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地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里面睡覺。
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p>
大概很多人都聽過這句話，哪怕不知道它的出處。
它出自電影《阿飛正傳》，1990年在香港上映。
時隔28年，這部電影又在內地重映。
上映首日，影片的排片率不高，票房也只有兩百多萬，可是上座率卻遠超當日其他電影。
一部明明在房間里打開電腦，就可以看的影片，卻仍然讓一些人心甘情愿去電影院看。
為的不過是，在大銀幕上，一睹當年風華正茂的張國榮，再感受一回港片黃金時代佳作的魅力。
1
《阿飛正傳》的故事里
有無數阿飛的縮影
阿飛，是一個粵語詞，形容無所事事的無業青年。
張國榮飾演的旭仔，是香港成百上千的阿飛中的一個。
因為小時候被生母遺棄，旭仔把自己比作“無腳鳥”。
這種鳥沒有腳，注定無法下地行走，只能在天空中不斷盤旋，不斷徘徊。如果有一天它落地了，那就是它死的時候。
旭仔這一生，正如同無腳鳥般，沒有歸宿。
對生命中遇見的每一個女人，他都表現得放浪不羈。
他說他不會結婚：“我這一輩子不知道還會喜歡多少個女人，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會喜歡哪一個?！?/b>
售貨員蘇麗珍不是他的港灣，舞女咪咪也不是。
遇見蘇麗珍時，他說：“十六號，四月十六號。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我明天會再來。?”
他們從一分鐘的朋友，變成了兩分鐘的朋友，之后每天都見面超過一小時。
蘇麗珍問旭仔：“你會同我結婚嗎？”
旭仔：“不會?！?/p>
蘇麗珍：“我以后不會再來了?！?/p>
可是她還是再來了。
她自己也沒想到，一分鐘會如此漫長，如此令人難忘。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因為我而記住那一分鐘，但我一直都記住這個人?！?
“我以前以為一分鐘很快就會過去，其實是可以很長的。有一天有個人指著手表跟我說，他說會因為那一分鐘而永遠記住我，那時候我覺得很動聽……
但現在我看著時鐘，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從這一分鐘開始忘掉這個人。”
蘇麗珍找了個借口去看旭仔，其實只是想回到他身邊，哪怕不能結婚。
旭仔說：“為什么要遷就我，你遷就得了我一時，遷就不了我一輩子?！?/p>
蘇麗珍無法做到的，舞女咪咪也一樣做不到，哪怕她比蘇麗珍要大膽、要熱烈。
咪咪總是說旭仔一對耳環收買不了她，她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
可旭仔卻結結實實收買了她的心。
旭仔離開她去菲律賓的時候，咪咪曾去找過蘇麗珍。
她說：“其實我不應該來的，我不應該給你一個痛快的機會。不過我始終覺得他愛我多一點，說到底他是因為我而離開你的?！?/p>
蘇麗珍：“這種事，早點知道比晚點知道要好。現在哭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已經沒事很久了?！?/b>
其實在蘇麗珍和咪咪身邊，都有著一個愛她們的人。
劉德華飾演的警察超仔，甘愿在蘇麗珍身邊做一個聆聽者。
張學友飾演的歪仔，暗戀著咪咪，表白之后，只換來了一句：“我不會同你在一起。”
但他還是賣了旭仔送他的車，把這筆錢拿給咪咪，讓她去菲律賓找旭仔。
她們為什么都死心塌地愛著頹廢的旭仔，電影里沒有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
總以為旭仔是無情的，可在電影接近尾聲的時候，超仔問旭仔的那一個問題，卻似乎又讓我們懂得，原來他都記得。
“去年四月十六號三點你在做什么？”?
“該記得的我永遠都會記得?！?/b>
后來，旭仔找到了生母，卻只是轉身離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當我離開這房子的時候，我知道身后有一雙眼睛盯著我，但我是一定不會回頭的。
我只不過想見見她，看看她的樣子，既然她不給我機會，我也一定不會給她機會?！?/p>
“以前我以為有一種鳥從一開始飛就可以飛到死的一天才落地。
其實他什么地方都沒有去過，這只鳥從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電影的結尾，梁朝偉飾演的又一個阿飛登場了。
這段三分鐘的鏡頭，成為無數人心中的經典。
旭仔這種人物設定，本身并不討喜。
但張國榮的表演，卻讓很多人都喜歡上旭仔，包括他的不羈，也包括他的頹廢。
有人說，哥哥張國榮的眼中，永遠充滿著孩子氣，永遠閃著光芒。
阿飛不是無情的，只是母親讓他不敢再去付出真心。
2
每一張臉
都有不一樣的故事
1990年，張國榮34歲，劉德華、梁朝偉、張曼玉和劉嘉玲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
電影中年輕的他們，讓很多人忍不住感慨：那時候的他們，從每一個角度拍都好看。
張曼玉飾演的售貨員蘇麗珍，身上有一種婉約的美，舉手投足都是迷人的。
雨中傾訴的一幕，成了無數人心中的經典。
劉嘉玲飾演的舞女咪咪，熱烈活潑，明知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戀，也不問前程。
她愿意為了旭仔改變自己，收起嬌氣去拖地。
劉德華飾演的警察超仔，長了一張正氣的臉，像一個游離在故事之外的觀眾，事實上也沉浸其中無法解脫。
張學友飾演歪仔，是旭仔的朋友，呆呆的，眼神經常不知道落在何方，但是面對喜歡的人，卻是深情而堅定。
片子的結尾，梁朝偉貢獻了一段三分鐘的梳頭戲。
讓人看到旭仔之外，這座城市里，還散落著無數個“阿飛”。
而這部電影的主角張國榮所塑造的形象，就更是經典中的經典了。
那段對著鏡子的獨舞，有人評價說，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演繹出這種令人沉醉的性感。
只有張國榮，才會令人愛上這個看起來頹廢至極的阿飛。
在王家衛最開始的構想里，旭仔并不是唯一的主角，可是演著演著，觀眾眼里的主角就變成了張國榮。
最開始想演阿飛的時候，也是經人牽線，王家衛和張國榮才有了第一次會面，為了達成王家衛的標準，張國榮還努力運動，減肥了十幾斤。
劉嘉玲一場拖地的戲，反反復復拍了27遍；張學友為了一個鏡頭連著吃了二十盤面；最后三分鐘的梳頭戲，王家衛不停地要求重來，梁朝偉自己都崩潰到哭。
正是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才最終給我們呈現了這樣一部經典。
杜琪峰曾評價：“王家衛其實只拍了這一部電影。”
影片中的幾位主角，也無一不為后來香港電影的發展貢獻了更多的經典。
繼“蘇麗珍三部曲”的首部《阿飛正傳》后，張曼玉與梁朝偉又一次在《花樣年華》中重聚，這是一個關于遷徙的愛情故事。
張曼玉給我們塑造過很多經典角色，《旺角卡門》《甜蜜蜜》《阮玲玉》……無一不令人記憶深刻。
賈樟柯曾評價她說：“對演員宿命的認同，讓她好像靈魂附體，這一刻我把她當作中國所有天才女演員的結合體。”
梁朝偉的《春光乍泄》《2046》和《無間道》，讓他成為了提起香港影壇無法避開的人物。
雖然劉德華和張學友兩大天王更偏向歌壇，但是也在香港電影史上塑造了眾多經典角色。
這些人，撐起了那時香港電影的一片天。
《阿飛正傳》中的主角張國榮，是后來《霸王別姬》里“不成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也是《春光乍泄》中醉生夢死又天真執著的何寶榮。
雖然在最燦爛的時候選擇隕落，但也永遠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記憶。
就像影片最后張國榮說的：“該記得的我都會記得?！?/p>
我們也會永遠記得，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張國榮。
3
重看《阿飛正傳》
懷念港片“黃金時代”
即使打開電腦就可以看到《阿飛正傳》，但許多人都選擇去電影院重看一遍這部電影。
因為很多人都有一種情懷在：懷念那些每一幀都美得像畫一樣的影片，懷念那些認真拍戲的演員，更是懷念那個一去不返的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
那個時代，很多香港電影都沒有遵循傳統的敘事方式，卻能用零零散散的片段，講一個動情的故事。
王家衛，正是把這一種方法運用到了極致。
王家衛拍電影，最開始通常只是有一個想法，在拍的過程中故事才不斷成型。
《阿飛正傳》同樣如此。故事沒有清晰的起承轉合，但觀眾可以感受到，影片每一個人物，在得到和失去中的內心變遷。
以往的香港電影，充滿著膠片的顆粒質感，每一幀都是美的。
在阿飛昏暗的出租屋里，有著屬于兩個人的曖昧和一個人的孤獨。分不清是鐘表聲滴答滴答轉動，還是屋外綿綿不斷的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空氣里永遠充斥著潮濕的味道，人物臉上的光忽明忽暗。
現在的電影，技術上更成熟了，卻再也找不回這種舒服的感覺。
以往的香港電影，每一句臺詞，似乎都是走心的。無論是對話還是內心獨白，都飽含深意。
就像《花樣年華》中那句“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放到現在也是極致浪漫。
像《春光乍泄》中“黎耀輝，不如我們重頭來過?！焙喓唵螁蔚膸讉€字，卻最觸人心弦。
現在的電影，可能看到最后也找不出幾句真正戳中我們內心的臺詞。
在《阿飛正傳》中，很多鏡頭都是反反復復拍了幾十次的，但是沒有一個演員會叫苦，每個人都為了詮釋好角色全力以赴。
而現在，很多大咖都是同時在多個劇組，很難全身心地去鉆研一個角色，為了一個鏡頭去反復拍幾十次，恐怕早就已經沒耐心了。
如今，香港還是那個香港。它依然保有港片中那種風貌，依然繁華，依然車水馬龍?？墒菂s很久不曾再拍出，我們記憶里的香港電影。
自從香港電影北上，就越來越具有商業氣息，文藝片一點點地失去了市場。
記憶中的香港電影，有王家衛的文藝片，有《無間道》這樣警匪片，有黃百鳴的《開心鬼》系列，可是這些，統統都很難再看到了。
去年有一部電影《追龍》，由劉德華和甄子丹主演，打著致敬香港電影的旗號，可除了場景上的懷舊感，最終還是落了俗套。
重看《阿飛正傳》，是對港片“黃金年代”的再一次懷念。
哪怕是再看一眼風華絕代的張國榮，也值得了。
給文章點個贊，感謝那些經典影片，為我們留下的美好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