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氣,旅行到皖南山區的一片土樓群,那是隱身在山里的一個小村落,依山而建,不到十年的時間才被開發出來成為旅游景點,有了景交車通到村口,而我選擇了徒步,沿著村子青石鋪就的古道,拾級而上。
遠山在身后,霧氣繚繞里依舊能看出層巒疊嶂,仰頭望去,除了蜿蜒小道,走到身體微汗,還在叢林之中,村子未露出身影,直到前面的人大叫一聲,到了,到了,才猛然發現,前方高處有了些土黃色的屋舍。
緊趕幾步,登上高坡,面前的山坡上,一片頗成規模,錯落有致的土樓村莊一下子映入眼簾。所謂的土樓,自然是泥土造就,大部分的房屋都呈黃泥色外墻,有的也刷成了白墻,山區土地稀缺,家家戶戶基本都在有限的地塊上緊湊地造出兩三層的小樓,建筑基本還是保留徽派建筑風格,窄面寬,長進深,大片的山墻,整齊的烏瓦。
穿進村子,順著青石臺階上上下下,在家家戶戶的門前院后穿進穿出,像在逛一個奇妙的迷宮。村落周圍黃橙橙的油菜花自不在話下,幾顆盛放的粉色桃花樹一點綴,村莊更顯俏麗,民宿院內紅彤彤的海棠盆景,更是遠山和土樓絕佳的前景。各個宅子順著地勢而建,充分利用每一處空間,上搭下建,并不局限于傳統的方形構造,一路走著,毫無重復之感。
彎上一個小巷,再轉個彎就是一處高地的觀景點,卻在半斜坡看到一個小屋,敞著門,屋里無人,開著日光燈,照著粗糙的土墻,透出黃黃的光。屋子大概只有四五個平米,卻滿滿當當堆滿了物件,中間一張木桌,擺著各種咖啡器具,各式滴漏杯,咖啡壺,杯杯盞盞,桌邊擺著畫架,周圍全是放著畫畫器具,插滿畫筆的筆架,顏料盤,洗筆水桶等等,墻上掛著幾幅水彩小畫。屋里擁擠,雜亂,桌子上兩支鮮紅的桃花插在瘦長的玻璃瓶里卻成了視覺中心,小屋里似乎一下子有了亮點,感覺一堆紛擾被集中了起來。
屋里如此緊湊狹窄,我立刻覺得這大概就是古人所說的“斗室”的樣子,但是好奇這小小斗室是在賣咖啡的嗎,不然為什么有這么多的咖啡器具?還是教人畫畫的,顯然畫架上的畫只開始了一點輪廓?轉念一琢磨都不像,因為屋里的擁擠甚至容不下多一個人,除了桌前的主人位,靠墻放了兩張椅子,卻并未讓人坐的意思,因為堆滿了各種雜物和繪畫器具,這大概只是哪個畫家的工作室而已。
陰雨綿綿,山里的空氣是濕潤純凈,呼吸間感覺像含了潤喉糖,雖然這里不在土樓參觀的主路線上,但是正值春日花季,游人如織,還是有不少人闖入這里,探頭張望,大概斗室主人早已出去躲清凈去了。
去過不少的聞名遐邇的旅游古鎮村落,這里顯然也呈現出那些古鎮村落最初的樣子,年輕的當地人早已出門謀生,剩下的老小也慢慢遷出,留下的老屋掛牌出租,逐漸被外地人改造成民宿,餐飲,咖啡廳或茶屋,一些文青和藝術家來到這里,帶著避世的愿望,逃離紛繁都市,把貧窮落后的原始村落打造成心靈的遠方。
所謂的原始村落,往往越閉塞,越原始,越交通不便,越保留地完整,大概那些建村的祖人也是抱著遠離侵擾,自給自足的愿望來到這隱世之地,無論多么艱苦,總能在方寸之地,辛勤耕耘,代代繁衍,生生不息。
如今的世界,多少人雖抱有避世之心,可是還能避到哪兒去,且不說現代人早已喪失了開荒的能力,連世界上最原始的狩獵部落都已經被探險者拍進了影像。大千世界,熙熙攘攘,如能在山清水秀之地擁有一方斗室,已是人生之幸,時代之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