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娃兒之語,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泣血一族在仙途一道中著有文書,場面上的人既就不明細,好歹也有耳聞。
“放屁,泣血一族早他娘的死光光了,小娃子莫信口雌黃。”
那袁大戶身側一鷹鼻鷂眼的壯漢一拍腰間匣函,撇動著兩抹赤須甕聲甕氣的說著。
這人必是那所謂袁大戶的打手不差,其又是聞色辨味的一能士。說是這邊陲小地內,他袁大戶造勢久威,人遺混稱“滾地龍”。恰是這一行外來客喧賓奪主,搶了自家主子風頭,他老人家正坐桌上雖不聲會,但底下人又怎不知遇際逞功?
袁大戶胡服掛瑾,端坐一旁。意興闌珊的輒嘗魚湯,止一作壁上觀狀,仿若這人不出袁門般,任其倀嘯廳堂。
“赤須漢,你可真沒見識,我點出原委你卻不信,當真十分愚昧。”
白發娃兒一句話出去,竟就折損赤須漢兩次,便是他的主子都掛不住顏面,踢桌彈起,一副暴跳如雷。直嚇得端菜未及遠的爐頭一溜煙尋一桌洞匍匐瑟瑟,煞是滑稽。
也是隨著袁大戶的矢令,后面之人皆作按匣操刀狀。
令不才見狀,對這衫不遮臍、襠不掩腚的小娃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狀,倒是這事由其造,收其爛尾的活還得自己出面。
他虛一點腳尖,不聽其后腳落地聲便閃過袁大戶一眾打廝,徑與之面面當對。
他一手入懷中攬索,還不見掏出個什么,卻見袁大戶先是一愣,旋即面色轉危,竟就撲通一聲跪砸在其面前,顫顫巍巍的說道:“小老兒不識體態,莽撞了仙人,萬死不辭、萬死不辭。”
見是袁大戶的兩手就左右在自家臉上招呼,恐怕其也是見過些得道者,知道其中厲害。如今見了令不才如此不凡,料定其乃不世仙修不差。方才有了這服軟吃癟的行徑。不過,倒是讓人見了還真以為是風闕方恃強凌弱,欺負他一般。
而他那一眾烏合雖不知其然,卻也隨他跪拜,各自摑臉不跌,直見那善于聞色辨味的赤須漢掌的尤為響亮,還滿臉腆著個不明白。
望著眼前戲劇轉變的一幕,便是令不才也呆矗不動,那本該拿出來表明身份的風闕山風字牌章亮了半臉又被自己揣了回去。
這一幕,卻恰巧被有心人瞧見,那在店內東南角落座的三名黑服士揚氈立起。不見他們面貌,只說這行著就面生的狠了,雖說三千銅樓間行度習俗萬別,但是像他們這種異束的卻更讓人難忍恭維,仿若倒像極那一個個獸精樹怪得道,不懂行著搭配而胡束亂添的一般。
不過雖說他們詭異,但其身上那或隱或現的氣度卻讓令不才也不得已慎重以待。
“令壇主,我等閑輩在此恭候多時了。”
說話的是三人中偏左的,隨他話落,其身側的兩人搖弄袖袍間,吭哧作響的將一連串明晃晃的刀劍兵器就亮在他們先前所憩之桌上。
見是兵家子,那老板娘猶如受驚之貓般,咋呼落跑,一屋客人便就散盡。
就連店家自己的跑堂都更是張皇逃竄殆盡,沒跑的也就是自始至終在桌下瑟瑟發抖的爐頭了。
令不才身后,左右各閃出一錦繡身段,不知出自何門哪輩,卻是揚手間那三須銀刺表了其二身份。
“慢著!”
令不才揮手制止二人正掐拿以待的印子,其自己雖不卸戒備,但兩睛打探的意味卻更加明顯了。
“道家所求為何?”
令不才試探道。
“借你風闕此行之事,讓我等做個賭注?”
“憑什么?”
令不才眉宇一揚,鏗鏘說道。
“令壇主稍安勿躁,何不聽老朽把詳細道明,說不定您也樂得答應。”
那人卻不被令不才言語所激,仍是一副聲平氣和。倒是后者不再出聲,作是任由其之后發揮。
“令壇主,老朽所言之斗不似坊間莊閑那等,而更像是賭當。便是我出一讖,莫管成否,先賒你幾吊靈寶兵器,若是老朽一語成讖,你再把事先商議好的東西交與我等,若我所言為非,之前賒與你之靈寶則盡歸你等,我們分文不取。”
“狂妄!”
令不才怒喝一聲,乍似驚雷聒耳。
“你以為何人膽敢言讖?凡俗之測算是為卜卦,仙神之測算是為數庚。但自古以來自有讖字起,卻沒人敢以此比擬自家測算技巧。你們又算哪門蔥蒜,盡行逆天狂妄之事。”
周下的風闕門徒也是聽了令不才之話才隱隱后怕,不然換做他們這群愣頭青在主事位,恐怕還真會應下那看似十拿九穩的賭當。
故此,他們皆更加信服令不才。由聽此言后,也算是漲了自家道識。
“令壇主若覺得老朽是無中生有、故生是非,不如當下便合上一卦,滋是打消令壇主隱忌,此卦不需貴方掛彩頭,若不中老朽賠貴方靈器三口,我們扭頭走人,若中還望令壇主多個思量過程,決定是否有此一讖。”
黑服士這話里的奧妙在場道修卻都明了,人說卜卦都是開上一卦,自在于沒人膽敢自信十掛十中,而這人所說乃是合上一卦,則意在卦中卜收,雖說是測算,但更比懿旨般,言出卦應。這等本事若是鼓吹的也罷,但倘是當真,那等份量不言而喻。
“好,令某領你一卦。”
令不才本也是外柔內剛之人,如此挑釁,早也點燃他的斗志。其一掃之前柔弱之勢,煥然一副傲軀。他也想看看,這些氣粗如牛者該是何實何虛。
“好,令壇主快人快語老朽佩服的很,自由您起卦由,老朽來兌便是。”
“那便測測他是否為泣血遺孤?”
令不才當仁不讓,食指一點桌下瑟瑟發抖的那位,如是說道。
“這有何難?”
黑服士從袖中抽出一雙皮毛焉附的枯骨手掌,令人悚然的是,他那右掌竟把左掌捏碎,只一碾一揚,盡似灰塵飄灑潑開一地,卻不如常人所料落作捧簇,反倒是煞有規律,橫平豎直的排列了起來。
袁大戶和他那一眾爪牙畢竟凡人,見了此幕也就嚇得各個暈厥了去。奇在那桌下膽小如鼠的爐頭,雖抖得更厲害,卻硬是將黑服士這手詭魅欣賞個囫圇。
就連風闕仙修也是被驚的口若石塞,久不能語。也就白發娃兒和其身側林時雨能面平如常。
只見黑服士揭下嘴上的布罩,對著那一地散灰輕輕一吹,卻有那橫成撇捺豎成點,爻動氣化生卦變。再度看來,其已成卦,讀作:泣血族——天庚。
“喔!原來這個年輕人叫天庚啊,名字倒起的挺大。”
黑服士略微驚詫的說道。
“道家意思便是肯定了其是泣血遺孤不差?”
令壇主一字一頓道。
“正是”
“何以見得?”
“泣血一族與常人無異,但正如宗諱之意,其族人泣必血淚……”
“哈哈……”
“令壇主有何好笑?”
“我笑你弄巧成拙,所卜皆非!”
“令壇主又何以見得?”
“這少年之前被袁大戶發飆嚇得濺出過淚,令某卻分明察過其所泣與常人并無二異。這不說你所策實屬笑話,又何敢與我處招搖撞騙。”
“哈哈……”
黑服士聞聲,更笑到癲狂。
“你又笑什么?”
令不才隱隱覺察不對,又怕那黑服士只是裝腔作勢要使佯詐,聲音低沉著問。
“令壇主倒是明察秋毫,巨細不落,不過,令壇主對泣血這一古老種族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怪也怪令壇主年紀輕,不能知其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