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班的時候,每年都要寫年度工作總結,寫得洋洋灑灑,什么技術創新,降低成本,質量改進等等,簡直是要趕上長篇大論了,其實做了那么多,寫出來無非是想年底多點年終獎金和分紅罷了。其實私下里我的還有另一個版本的年終盤點,是放在博客里的,幾乎每年都可以用“忙,累,傷感”這幾個字來形容,這樣的報告和總結一直寫了十五年,日子也年復一年地溜過了十五歲,后來我得了重病,公司解除了合同,沒了工作,從此也無需年底總結。
今天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朋友圈里大家開始了2017年的問候,一周前就開始各種告別和總結了,看著別人開心走向未來的情景,我卻竟然是不舍。于是在手機里寫下了這個題目——我的2016,不想說再見。
此時此刻的我,已經整整被疾病禁錮了三年,就在患病的第一年,我喪失了語言和行動能力,慢慢地我的運動能力一點點消失,目睹這一切我卻無能為力。2016年,我的身體功能喪失殆盡,胳膊一動也不能動,手指全部彎曲變形了,一直靠右手小指關節觸摸手機屏幕打字,也變得異常艱難。然而比這更難的是我的日常生活,洗臉,刷牙,吃飯,睡覺,上廁所等等,都需要專業的護理。我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絕望,同樣和我面臨絕境的還有另外一個人——我的丈夫。他辭掉了干了十幾年的工作,專職照顧我的吃喝拉撒,習慣于長期的緊張和忙碌,他很不適,上班的時候手機電話不斷,起初還偶爾有客戶打電話問業務,后來大概知道辭職了,沒人再打了。為了不讓手機鈴聲嚇到我,電話全部靜音。屋子里整天都很安靜,大多時候他一個人和我說話,我沒法應答,只能用眼神交流,更像是他自言自語。一年的時間,我們似乎都已適應和習慣。
不管命運如何,我都不能自暴自棄,因為那就不是我。每天守著一扇窗,我能看到天空上的流云,看到風,看到季節的變幻,看到星空,看到月亮,看到雨,看到雪……感覺自己從未這樣認真地對待大自然了,也許這就是自然的魅力,對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而言,他的吸引力就如同我們剛剛踏入這個世界時一樣,是那么強烈又不可拒絕。我看到了時光不緊不慢地在流逝,我的人生也是一樣,時間不停地滴滴答答,每分每秒……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關于死亡的問題,用殘缺的手指,用心,我仿佛是在死亡漫長的黑色隧道里行走,只有自己黑色的影子一路相隨。窗外的光明那么近,又那么遠,需要一個生命輪回的時間,我就這樣走著,走著,有一天就會走出去吧。
這一年,我寫完了兩本書,目前正在出版中。我也得到了很多愛,不知道如何回報,我把自己寫的書《漸凍人生》捐贈給了中華碩宋慶齡基金會800冊,贈送病友和社會人士百余冊。現在我開始用眼睛打字,用電腦說話,三年的疾病把我錘煉成了作家,我也不想抱怨命運,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樣:如果這樣,上天還是覺得不夠的話,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也許與你們不一樣,我知道自己的今天比明天更好,所以我的2016 ,不想說再見,又不得不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