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女士……”
默然被空姐輕輕叫醒,到用餐時間了。怎么睡著了……怎么夢到了他……
默然迷糊地睜開眼睛,胖英國男的大笑臉馬上又映入眼簾,嚇了默然一跳。英國男看來不甘旅程寂寞,一定要和默然暢聊一番。
“你是要去倫敦還是英國其它地方?有人接你嗎?我們到達Heathrow的時候會很晚嘍。”
“我去倫敦上學,學校應該有人來接。”
“太好了,我是一名在倫敦工作的記者。我喜歡中國文化,喜歡中國食物。中國食物比倫敦Chinatown的食物好吃很多啊……”就這樣,默然原本安靜的旅程,被Tom,一個愛好中國文化的記者硬生生地給變成了一場Tom的個人演講秀。
終于,飛機降落在夜晚的希斯羅機場,一個陌生又讓人興奮的地方。希斯羅機場沒有浦東機場那么大,那么壯觀,看著也有些年頭,有些舊,但是卻散發著一種溫暖的氣息。Tom友好地請默然和他一同搭車到倫敦市區,但默然已經提前預約了學校的迎新大巴就婉拒了,于是Tom就留給默然一張名片說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他很樂意,默然一再謝過。
默然興奮又緊張地隨著長長的隊伍往前走等待入境,入境官是一個胖胖的黑人阿姨,審視般問了默然幾個問題,嚴肅地給她的護照蓋了個戳,這才正式宣告著,來到英國了!
默然推著行李車往前走,看著周圍的外國人,聽著耳旁的英語,才意識到,哦,不對,我成老外了。她站在出口處,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似乎品嘗到了自由的味道。從包包中拿出已經準備好的接機卡,掛在脖子上,站在約好的地方等著接機人。
過了半個小時,默然終于看到一個學生模樣的英國女孩拿著學校的指示牌沖她走來,默然興奮地招手。英國女孩走過來笑著說了句什么,默然努力地聽著,卻發現怎么一個詞都沒聽懂!這英語是白學了嘛?!頓時緊張起來,想完整地說句英語介紹下自己都說不出來了。
女孩又慢慢地說了兩遍,默然還是沒聽懂,只是很不好意思地不停說“Pardon”,女孩有點不耐煩了,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默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尷尬地站在那里。
過了一會兒,遠遠地,默然看到一個亞洲人模樣的男生向她們這邊小跑過來,那樣熟悉的一抹藍色……那一瞬間,隱隱約約,似乎看到了他……會嗎?真的這么巧?默然打聽到他在倫敦上學,但并不知道他在哪個學校。默然也為自己可笑,千里迢迢跑來倫敦不是為了他嗎?可是她又很害怕……害怕見到他,害怕見到他,什么都不一樣了,什么都變得很陌生。
男生跑近,默然緊緊抓著行李車的推手,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可是,上帝并沒有給她戲劇性的橋段,不是他。默然悄悄地吁了口氣,但隱隱地也有一絲失望。
男生沖著默然熱情地打招呼:“Hi!你是蘇默然嗎?”
“你說中文的啊!”默然才反應過來。
男生笑了笑,估計是看多了這種情況,也看出默然的囧態:“別在意,Rose今天在這邊辛苦一天了。她是想跟你確認下你的信息,想知道你是住在哪個區的宿舍,好帶你去相應的大巴。”
原來是這樣,默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拿出之前記的小紙條遞給他。
男生仔細地看過后說:“挺巧的,跟我一個宿舍區,在倫敦三區,跟我走吧。”默然如釋重負般點了點頭。男生紳士地從默然手中接過了行李車,又跟Rose說了幾句才帶默然離開。
默然跟在他的后面,機場很大,他們走了好一會兒,越走人越少,地方也越黑。默然忽然有點害怕:剛才也沒看到他有什么證件,不會是壞人吧……
男生像是看出了默然的警惕和害怕,拿出了自己的學生卡戴上,邊走邊自我介紹道:“我叫Stephen Yang,中文名字楊辰南,中國出生,英國長大,就是你們說的BBC吧。市場營銷專業,Master學生。我知道你是人文學院 Year3學生。你是我今天接到的唯一一個中國學生。很高興認識你。”?
默然聽他這樣說才稍稍放了心,又為自己剛才的懷疑覺得抱歉不好意思。這才認真看了看這個男生,看上去年齡和自己相仿,個子高挑,皮膚有點偏小麥色,穿著淡藍色休閑外套,運動鞋,側臉的輪廓看上去好像一個人……陳澤南?STOP!默然使勁兒搖晃了一下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真是瘋了,怎么總是想到他。
終于走到大巴停車區,大巴上已經等了好多學生,都是一個宿舍區方向,整車果然只有她一個中國人。默然拿著行李坐在了最后面,看來她是最后一個到的,坐定沒多久,車子就發動往市區方向去了。這時,楊辰南站起來代表Student Union歡迎大家。
雖然已是倫敦時間夜里1點,來到陌生城市的興奮感讓車里的人也開始歡騰起來,大多數是歐洲的學生,三三兩兩已經認識,各種西班牙語、意大利語熱情地交流著。和車里的熱鬧相比,默然一個人坐在角落顯得有些孤單。默然看著窗外陌生的街道,迥異的建筑,在心里悄悄地訴說著:陳澤南,我來到你的城市了,你在哪里呢?默然看著每一條街道,似乎都看到一個陳澤南在走過,這條路你是不是曾經經過?那家咖啡店你是否也曾駐足呢?
坐在前面跟新認識的朋友聊天的楊辰南,不經意間看到靜靜坐在末位的默然,跟朋友說了兩句,便向默然走去。默然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旁邊有人走近,仍埋在自己的思緒里。
楊辰南好奇地看著這個女孩,窗外的風調戲般不停吹動著她的長發,露出白皙清秀的側臉。她穿著簡單的休閑外套和牛仔褲,在他看習慣了的西方女孩中,她五官不夠立體,不算漂亮,在他認識的中國女孩中,她不會打扮,穿著簡單,顯得有點普通。但是,楊辰南說不準為什么,這個女孩還是能夠吸引他的目光,可能是因為她在一群不普通的人里面太過普通?或者是她眼中略帶憂傷的沉靜?她好像帶著一個透明防護罩,在無聲地宣告:我不準備去參與這個鬧騰而嘈雜的世界。
默然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這才發現楊辰南正站在旁邊看著自己,被一個陌生男子這樣盯著,默然有些不好意思。
楊辰南友好地伸出手:“還沒有正式跟你認識,well, welcome to London!”
默然輕輕握了下他的手:“謝謝”。
“是不是剛下飛機不太適應?很多中國來的學生剛來都會有一段時間的適應期,不用擔心,很快你就會enjoy your life。不過,前提是你也要積極地融入,認識更多的朋友。” 默然聽出他的好意,微笑了下,點了點頭。
“第一次來倫敦嗎?”
“嗯。”
“在飛機上應該睡了蠻久還不困吧。我可以給你當免費導游哦。你看到前面那個建筑了嗎?那個就是Big Ben嘍……”
默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有當聽眾的潛質,飛機上這樣,大巴上也這樣。就這樣被導游了一路,算是倫敦巴士一夜游了,不過剛才的傷感也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巴士開始減速,慢慢地駛進一片住宿區,車上的人從昏睡中醒來。下了車,默然隨著大家進入學生中心,憑著之前在網上填寫的預定信領取自己的住宿用品。默然一手抱著被褥床鋪,一手推著行李,研究著住宿地圖,費勁地找著自己的宿舍號。
楊辰南本來已經準備走了,看到只有默然一個人還在那兒研究圖標,就走過去拿過默然的行李:“你住的地方離我不遠,我帶你過去吧。”默然非常感激。
默然預定的宿舍是一幢六人間的兩層小樓,共用一個廚房,樓上樓下分別一個衛生間。走到樓里,一片漆黑,還有翻新過后的淡淡油漆味。默然打開廚房的冰箱,還沒有插電,看來自己是第一個到的。想到要一個人待在這幢樓里一夜,心里還是有點害怕。
楊辰南樓上樓下也看了一圈,沒有一個人,寬慰默然道:“我住在前面那一排的24號,很近,如果有甚么需要幫忙的可以打我的宿舍電話。”他在門口的小白板上寫下了電話號碼才離去。
默然的屋子在一樓,雖然很小但是位置很好,有一面落地窗,外面就是小樓的后花園,陽光好的時候曬太陽很方便,默然想著美好的東西心情就放松了很多。
忽然,落地窗那邊傳進來一陣窸窸窣窣聲響。默然警惕地一步步走近,確定窗子是鎖著的才慢慢拉開窗簾,黑暗中一雙眼睛正盯著她。默然嚇得大叫一聲,立馬跑了出去。
沒走遠的楊辰南聽到叫聲趕緊回去,和跑出來的默然撞了個滿懷。看默然嚇得直喘氣,忙問:“怎么了?怎么了?”
默然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楊辰南只好領著默然小心地回到屋子里,往默然指的地方一看,就禁不住笑了起來,還以為是什么豺狼野豹,原來是只小狐貍而已。
楊辰南解釋道:“這附近有一個大公園,所以小動物比較多。不過他們是沒有攻擊性的,很友好。”
默然半信半疑道:“真的......沒有攻擊性嗎?”
從小到大,默然只在動物園里見過狐貍,從來沒想過狐貍也是和其它寵物一樣可以在城市里人們住的地方隨意出入的,在一只狐貍旁邊睡覺還是讓人非常害怕。
楊辰南略微想了想,提議道:“如果你害怕一個人住這邊的話,可以去我那里。”
默然愣了,楊辰南趕緊解釋:“別誤會。是這樣,我們宿舍正巧有間屋子空著,住那間的人是我的好哥們兒,他這一段時間都不在,所以鑰匙留在我這邊,我跟他打一聲招呼借你住一下應該沒問題。”
默然遲疑了下,雖然覺得太麻煩別人,但是想到自己要一個人住這里旁邊還有一只狐貍盯著,頓時覺得還是厚臉皮點麻煩別人吧,就答應了楊辰南的提議,帶了一些生活用品,跟著楊辰南去了他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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