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本《長安向西,羅馬向東》中,伯曼提出:西安是古代“絲綢之路”貿易的起點。但“絲綢之路”這種叫法其實是從中國人的角度出發的,如果換個視角,叫“駿馬之路”或許更合適。因為,馬這種動物對中國的影響非常深遠,它不僅成就了西安和漢唐帝國的輝煌,還深刻塑造了中華文化。
中國古代的經濟模式是“男耕女織”的內向型小農經濟。按理說,對外貿易的需求度并不高。既然這樣,古代中國為什么還要跟外國人做生意呢?
作者提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假設,我們現在討論絲綢之路,完全是從中國人的視角出發。如果換個角度就會發現,中國人之所以長期維持這項貿易,有一個非常鮮明的目的,那就是交換馬匹。
張騫開辟了“絲綢之路”。其實,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
張騫出使西域不僅是為了聯合大月氏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使命,搜集西域的情報。他兩次出使西域耗費了11年時間,帶回很多見聞,這些見聞影響了當時的西安,并影響了中國歷史。
在眾多情報中,有一條價值極高。張騫發現,有一個被稱為大宛國的西域國家盛產駿馬。這種駿馬的耐力非常好,明顯優于中原的馬匹。這種馬還有個特點,流出的汗是血色的。沒錯,這就是我們經常在各類文學作品中聽到的“汗血寶馬”。順便說一下“汗血寶馬”這個名稱的由來。一般的解釋是,寄生蟲叮咬駿馬,會導致馬匹皮膚輕微破裂。馬在奔跑的時候,皮膚破裂處會滲血,和汗液混在一起,看起來好像這種駿馬流出的汗是血色的。
漢朝是中國古代第一個實現長期統治的大一統王朝,第二個是時隔近400 年的唐朝。駿馬對于唐朝的影響更大,不僅成就了唐朝的繁榮,也是導致唐朝滅亡的重要因素。
戰爭軍費和債務利息一點點壓垮唐朝,以往的強力統治再也維持不下去了。用絲綢換馬匹的貿易曾為唐朝帶來繁榮。但在9世紀末期,也就是晚唐時期,這種貿易完全消失,這是唐王朝沒落的主要原因。
除了對西安的影響,馬還深刻影響了中國文化。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馬象征著戰場上的英姿颯爽。“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馬象征著在科舉中獲得名次。形容繁華熱鬧我們會說“車水馬龍”;形容奮發向上,我們會說“龍馬精神”;形容一個人有才干,我們會把他比作“千里馬”。很難想象沒有馬這個意象,中國的文學和民俗會變成什么樣子。
你看,與牛羊相比,駿馬原本是外來生物,但獨特的歷史功能使它在中國文化中牢牢占有一席之地。
在20世紀初把西安重新展示給世界的有兩類人,一類是倒賣文物的,一類是前來考察學習的。倒賣文物的人,干的是強盜的勾當;前來考察學習的,往往會有一種朝圣的心態。
除了秦始皇陵墓以外,謝閣蘭考察過漢朝墓葬,他在漢武帝的茂陵,拍下了霍去病墓前“馬踏匈奴”的照片。他還考察了唐高宗的陵墓乾陵,不僅拍了很多珍貴照片,而且在獲得當時的陜西省政府批準后,發揮考古方面的特長,發掘出土了一尊雙翼飛馬。這座飛馬如今佇立在通往乾陵的路上。
無論是詩歌、照片還是實測數據、考古挖掘,作為一位考察學習者,謝閣蘭始終懷著敬仰之情,在了解西安古都秘密的同時,把西安的歷史文化細節介紹給了西方。
作者愛德華·伯曼。他雖然是位作家,但有個愛好,跟前面提到的謝閣蘭很像,就是旅行。
伯曼是英國人,畢業后在意大利待過25年,在伊朗待過5年。2003年,年近半百的伯曼又開始了在中國長期的旅居、思考和寫作。2020年他出版了一本名為《秦俑兩千年》的書。「每天聽本書」已經有解讀。伯曼對很多我們熟悉的觀點給出了全新解釋。比如,他認為秦俑的建造其實是秦始皇在文化傳統和現實需求之間做的妥協。他甚至猜想,秦俑可能受到西域藝術和希臘文化的影響。
我聽到過這樣一種說法,旅行其實是一種“作弊系統”。它可以把一個城鎮、一個村落居民一生的日常,甚至是成百上千年的歷史文化壓縮、打包,然后被游客用一天或幾天的時間帶走。無論是謝閣蘭,還是本書作者愛德華·伯曼,都是這套“作弊系統”的使用者和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