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G小妞
1
我從來沒有聽我爸說過愛我媽。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里，一度認為我爸和我媽之間不存在愛情。
他們之間無非就是一種結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2
小學的時候，我還不理解情感，只是討厭爭吵。
那個時候，我爸和我媽每天都因為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吵架。
比如吃飯的時候，我爸非得放一個響屁，然后我媽就開始罵。
比如我爸總是對我媽挑三揀四。
一會說：“你長得真丑?！?/p>
一會說：“你是女人嗎？做飯真難吃。”
一會說：“你看，茶幾上有煙灰，你就不知道擦擦？”
總之，有的沒的，我爸都把我媽的毛病挑了個遍。
我成天生活在他倆的吵鬧中。那個時候，我甚至希望他倆離婚，每天吵吵吵，一點意思也沒有。
后來，隨著年齡的長大，我才發現每一次他們爭吵，都是我爸在找事，然后我媽開始嘮叨。
最后，我媽氣的臉都綠了，我爸卻得意洋洋。
越長大越發現，父輩之間的感情是我們這一輩人沒有的情感模式。我不會打情罵俏，我就喜歡跟你吵跟你鬧把你氣的蹬鼻子上臉。
3
95年的時候，我5歲，我們這兒流行金戒指金耳環。
我記得當時我媽說：“看那些新媳婦帶的金耳環真好看。”
我爸嘴賤，呵呵的笑了兩聲：“人家是新媳婦，你是啥？你是黃臉婆。金子死貴死貴的帶什么帶。”
我媽氣沖沖的跟我爸理論，最后垂頭散氣的去做飯。
我當時以為我爸不愛我媽，成天把我媽說的一文不值。
后來有一天，我爸從外面回來，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隨手丟給了我媽，說：“我幫別人做媒，把人家的金耳環弄丟了，給人家買了一對，結果人家死活不要，便宜了你這個黃太婆?！?/p>
我媽當時也顧不得和我爸爭吵，拿著耳環在鏡子面前比劃。
鏡子后面我爸的嘴卻笑得咧開了花。
那個時候，我才發現，父輩的婚姻里，雖然沒有花言巧語，沒有甜言蜜語，卻真真切切的把愛一點一滴的融進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里。
4
12年，傳說中的世界末日。
我媽心血來潮想要趕時髦。
我媽對我爸說：“我想去香港旅游?！?/p>
我爸一臉懵逼：“真是活見鬼了，一大把年紀了還想來場說走就走的港澳游?！?/p>
我當時特別不理解，以為我爸從來沒把我媽放心上。
后來的半個月，我卻看見我爸每天忙的不可開交，不是給我媽辦護照，就是買衣服，要不就是買旅行包，暈車藥，水杯。
我爸對我媽說：“就你這連遠門都沒出過的人出去肯定會丟。來，把這新手機拿上，省得丟了我去報案?！?/p>
我爸還說：“家里就這5000錢了，你個敗家娘們非要旅游。”
結果我媽旅游走的的那天，我卻看見我爸給了我媽兩萬塊錢。
我爸說：“多的那一萬五是讓你給孩子們買禮物。”
我媽回來的時候果真不負我爸所望，把兩萬塊錢花的干干凈凈，給我們每一個都買了金項鏈。
我爸雖然嘴里罵著敗家娘們，卻在我媽給我們分金項鏈的時候對我媽說：“給你自己也留上一條，別嘮人話柄，讓別人以為我給你的錢不夠。”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爸和我媽吵了這么久為什么還是沒有分開。那一刻，我終于懂得了這些年我爸的口是心非。
原來，父輩的感情，雖然沒有華麗的邂逅，沒有浪漫的約會，卻有我們這一代人沒有的淳樸的以行動為主的情感。
5
我媽病重的時候，我爸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賤。
他對我媽說：“你要是比我先死，你可吃虧了。就你這破身板還想提前去承受上刀山下火海?！?/p>
然而，我爸卻承包了所有的家務，洗衣做飯。我媽像慈禧太后一樣，天天只管吃喝睡。
我媽去世以后，我才真切的體會到我爸對我媽的感情。
那個時候，我爸不吃不喝，七尺男兒蹲坐在我媽的靈柩前，哭的一塌糊涂，連續暈倒好幾次。
之后的幾個月里，我時常在半夜聽到我爸一個人偷偷的在被窩哭泣。
我爸這輩子都沒有說過愛我媽。我也曾一度以為我爸不愛我媽。
小時候我不理解他們感情，以為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只是情感，屈服于生活的將就。
后來，才明白，這一輩子，他們吵吵鬧鬧，將愛情過成了生活。
其實，父輩的感情，雖然沒有至死不渝的承諾，沒有?？菔癄€的誓言，沒有我們這一代人醋海翻波的情懷，卻有相濡以沫的你吵我鬧的攜手終老。
所以，比起現在的愛情，我更喜歡我爸媽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