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0月,我出生了在江西的某個小鄉村,具體的情形我不知道,也沒有相關啥啥記錄。
我已是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兄長,下面還有一個妹妹。那個年代,那個地方,家中三四個小孩的家庭比較常見。后來長輩告訴我,爸媽是希望有個女兒的,而且,我還差點被換了。我媽老家那邊有一戶生了三個女兒,而最小的那個和我差不多大小,當初由于我二伯的堅持才沒有換掉。據我媽說,那戶人家條件挺好的,家里開廠子的。以至于后來,我時常想,當初我要是被換了,會過成什么樣?
自我出生后就對爺爺沒有記憶了,長輩告知在我兩三個月的時候,爺爺去世。爺爺奶奶也不是地地道道的的江西人,據長輩回憶,解放前爺爺奶奶從廣東梅州一代,逃難到江西,那時候江西被流傳為魚米之鄉,物產豐盛,會有吃的。奶奶姓堯,在我學會三皇五帝的故事之后,曾經一度以為奶奶是上古皇帝的后裔。父親兄弟姐妹6個,排行第五,三位伯伯和兩位姑姑,在那個困難的年代,把6個孩子拉扯大,想來爺爺奶奶是吃了不少苦頭(長大后,得知并不止6個,最年長的大伯,在到了江西后,據說是被人抱走了,后來還回來找過,差一點就找到了)。在后來與長輩的聊天中得知,當年爺爺奶奶一路過來,吃過樹皮、草根、觀音土。奶奶曾經說,只要有油什么都好吃,哪怕一把稻草,用油炸一下吃著都非常香。
自我記事起,到4歲之前,一直住在老房子那,彼時大伯和姑姑們都以分家獨立。父親作為最小的兒子,和爺爺奶奶們住在老房子里。兩層的磚瓦房,門前小院子,種滿了柑橘樹,屋后一小片竹林,一口小池塘。廚房獨立在院子一頭,廚房后面長了幾棵大松樹和楓樹,院子的另一頭,是一片水泥曬場。二樓有個房間很少去,總覺得充滿了神秘,搬家后和小伙伴在這邊爬樓玩耍,去到過那個房間,里面是一口棺材。從那以后,再也沒去過二樓了,后來聽老人講,以前都有給自己留棺材的習俗。
老屋的記憶并不多,四周都是農田和樹林,春夏之時遍布蛙叫聲和知了聲。老屋廚房很大,一家子吃飯都在廚房圍著木圓桌,廚房梁上總會掛著一個竹編的大籃子,里面放著母親做飯的食材。小時候的野味很多,野雞野兔,還有蛇肉,而這些我基本上都不碰。吃得最多的是野生田螺,吃完田螺,再把螺殼洗干凈,敲個孔拿繩子穿成串,戴在脖子上,恍如當年沙和尚的那一大串骷髏頭。
1992年,大約在秋天的某個清晨,我在睡夢中被父親叫起。穿好衣服跟著父母,搬到了爸媽辛苦蓋下的新房,青磚青瓦7字形。新房離老屋直線距離不過兩三百米,緊挨著馬路邊,新房旁邊則是父親的工作間。兩間土坯房,里面布置滿了各種鐵件、切割工具、電焊機、碾米機,在我看來很神奇的東西。這么多年,除了家里的幾畝地,家里的收入來源,就是父親的這個工作間,父親是當地名副其實的手藝人。而我小學開始,就在里面進進出出打下手,自己也會偷偷的“單干”,用扁鐵給自己切割了一把劍,用細鋼筋頭給自己焊魚叉,甚至用鋼管給自己做了一個厚重的笛子。為此也沒少挨罵,沒啥受傷,最常見的便是被電焊弧光灼傷眼睛。止不住的流眼淚,不能見光,戴著墨鏡,爸媽則到處去討孕婦的奶水,用奶水滴眼,效果還是不錯。也曾見過外人來找老爸幫忙,自己去切割材料,結果切片破裂飛出,整個手掌被打的血淋淋,讓我對切割機有一種恐懼。
新房馬路對面是村里的小學,過了馬路一墻之隔,靠近路邊的圍墻里,長了一棵很大的樟樹。從小就發現樟樹空了很多,也有不少泥漿的痕跡。據說早些年,這棵樹起了大火,村里組織滅火,也灑了不少泥漿水進去,最終保住了這棵大樟樹。大樟樹樹冠很大,也很高,每次從外面回家,看到這顆樟樹,會有一種親切感,恍如這便是回村的燈塔。夏天的時候,喜歡爬上圍墻,坐在上面聽著風的聲音,聞著的樟樹種子味,偶爾也會被上面掉下來的巨大綠色毛毛蟲給嚇得跳下圍墻。如今回家后,總會坐在屋前,看著大樹發會兒呆。
搬到新房子后的一件事,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有一天晚上,一家子都在客廳看電視,我平時就比較愛哭,那天晚上也在哭哭鬧鬧的。我媽就把我抱進房間,讓我自己在床上哭。沒多久,我突然看到窗戶外面有一只手搭上了,嚇得我哭聲暴漲。可能我媽也感覺到不對勁,進房間問我情況,我把情況說了之后,他們去外面轉了一圈沒發現什么東西(第二天,爸媽猜測可能是剛好學校放學了,途徑的學校路過窗外,聽見有人哭就想趴窗戶看看)。從那之后,我就不敢一個人睡覺,每次就要叫上我哥,我二哥則是被我媽責令跟我一起去睡覺的,我二哥又很想看電視,那會我二哥一定是恨死我了。這件事之后導致我的膽子異常小,怕黑。
家中三兄弟,自然是不得清凈,各種吵吵鬧鬧不間斷,越長大越容易打架。我最小,但好在不是一直被欺負的那個,有時候聯合二哥欺負大哥,有時候又聯合大哥欺負二哥,當然也有被大哥二哥聯合捉弄的時候。誰打輸了便哭著告狀,爸媽無奈單頁習以為常,常說:打吧打吧,打死一個少養一個。除了相互打鬧之外,我們幾個做事干活的時候,倒也很賣力,農田里的活,家里的活,基本上都能干,而我和大哥都話比較少點,二哥則更古怪些。
也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為了方便,省去帶孩子的煩惱,我很早就被送去對面小學了,當時的說法叫跟讀。得益于父母和當時學校校長、老師熟稔,我在學校比一般的男同學要調皮。放學后,學校的老師也經常到我家坐下來聊天,而我也因此感覺自己在學校是有靠山的,當然并沒有干壞事,就是在那個年紀覺得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學校老師不多,也基本上都是本村人,而我并不太熟悉,一年級的時候,放學回到家,爸媽問我今天上了哪個老師的課。我記不住老師的名字,答不上來,倒是想起來是語文還是數學,如此一說,爸媽倒也知道是哪個老師了。
上小學沒多久,我開始和校門口的修車鋪走得很熟。鋪子是堂哥蓋的,早先是校門口的小賣鋪,后來在馬路另一邊蓋了新房,這邊的兩間屋子也就成了倉庫。后來村里其他人在這里租下,做起自行車和摩托車維修的營生。維修自行車的大哥比我年長十多歲,因為小兒麻痹癥狀,走路有點一瘸一拐,靠著自己學習做起修車鋪,村里人都稱他“小劉”。摩托車維修則是另一個大哥,也比我年長十幾歲。他倆總喜歡逗我玩一玩,而我,從那會兒開始,晚上不回家睡覺,去自行車鋪子里,和小劉擠在一張床上睡覺。聽他講他小時候的故事,以及長大后在外面遇到的世界,我總是會被他所說的故事吸引。再往后,他買下了大伯淘汰下來的嘉陵摩托車,那之后,沒事的時候就會騎摩托載我出門去兜風。這種狀態持續了幾個月。
小學那幾年還有農忙假,一到農忙時節,都要給家里下地干活。而我家則有時候還會被學校照顧,組織某個班的學生去我家地里割稻子,現在想想,那時估計有還不少同學都會恨我的吧。而我自己也特別能干:插秧,割稻子,挑稻草,割草喂魚,切豬食……常被鄰居們夸獎能吃苦,很能干。當然,干活的時候也受過傷,左手小指上因為鐮刀割傷,到現在還有很明顯的疤痕。小學,我們還有一項工作:給學校上交稻穗。基本上都是在收割之后,去田里拾撿,也有一些特殊情況下不想勞累,直接找未收割的稻田,偷偷割一點充數。
那時候父母要撫養我們兄妹四個,平時也沒有零花錢給我們,日常所需都是父母買好給我們。我發現經常有人上門回收廢品,塑料瓶、廢紙、廢鐵之類的。我開始了撿瓶子撿紙殼的副業,有時候也偷摸把父親的邊角料給打包賣了。我翻遍了周圍倒垃圾的地方,撿回來的東西基本上一毛錢一斤,我一個禮拜能靠這個賣幾塊錢。村里叔叔阿姨也會夸我,小小年紀,就學會掙錢了啊,有出息。
除了會自己去撿一些塑料瓶之類的賣廢品,也會跟著大哥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村里幾個燒煤的磚廠撿煤塊。磚廠都是燒烏黑烏黑的大煤塊,燒完一爐后,爐膛里的煤灰會被掏出,倒在外面,里面會有一些沒有被完全燃燒可以二次燃燒的小煤塊。我們就會開始拿著蛇皮袋,穿著解放鞋,踏上煤灰堆,滿是灰塵,有時候煤灰燙手,會找工具把煤堆扒開涼一涼。撿半天下來,整個身上都是烏漆嘛黑的,鼻孔也都沾滿了黑色黏糊糊的,那時候根本沒有口罩的概念。撿來的煤塊,會被挑著拿到村里鐵匠鋪去售賣,鐵匠鋪收煤塊再去燃燒打鐵。
煤塊很重,能賣的錢也不多,但對我們來說,有點自己的小收入,已是非常高興了。除了煤塊,還會去摘金櫻子,家里附近的山上,金櫻子都被我們摘遍了。還有一種長在田埂的草藥也是我們的目標,細長的葉子,不長的蔓藤。這些金櫻子和草藥,摘回來,回家再收拾好,拿到街上藥店去換點零花錢,賣自己喜歡的冰袋糖水。采草藥的時候,我總是會提心吊膽,我很怕蛇,很怕和它們打照面。更小一點的時候,隔壁鄰居家有橡膠的玩具蛇,我多看一眼都感覺它會咬我。
而最有趣的,當屬“放夜釣”了。一個小竹竿,綁上蛇皮袋上拆下的棉線,綁上店里買的最便宜的魚鉤,就成了一根小魚竿。放學后,大哥會把魚鉤都穿好蚯蚓,臨近晚上的時候,拿著一把小魚竿,去附近的小溪邊,魚塘邊,找角落的位置,把魚竿插在岸邊。等過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早點去收回魚竿,一般都會有各種魚兒,基本上都是“雜魚”,黑魚,鯰魚,黃鱔等,當然,也有把握嚇傻的小蛇。這些魚,比魚塘里常規放養的魚,賣的更貴,有其他村的叔叔會上門收購。
農村到處很多小水庫,水也干凈,我們男孩子,總是抵擋不住玩水的誘惑。一到夏天,就會去小池塘小水庫撒野,為此也沒少挨父母揍。父母總是給我們講,水里多危險,什么時候哪里小孩玩水被淹死了之類的,我們知道這個危險,但又總是想去玩。那時候,父母有一套檢測我們石頭偷偷泡水里玩的法子:用指甲在我們手臂上用力劃一下,如果痕跡不明顯,那就是去水庫里泡著玩了。而我,也確實因為玩水,差點沒活下來。和村里幾個小伙伴去小水壩附近放牛,期間下水玩耍,我不會游泳,只能在邊緣一帶看他們玩。看他們走到中間好像沒有多深,我便膽大的往中間走去,沒想到中間有條溝,我突然開始往下沉。我拼命的掙扎,也不知過了多久,同玩的小伙伴過來把我抓起,馱著我往岸邊游。上岸之后,我恍惚了好久,定下來之后才發現背我上來的伙伴背我勒的出鼻血了。從那之后,我還是會下水玩,只不過更小心了,也開始學游泳了。
除了玩水,放牛也是農村孩子的必經之路,我也不例外。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養牛,其中又以黃牛居多。早上要早早的把牛牽出去,找一片有草的地方,自由活動一會,然后把牛拴起,重點是一定要遠離農作物。放學后,再去把牛解開,繼續放養一段時間,再牽回家。同村的小伙伴經常能很麻利的騎在牛背上,而我,直到家里不再養牛,也沒順利的騎在牛背上。反倒是被牛踩到過,奶奶告訴我,如果被牛踩到了,要踩回去,不然就容易腫起來。我也就會很執著的找機會象征性的踩上一腳,自始至終,也確實是沒有腫起來過。到了周末,沒有其他農活的時候,就是在山上放牛了,和伙伴們一起,找一處山頭放養。重點工作是要盯著自家的牛,不要走丟,曾經有好幾次,牛走遠了,大人們夜里拿著手電去找回來,牛是一家之中重要的生產工具之一。
放牛期間,我們自己的活動也不少,除了會游泳,也會去找別家種的地瓜、玉米、西瓜、花生等作物,偷偷的摘了吃。也會幾個人商量好,各種從家中帶點吃的,油煙、鍋碗,到了山里就搭土灶,像模像樣的做起飯,吃的樂此不彼,我左手也因此拉下一塊傷疤,燒化的塑料袋不小心甩到手上,燙了一塊疤。
小學三年級之前,學校里有好幾棵大樹,教室也是連著的幾間大瓦房,像極了電視里看到的學堂模樣。那會兒每個月都會有人來村里放電影,電影放映地就在學校。每次有電影放映的時候,我們都很期待,我們作為離學校最近的幾戶之一,總是可以最先帶著椅子去坐到最前面,看完都久久的回味。除了電影,那時候只能看黑白電視機里的地方臺和中央一套,能看到的電影很有限,最多的就是各種武俠電視劇和臺灣情感劇。看了白眉大俠后,把自己的眉毛全都剃光,看起來和白眉差不多。也會被《斷掌順娘》這些電視劇給感動哭。
在學校里,總也會有一些莫名其妙、哭笑不得的事。二年級語文課上,學習到一篇關于楊樹的課文,老師聲情并茂的朗讀著,跟我們講楊樹的精神。隨后便聽到班上一位姓楊的同學在那嘟囔:什么楊樹,還彭樹呢(語文老師姓彭)。老師聽見后也是哭笑不得,說楊樹是很好的一種樹,說明你這個姓不錯的呢。也是在二年級,老師發起了一個活動:班上同學們家里有什么課外讀物的(連環畫、故事雜志),可以拿到班里組成一個圖書角,實現資源共享。我有一本彩色的的美猴王漫畫,自己翻了很多遍,想了很久拿過去共享了。后來我發現圖書角的其他讀物,我不喜歡,我設不得那本美猴王,又偷偷的拿回家了。三年級后,我們開始有體育課,都是簡單的在操場活動,跳繩、踢房子、攻城游戲。有一次課后排隊,老師說完話后,不知道后面哪個同學喊了一句解散。老師以為是我喊的,把我一頓說:穿了件新衣服就很膿包是不是?然后把我敲了幾下,我一頭霧水。
上初中之前,除了在村里干活,幾乎很少出門,偶爾會跟隨父母去鎮上逢圩,再就是過年去縣城大舅家。那些年,對于外面的世界,了解甚少,感覺縣城就是外面最大的世界。小舅在外打工,姨媽還在浙江老家,有時候過年,小舅和姨媽他們都會到我們這里,是熱鬧又開心的時刻。熱鬧是因為人多,開心則更多是因為會給我們大紅包,最多的一次,小舅給我們每人50“巨款”。不過,也發生過驚險的事,從外面買回來我們沒見過的爆竹,我們兄弟幾個很興奮。晚上在外面盡情的玩耍,突然,一顆煙花傾倒,直接對著二哥胸前噴射。當時我們都嚇壞了,二哥的毛衣都被燙了一個大洞,心窩處也留下了傷疤,至今也可見。好在那次沒有大礙,那之后我們玩爆竹就更小心翼翼了,不想再燙壞一件毛衣。
除此之外,村里在外打工的大哥大姐們都回來了,堂哥堂姐們也都回來了。他們大都穿著好看的衣服,還會帶外面才能買得到的好吃的,這時候,總希望自己能得到他們的關注,給我分一些好吃的。再年長一些的,會給家里添置各種新奇物件,CVD,大音響等,而臨近過年,則會開始播放時下流行的CD金曲。路過門口,都會停下駐足聽好一會兒,感覺真好聽,效果真好。以至于往后的好些年,都感覺過年就是要有這樣的氣氛才想過年。在我們家也添置這些東西后,我也開始學著去放這些流行歌曲,聽得最多的是鄭少秋、郭峰。
1996年,金圣卷煙廠捐資給學校建了兩棟樓,學校改名叫金圣希望小學。為了迎接相關領導,我們還經常排練,馬路上站兩排,手捧碎紙花,高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很清楚記得,有一回排練的時候,我二哥牽著牛從馬路中走過,一點都不怯場。
同樣也是在1996年,爸媽花了大價錢給家里添置了不少新物件:摩托車,彩電。摩托車是金輪100,彩電是康佳,這兩樣物件加起來,上萬塊了,在那個年代的農村里,著實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村里除了大伯家是彩電,其他都還是黑白電視,家里的彩電也是風光了一陣。摩托車更是拉風,從那之后,上街出門,我們幾個都會擠在摩托車上,感受比自行車更快的激情,更主要的是,也不用擔心腳會卡在自行車輪里買了。時至今日,我也很是慚愧,他們不到40歲的年紀,除了把我們兄妹四個撫養大,還能給家里添置不少大物件。而我,眼看已經36了,不但沒成家立業,還讓父母長輩操碎了心,他們在這個年紀已經撐起家里的天了。
再往后,村里開始普及固定電話了,到處都是架設電纜線的桿子、卷筒。此時村里只有大伯家裝了電話,大伯會代理一些郵政和電信的業務,所以更方便。隨后便是老爸老媽開始帶頭安裝電話,還分的一個比較吉利的電話號,尾號008。以前只在電視里看過人家打電話,現在自己家里也有這么一個神奇的物件了,總想打打電話,但并沒有要聯系的人,再加上昂貴的電話費,爸媽都會有所叮囑不要亂玩。再后來,在外地工作的堂哥,過年回家帶回來幾部無繩電話。無繩電話很新奇,彼時電視的廣告也經常有“喂,小麗啊”這個片段,現在我們也終于用上這么高級的無繩電話了。有了固定電話之后,往后的大年初一,都會給不在附近的親戚家打電話,先拜個年,再約定好什么時間去家里吃飯。
1997年7月,香港回歸的日子,學校組織全校觀看電視直播回歸實況。年紀不大,但看著電視上的那些畫面,好像也有點神圣的感覺,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就是社會主義接班人。
1999年12月20日,澳門回歸的日子。也是在那一天前夜,我奶奶去世,74歲的年紀。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覺得我奶奶和澳門是不是有著一絲的關聯。奶奶走后,辦喪事,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經歷這些。那時候并沒有多大概念,只知道奶奶走了,少了一個家人。很多人來,我們后輩披麻戴孝,跪在靈堂,每個人都往奶奶的棺里放了一件自己的貼身衣物,以此告別。那些天,父母和伯父姑姑他們應該是最傷心的,從此他們沒有媽媽了。晚上,我們在奶奶以前的房間里坐著,烤火,長輩們相互安慰,我們小輩似乎并未理解到傷痛。很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奶奶還在,帶著我們去老家看望。
關于奶奶的記憶,自我記事起,就是和我們一家在一起,基本上是坐在藤椅上,瘦瘦的臉頰,深邃的燕窩。逢年過節,有外來的親戚過來看望,都會帶一些補品之類的,以及麥片、豆奶粉等等。麥片和豆奶粉,基本上都被我們幾個吃掉了,干嚼那種吃,每次一包滿的倒進嘴巴里,然后整個嘴巴里都被糊住,痛苦又有趣。而關于爺爺的記憶,更是幾近于零,長相也僅僅是通過大伯家爺爺的遺像,才有些記憶。再就是每年過年,父親張羅完敬神、敬祖宗后,在吃年夜飯之前,我們兄妹幾個會站在家門口,朝著老房子的方向,輕喚一聲:爺爺,吃飯了。
2000年,馬上要告別小學生活了。畢業考試統一在鄉里考的,一個年級幾十個學生包了一輛中巴車。去鄉里考試的路上,開窗吹著風,感覺自己就像一只鳥馬上要飛出去了。以后,我可以在鎮上多溜達了,看更多的人和學更多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