突然回頭狡黠一笑,幽幽地說道:“我知道那八百塊錢是你拿的,就當我支援你生活了,不用感謝,再見。”說完狠狠地關上了房門,走開了。
而我,只剩下在原地傻笑的份。原來他早就知道,可是,為什么還要給我呢?莫非真如他所說,是同情心泛濫所以沒有戳穿我?我感覺自己被當猴耍了一樣。
不過,事實的真相是什么呢?他這樣的人,不會如此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