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蕭斐本以為過幾日便好了，沒想到那個夢卻夜夜出現。就這樣魂不守舍地又過了幾天，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更加嚴重了。因為她在夢里夢到了那個聲音，它溫柔而深情，卻只說著反反復復的一句話，便是課上她聽到的那句詩。
可是蕭斐想不通，那詩的最后兩句是什么意思？“留你在此”的“此”又是哪里？不會是夢境里吧？這個想法把蕭斐嚇了一跳，該不會，那真的是另外一個世界吧，天……
好幾天睡不好加上腦子里冒出來的奇葩想法讓她的內心一直糾結著，該不該跟家里人說呢？可是他們一定會認為她胡說八道的，他們肯定把這當成是她不想上學的借口罷了，哎，從未這般愁過。
是誰說“少年不識愁滋味”？那這不是愁滋味難道是喜之郎滋味啊，蕭斐默默腹誹。
這天下午，突然下起大雨，天空越來越灰暗，幸好放學之際雨勢漸弱，她打起傘磨磨蹭蹭地走在雨幕中，沒走多遠，遠方傳來隱隱的雷鳴聲把她不知溜到哪兒去了的神智喚了回來。她循聲抬起頭望了眼天空，卻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怔忪了。
這……怎么那么像夢里……
此刻她正站在一座石板小拱橋的最高處，那種四顧茫茫的感覺無比真實而熟悉地襲來，她的心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不，這只是湊巧。她安慰自己，你只要當這一切沒有發生，像剛才一樣接著走就好。她鼓勵自己邁步，邁出去，只要邁出去……
可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僵住了，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其他什么。
正在和自己較勁的蕭斐沒有發覺，頭頂的天空變得那樣暗沉，仿佛生生下陷了好幾層，幾乎要觸到她的傘頂。而雷鳴雖仍在隱隱約約傳來，雨卻幾乎停了。
周圍的一切是那么靜謐，就像是那沉浸而安穩的夢，稍有不慎便再不會醒來。
忽然間，飄來了一朵云，它比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同伴黑得更甚，它從空中緩緩下移，朝著蕭斐靠近，濃墨似的一團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它漸漸變幻出一個男子的模樣，先是頭，再是著有風衣的上半身和修長的手臂，可是下半身仍舊是縹緲的云霧。
他仿佛天神般從天空中俯下身，張開雙手想要擁抱她。
嘴里輕聲道：“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轟的一聲在腦海里回響。
蕭斐愣了下，猛地抬起頭，傘同時被猛地后仰，她被眼前的人所震驚。
或者說是震撼更為恰當。
她眸子里的震驚讓他猶疑了一下，他靜靜停住沒有再靠近：“蕭蕭，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的聲音那樣溫柔，充斥著她的耳膜，有種熟悉的感覺在她的身體蔓延開來，她好像是認識他的……
可她還沒來得及多想，他便有些急了，他把她的傘奪過丟在一邊，看著露得完完全全的她說：“你好好看看我，你還記得我剛剛說的那句詩嗎？你以前跟我對過下句的你難道忘了嗎？”
“下句？”
“是啊，你快好好想想，肯定能想起來的！”
她的目光從他的臉龐劃過，一絲朦朧的記憶襲來，緊接著是語文課上老師的話語、夢境里的聲音……一片混亂的交織中，她的腦海深處有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她不由得跟著那個聲音，一字一句念道：“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
——轟！
那聲音之下的所有記憶都仿佛被喚回了生命，在她的腦海深處翻騰著，叫囂著，仿佛在努力沖破某種限制，她只覺頭痛欲裂，之后便被洶涌的記憶和疼痛拽入了另一個世界。沒有聽到他那聲欣喜的“蕭蕭你記起來了！”也沒有看到他憐惜皺眉之前一瞬間無限歡欣的臉。
上一章 ? ?一念幻云，再念覆雨(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