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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沒有做夢,沒能在夢里光顧九眼橋那一排酒吧,也沒有看見月光投在府南河上的倒影,也沒有像小說里那樣,夢見家。
如果睡覺沒有做夢,怎么證明那些數不清的夜晚,到底經歷了什么。如果心里是想著家的,卻在忙碌中,忘了華燈初上,曾經也是有過被人在三菜一湯旁等歸的時候。
(一)
在北京實習那段時間,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北漂的。
和西南大區經理聊扯了很多,爭取到一周出差成都的機會,收拾行李時,反倒有些別扭。
在東北凍慣了,北京工作時,我總是不穿秋褲的。一來是北京本就比東北暖和,二來是自己一直繃著,我是一匹從東北南下的狼,決計不肯先于大家穿得更多,從而像條狗。
而在去往機場的前一刻,我毫不猶豫地穿上了秋褲,不停點頭勸慰自己,南方濕冷,該穿,該穿,順便像模像樣地抽了抽鼻子。
下飛機出了機場,成都溫暖和煦,正好迎上老媽的揮手和笑容。
“家附近有一紅油餃子,味道很好,一會兒帶你去。晚飯你要去應酬,先吃點東西墊墊。”
在成都,美食一直是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紅油餃子,也一直是我喜歡的小吃之一。
“幺兒,你要吃幾碗?”
幺兒,是川渝地區父母對子女的稱呼,多作用于兒子身上,然而也會有望女成龍的父母,叫自己的女兒為幺兒。陰聲的“幺”字,往往能把川渝女性的嫵媚嬌柔表現出來,“兒”一字,音調拖沓,倒能把父母對子女的寄托與依賴展露無遺。當然,“幺兒”多是父母心情好的時候才會用,不然反之,應當是“龜兒子”更為合宜。至少,在我家,如此。
我琢磨了一下,一碗是一兩,一兩有五個,且都是南方一貫的精致大小。
“我就吃兩碗夠了。”按我的胃口和對家鄉的思念,兩碗是鐵定不夠的,但我知道一會兒我可不只是吃兩碗。
餃子端了上來,老媽只要了一碗。紅油被蓋在餃子下面,蒜泥卻先充當了門面。老板免費贈送了一大碗水煮包菜,又能解渴又能給不能吃辣的人一個緩沖的理由。
和老媽聊著學校聊著工作,天南地北古往今來,就在我大快朵頤第二碗將要吃完的時候,老媽突然話鋒一轉:“來來來,我吃不了這么多,你再幫我解決幾個。”
心里暗自好笑,果然我說我不止會吃兩碗吧!
(二)
成都的家距離萬達特別近,于是所有晚飯后不想運動但又不想宅家的安逸,都變成了購物。如果不買衣服,那就會去負一樓佯裝只是逛逛,買買牛奶和第二天想蒸的葉兒耙之類的糕點。
不過我很久回來一次,這次老媽肯定是要帶著我買些衣服的。尤其是冬天,怕我凍著一定要買厚的,這是一條雷打不動的萬金油定律。
我的褲子比較難買。老媽總覺得我應該穿肥一點,這樣冷了也能往里面再添些許。而我則是浪漫地認為我可以通過減肥的方式讓褲子以后變得寬松。所以來來回回試穿了好幾條褲子都不盡如意。但是我卻早已經滿頭大汗抬不動腿。
“才試幾條褲子你就這么累了?”
“我里面穿了秋褲。”
“你瓜啊,成都這么熱你穿什么秋褲?!”
看著老媽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也苦悶難忍。
我原本就不想穿,奈何以前每次寒假回家,都會因為不穿秋褲而被罵,說我只要風度不要溫度。并且我每次返校的時候,行李箱里總是會多兩套新買的秋衣秋褲。所以大學讀下來衣柜里倒是有好幾套這樣的衣物。
這次回來,尋思著兒子長大了,不想讓父母多操心,怕他們覺得自己依舊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糙漢子,臨行前專門找出了壓箱底的秋褲套上。然而,生活就是這么喜歡開玩笑。
不過這次,老媽倒是同意給我買了一條修身的褲子,并且再也沒有碎碎念,這么細的褲筒以后怎么再加塞。也是讓我驚訝至極。
(三)
成都出差一周,我精打細算地安排著工作。
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個晚餐,工作早早就做完,能回去混頓吃喝。老媽問我想吃什么,想著這幾天老媽已經帶我把我喜歡吃的餃子、火鍋、冒菜、兔頭等等都走了一個遍,我無所謂地說將就她就行。
“肥牛灣?”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雖然我能在家出差一周,吃遍自己所愛已經是極大的滿足,但有些時候一味的沉溺總是會讓自己摸不清頭腦。我怎么能忘了自己曾搖首擺尾都一定要吃到的肥牛火鍋呢,牛肉一直是我對生命的信仰。
“好好好!我剛才也一直在想這個!”
“假打。”
假打也是四川話,多指不會去做但是禮節性地表達一點點意愿的舉動。然而因成都人擅假打,多少有點虛偽的貶義被包含在里面。可是一些生活中的假打,卻是增色不少。
老媽也假打地怒目而視,繼而咯咯地笑了起來,帶我出門。
回家這幾天,冰箱里總有我喜歡的各式牛奶和酸奶。老爸是喝漿糊長大了,他從來不喝奶,不然會鬧肚子。老媽也是想起來了偶爾喝喝,這冰箱里的琳琳淙淙必然是因為我的到來兩口子一起去超市選購的。
雖然我已經是家里最高的人了,然而我還是睡著家里最小的床。上面鋪的是粉紅色史努比的床單。那因為表妹來家住了一段時間,走后留給我的念想便是這床單,小時候總是嫌棄,然而奈何老媽眼中它就只是床單,幾套換來換去這套因為質量卓越,始終還在。
去電影院看場電影也是必須的,有一天工作結束較早,老媽還在上班。便早早囑咐了我去團購一個大片,要陪我看,不過我倒覺得現在應該更是多陪老媽看看。
我也肯定能想象得出,晚上回到家,老爸一個人看著電視,體育頻道,問我們怎么這么晚才回。一定又會忿忿地念叨為什么不會買碟或者網上看,出去浪費錢。
有些時候,我總是會發呆地去想,生活到底需要多少驚喜才算精彩。后來愈發覺得,生活的本真,是由一個個小習慣組成的。可能在有些人眼里并不被理解,會被當成怪癖,但如果怪癖是被自己愛的人所包容,那也是可愛的。剛好,我們習慣了互相的習慣。
好像每一個有幸被愛的人,都有些如果剛好的“小怪癖”。
如果剛好你我同行,我想走在你的左邊,右撇子的我能更好地摟著你。
如果剛好晴天微雨,我依然想撐一把大傘,戴著耳塞蹦跶著跳過水洼,不堪掉落左耳的耳機,驚恐如我回頭看見微笑如你。
如果剛好,我的習慣并不是那么討嫌,如果剛好,我的“怪癖”在你眼里如此可愛。如果剛好,我們習慣,彼此的習慣,剛好。
(四)
一周,我如期登上了回北京的飛機。
臨走時,我突然反應過來,如果我已經開始了工作生涯,開始了正式的北漂生活,那每年能有的回家,除了過年,幾乎沒有了吧。
機場涌動的人流和汽車推動著我,來不及多想,我提了提老媽上午剛打包好,抽真空的六袋兔頭,要回去給同事帶特產。
有三袋麻辣的,三袋五香。
下飛機后,沒有人接,我很熟練地乘坐北京地鐵,幾條線換著,兩個小時到了公司。我把特產給同事們分去,個個都很興奮也很新奇。
吳小姐依舊是一個精致的享樂主義著,并不像普通女生那樣怕著有些猙獰的兔頭,也不怕辣。除了我教她該怎么吃而消耗了一個麻辣兔頭以外,她一個人在工位,悉悉索索地把三袋兔頭全吃完了。
同事們分了一圈,最終還給我剩下兩袋五香的兔頭,吳小姐也吃不下了。
我提著兩袋兔頭,在公司街對面等了十五分鐘公交,過三站,來到了租的房子,外研社旁邊。
那是個很小的房子,次臥,有兩個稍微大一點的衣柜,一張床,再無別物。主臥是兩位姐姐一起,別的,就是一個小衛生間和小廚房了。比起大多數北漂,我的居住環境已然不錯,三環,二千三一個月。
回到租的房子,我敲了敲主臥的門,給兩位姐姐送了一袋兔頭。但在這之前,其實是有過一場心理戰的。是兩袋都送,還是自己要吃一袋呢?最終,我通過女生對兔頭的接受程度,讓自己作出只送一袋的決定。
回到自己的小小房間,還沒有褪去書包,一屁股坐在床上。想了想自己一天的工作,好像沒有什么需要立馬做的,也沒有什么需要做的。順勢就拆開了僅剩的一袋兔頭。
一袋有六個,前幾個,我像個熟練的成都人,三下五除二地剝完,吃得也不是很干凈。
還剩兩個的時候,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下次能再吃到正宗的兔頭,得是什么時候啊?我小心翼翼地掰開第五個兔頭的嘴,用指甲從根部用力地剔著附在骨頭上的肉。
上午還在成都,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空調是暖的,牛奶是溫的。現在的交通真的很方便,幾個小時,就又在暖氣片旁取暖了。
第五個兔頭認認真真地吃完,還剩最后一個。突然有些后悔,前面幾個吃得太馬虎了,要挑一挑再重新剔一遍?還是沒有做出來,拿出了第六個兔頭,也是最后一個。
成都的變化也很大,老媽開車的時候,不停地給我介紹她發掘的新店。車左拐,那里有最新開的火鍋店,向前開,有一家不錯的下午茶。
忽然有些心酸,眼睛有些濕潤。打開手機看看外賣,起送費三十,外賣費四元,沒有熱牛奶。
最終是什么也沒點,放下最后被啃完的兔頭,不想洗漱,倒頭睡了。
(五)
第二天我依舊惺忪地起床,半夢半醒地走在路上,自動在公交站停住,能感應到那班公交再抬起頭。我不能說自己的一天是渾渾噩噩的,因為工作的時候還是全力以赴。
那天晚上我沒有做夢,沒能在夢里光顧九眼橋那一排酒吧,也沒有看見月光投在府南河上的倒影,也沒有像小說里那樣,夢見家。
如果睡覺沒有做夢,怎么證明那些數不清的夜晚,到底經歷了什么。如果心里是想著家的,卻在忙碌中,忘了華燈初上,曾經也是有過被人在三菜一湯旁等歸的時候。
我沒有過悵然若失,我也不曾彷徨徘徊。只是在交錯的地鐵聲里,在來往的人流中,我知道了一種感覺。
那是北漂,我的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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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燁幺兒
教育專題主編,自我感覺在靈魂里放了個屁都是充滿香氣的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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