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學(xué)旁邊有一條小吃街,阿湯最喜歡吃的就是這里的炒燜子。讀書時,放了學(xué),他都會買上一碗炒燜子,放上兌好鹽的蒜汁和芝麻醬,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滿嘴溢滿了燜子的香味。
畢業(yè)后,雖然工作的地方離學(xué)校有點(diǎn)遠(yuǎn),但是他還是會經(jīng)常坐公交車來到這家店吃炒燜子。這家店的老板是一對夫妻,他們?yōu)槿撕蜕疲幸粋€和阿湯差不多大的女兒,因?yàn)樾〉暝趯W(xué)校附近,來吃燜子的大多是學(xué)生,這對夫妻把來吃燜子的學(xué)生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炒起燜子來特別認(rèn)真。
他們用燒煤氣的大爐子滋潤著炒,等炒到燜子從內(nèi)到外都變成淡黃色,通體晶亮透明,軟軟的,糯糯的時,再把火調(diào)小,等上幾分鐘,漸漸地,上下都結(jié)了一層黃燦燦的嘎,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老板就用一個裝食物的小碗,給每位顧客盛上一碗,微笑地看著大家享用。這種美好的滋味讓阿湯有了家的感覺。
二
有一次,阿湯來到小吃店,發(fā)現(xiàn)店里多了一位美麗的姑娘,她端坐在收銀臺里幫著收費(fèi)。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姑娘就是老板的女兒,阿湯心里一陣竊喜,他覺得這位姑娘身上有一種古典的美,樸實(shí)單純,一顰一笑都那么耐人尋味。
第二天,阿湯下班比較早,他又一次來到了炒燜子店,這次不光是為了吃燜子,更是為了見一見姑娘。只要姑娘對他笑一笑,他的心就像開滿了玫瑰花的園子,一眼就知道,他陷入了愛情中。
這種一見鐘情的感覺,促使阿湯一連幾天,都來小吃店坐一坐,姑娘每次都沖他笑,但是從來沒走出收銀臺。老板開玩笑地說:“小伙子,你天天來我這里吃燜子,心思不光是在燜子上吧?”
阿湯聽了,臉一紅,尷尬地笑了笑,不再說話。他吃了幾口燜子,感覺今天的燜子沒有以前的滋味,整個心都被姑娘的倩影裝滿了,什么也吃不下了。
晚上,他坐在臺燈下,鼓起勇氣寫了一封情書,把自己連日來如潮水般的情感都傾訴在紙上。
第二天是周末,他早早地來到小吃店,點(diǎn)了一碗燜子后,趁姑娘不注意,把錢和信一起塞給了她。阿湯在信中留下了自己的手機(jī)號碼,并說如果姑娘有意,就給自己來電話。
三
自從把信交給姑娘后,阿湯沒敢再去小吃店,他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感覺時間變得很長很長,心中既緊張又興奮……
沒想到,幾天以后,阿湯真的接到一位女子打來的電話,讓他明天下午三點(diǎn)在小吃店見面。阿湯喜出望外,把自己從上到下,好好捯飭了一遍,向領(lǐng)導(dǎo)請了假,就急忙像小吃店趕去。
來到店里,阿湯四下瞅了瞅,沒有看到姑娘,這時,老板娘走了出來,笑著說:“小伙子,電話是我打的,今天約你來,我是有話跟你說。我家姑娘下肢癱瘓,需要人照顧,明天我店里忙,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空,幫我送她回學(xué)校?”
阿湯被老板娘的話驚住了,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遲疑了一下,但轉(zhuǎn)念一想,姑娘一個人不方便,不管怎么樣,都應(yīng)該伸出手,幫她一下。
“阿姨,我愿意送她。”阿湯突然說,“明天我就送她回學(xué)校。”
第二天,阿湯來到小吃店,果然看到那位姑娘拄著雙拐從店里出來,她雖不是阿姨所說的下肢癱瘓,但確實(shí)腿腳不方便。阿湯借來自行車,推著姑娘,一直送到她的學(xué)校。
從此,阿湯經(jīng)常來接她放學(xué),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雨歌,正在讀研究生。他對姑娘充滿了敬佩,多么堅(jiān)強(qiáng)的姑娘啊!雨歌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阿湯,就這樣,一來二往,兩人真的相戀了。
她問他:“你真的不后悔和一個殘疾人交往?”
他說:“我不后悔!”
說完就想吻她。她一下子躲開了,紅著臉說:“別急,等明天你來接我,我會給你個驚喜!”
四
第二天,阿湯打電話告訴雨歌,單位突然有事要晚些來。雨歌很善解人意,安慰他說:“工作要緊,要下雨了,我自己和同學(xué)一起回去,你別趕來了。”但阿湯堅(jiān)持說他會趕過來,叫雨歌等著他。
可是,一直等到很晚,阿湯也沒有來,雨歌有些失望。
此后幾天阿湯都沒露面。開始雨歌以為他有事,后來實(shí)在忍不住了,就打他的手機(jī),可是卻關(guān)機(jī)。雨歌心里很亂,不斷地為阿湯不來找理由,但怎么都無法說服自己,她的心里下起一場大雨。
幾天后,小吃店的電話響了,雨歌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沒錯,電話時阿湯打來的。可是沒想到阿湯在電話里竟提出要與雨歌分手,說他想明白了,不愿找一個腿腳不好的妻子,讓雨歌找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吧!
雨歌憤怒地掛了電話,痛哭了一場,她真不相信阿湯會提出分手,但阿湯從此與她斷了聯(lián)系,電話停機(jī)了。
五
分手后的那段時間,雨歌很消沉,偶爾在父母的小吃店幫忙,她也是冰冷著臉,大家都叫她“冰美人”,她對其他男孩的示愛都不再心動。
兩個月后的一天,雨歌收到一封信,里面有一首勵志詩。詩寫得不錯,字卻歪歪扭扭的,雨歌費(fèi)了半天勁才看懂,更讓她納悶的是,信上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雨歌琢磨來琢磨去,也沒想清楚是誰來的信。不過,有一點(diǎn)她心里很明白,那就是寫信的人很關(guān)心她,希望她快樂起來。
想到這兒,雨歌臉上多了一絲笑容。此后,她常常覺得暗處有一雙溫暖的眼睛在注視著她,當(dāng)她猛然回頭的時候卻又什么都看不到。而且每個星期都會收到一封信,那些信對她來說是一種期待,是一種靈魂的寄托。
六
一年過去了,這天,雨歌在報(bào)紙上看到一則新聞:救人英雄阿湯獲得我市見義勇為獎,明天在市禮堂召開頒獎典禮。
看到阿湯的名字,雨歌的記憶像泄了洪的水,她抑制不住地思念起阿湯來。她想見到他,想聽他親口解釋究竟是為什么?雖然她知道這個英雄阿湯,可能不是她那個阿湯,但她無論如何要去參加這個頒獎典禮。
她特意讓爸爸炒了一盒燜子,帶到了頒獎現(xiàn)場。
當(dāng)主持人宣布救人英雄上臺領(lǐng)獎的時候,雨歌驚呆了,竟然真的是他!
他穿著帥氣的西裝,英姿颯爽,但雨歌分明看到,他的兩只袖子里是空空的。聽主持人介紹說,一年前的一個晚上,為了搶救一個即將被汽車撞上的孩子,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推開了孩子,而自己卻倒在了車底下,失去了雙臂……
雨歌的淚水在眼里打轉(zhuǎn),無限感慨涌上心頭,她一下子都明白了。
頒獎典禮結(jié)束后,雨歌尋找著阿湯的身影,但是人太多,她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后來,她把拿來的炒燜子交給一個工作人員,請他轉(zhuǎn)交給阿湯,然后心情復(fù)雜地離開了。
七
第二天,雨歌沒有去學(xué)校,而是來到了父母的小吃店,她在等待著……
外面下著蒙蒙細(xì)雨,店里非常安靜。突然電話響了,她迅速拿起電話,里面?zhèn)鱽硭煜さ穆曇簦骸坝旮瑁愫茫 本瓦@一句話,讓她淚流滿面。
阿湯說:“對不起,那天我在來接你的路上,遇到了車禍,被送到了醫(yī)院。等我出院后,本想來找你,但當(dāng)我看到你的腿并沒有問題,而是健健康康的時候,我心里又氣又高興,突然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怕成為你的累贅,所以,我狠心地給你打了電話,說了分手。其實(shí)這一年,我一直很惦記你,沒事的時候,仍然會去你家的小吃店附近轉(zhuǎn)轉(zhuǎn)。”
雨歌抽泣道:“對不起,我不該騙你,那時候,我扭傷了腳,我媽叫我趁機(jī)試試你的真心。后來,我想把真相告訴你。那天,我說要給你一個驚喜,就是要告訴你真相,沒想到……”雨歌說不下去了。
阿湯沉默了半天才說:“原來是這樣。我為你的健康而高興,以后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
雨歌聽了,再也顧不上女孩的矜持,著急地喊道:“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要做你的愛人,我要永遠(yuǎn)跟你在一起,永遠(yuǎn)不分開。”
“……我不想拖累你。”
“不!你以前不介意我是個瘸子,我又怎么會介意你沒有雙手呢?以后我就是你的雙手。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的人生才會有光彩!”
雨歌抬起淚眼,猛然看見門外的阿湯,正站在雨中深情地看著她,因?yàn)闆]法拿雨傘,整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從藍(lán)牙耳機(jī)里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像是演奏了優(yōu)美的樂曲……
她放下電話,沖了出去,情不自禁地?fù)溥M(jìn)了阿湯的懷里。
八
后來,來吃炒燜子的人們總能看到一個帥氣的男生,對面坐著一位美麗的女孩,她面帶微笑,正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吃燜子。這個場面是那么溫馨,那么美好。大家都稱這家店為“溫情燜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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