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筆記(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 ?觀音院僧謀寶貝黑風山怪竊袈裟


師徒二人策馬前來,只見山門前這座寺院,殿閣重重,廊房迭迭,鐘樓高聳,佛塔聳立,儼然一派佛門凈土。

玄奘下馬在前,猴哥隨后牽馬。寺院中眾僧列隊相迎。

一僧人對玄奘施過禮,問道:“法師是從哪里來的?”

“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取經,路過此處天色已晚,想在寶剎借宿一宿。”玄奘還是那套詞兒。

眾僧人一聽趕緊往里迎,一看猴哥面相兇惡,僧人問道:“法師啊,那個牽馬的的什么東西?”

玄奘壓低聲音道:“小點兒聲,小點聲兒,要是讓他聽見非急眼不可。那是我徒弟。”

一行人往里走,只見正殿上書四個大字:觀音禪院。玄奘心里挺高興,這回總算有感謝菩薩的機會了,待會兒我得好好磕幾個。

殿門大開,玄奘進了大殿,對著金象俯身跪拜行大禮,僧人去一旁打鼓,猴哥沒閑著上了鐘樓撞鐘,一撞鐘還撞上了癮,這邊玄奘都拜完了,他還撞個不停,吵得整個觀音禪院雞犬不寧。

一種僧人一起出來喊道:“哪個不長眼的在那瞎撞鐘呢!”

猴哥也喊了一嗓子:“你爺爺撞這玩兒呢。”這一聲有如平地打了聲雷,給一眾僧人都嚇尿了,跪在地上直叫“雷公爺爺”。

猴哥還來勁呢,道:“雷公那都是我重孫子,都起來起來,別怕啊,我們是東土大唐來的老爺。”

正說著,寺院主持請二人到后房喝茶。兩個小童攙著一位老和尚出來,這主持也是一副寶象,跟玄奘二人客套一下,各自落座。

玄奘看這主持老邁,隨口問了一句:“不知長老高壽啊?”

老和尚呵呵一笑,客氣道:“嗨,也就二百七十歲。”

猴哥一聽一臉不屑,道:“這還是我好幾萬代的孫子呢。”

玄奘白了猴哥一眼,沒好氣道:“閉嘴!不知高低的嘚瑟什么。”

老和尚問猴哥:“那您有多大年紀了?”

猴哥道:“我也說不好。”

老和尚只當是猴哥吹牛比,也沒當回事兒,隨即叫人看茶。

玄奘看這茶壺茶杯工藝精湛,多嘴說了句:“好東西啊!不錯不錯。”

老和尚趕緊說道:“嗨,沒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您從天朝上國而來,那里地大物博寶物眾多,也不知道帶來什么寶貝,也讓我們開開眼嘛。”

玄奘說道:“嗨,我們那兒也沒啥好東西,就是有,我這取經去也沒帶。”

猴哥在一邊聽著,說道:“師父啊,之前我看你那包袱里有件袈裟,挺好看的,不給他看看?”

眾僧一聽說拿袈裟當寶貝,一個個都冷笑起來。

猴哥不樂意了,道:“你們笑什么?”

老和尚說:“您剛才說袈裟是寶貝啊?確實可笑啊。光我就有不止二三十件兒,更別提我們師祖了,在這兒當了二百多年和尚,都有七八百件兒了。來啊,拿出來點兒給他們看看。”

有人打開庫房,抬出幾個柜子,把里面的袈裟都拿了出來,一件件抖開掛了起來。

猴哥一看還真不是吹的,每件袈裟都光鮮亮麗,笑道:“好好好,收起來吧,你們看看我們這件怎么樣。”

玄奘心眼兒多多啊,一把扯住猴哥,小聲說道:“徒弟啊,咱倆這只身在外,別露富啊。”

猴哥說道:“不就一件兒衣服嗎?看看能咋的。”

玄奘說:“唉,你還是不懂事兒啊,這好東西就不能讓貪婪的人看見,一看見他就動心了,就得想法兒奪取,到時候弄死咱倆上哪兒說理去。”

猴哥完全聽不進去,說道:“有我呢,你怕啥。”說罷三步并作兩步取了包袱,解了開來,那錦斕袈裟外面還抱了兩層油紙呢,就往外透霞光,等到把油紙去掉,猴哥這么一抖開,那是紅光滿室,采氣盈庭,眾僧一個個都看眼里拔不出來了。

那老和尚看了更是肚子里噌噌冒壞水兒,上前給玄奘跪了,眼睛里還擠出點兒眼淚,哭道:“這太晃眼了啊,我這眼睛不好使啊,怎么看這寶貝都看不真著,您要是信得過我,晚上放我那,我好好看看,明兒早上就還您,您看成不?”

玄奘一聽一百個不情愿,偷偷埋怨猴哥道:“都是你!都是你!”

猴哥一看他這小氣樣兒樂了,道:“你還怕他不給你啊,等我包好了,就讓他拿走看去,有什么閃失我老孫擔著。”

玄奘拗不過猴哥,也不好駁老和尚面子,只能把袈裟給了老和尚,還囑咐呢:“你看吧,明兒早上一定還給我啊,可別給弄臟了。”

老和尚心里美翻了,趕緊吩僧人給玄奘師徒打掃房間,送二人安歇。


卻說這天晚上,老和尚在自己房里看著錦斕袈裟,那是愛不釋手,看著看著就哭了。

旁邊的小和尚一臉懵比,來問老和尚:“師公啊,您哭什么呢?”

老和尚抹把眼淚,道:“我真心喜歡這袈裟啊,但是還得還給唐僧,他這一走我就再也看不見這袈裟了。”

小和尚說:“那您就多留唐僧幾天唄,就能多看幾天了。”

“留多少天他最后還是得走啊,袈裟還是得還。我不想還,不想還。”老和尚越哭越厲害。

這時一個名叫廣智的小和尚站了出來,說道:“師公啊,要想不還也容易啊。”

老和尚不哭了,看著廣智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廣智說:“那唐僧兩個人大老遠走過來都累了,現在都睡著了,咱們找幾個狠的,趁著他們睡覺把他倆弄死,找個地方埋了,外人也不知道,咱們還能把他們的馬和盤纏都弄到手。”

老和尚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大笑道:“好好好!此計絕妙!”(……好一派佛門凈土)

眾人正準備家伙事兒呢,又有一個叫廣謀的和尚站了出來,說道:“此計不妥啊。殺那個小白臉兒和尚應該不難,但是想殺那個毛兒臉猴子估計夠嗆。要我說啊,咱們寺里這么多人,每人都去撿點兒柴火,把他們住的那幾間房子連人一起燒了得了。別人看見了也會以為是寺里不小心失火了,懷疑不到咱們頭上。”

老和尚給廣謀點了一百個暫,道:“強啊小伙子,咱們就這么干!”于是動員眾人拾柴點火。


玄奘這邊已經睡得死了,猴哥沒有,人家正存神煉氣呢,朦朧間聽見屋外眾人走路撿柴的聲音,猴哥心里琢磨,這是有人要謀害我們?正要翻身出門查看,又怕吵醒了師父,于是搖身一變,變成一只小蜜蜂,飛出屋外一看,眾僧人正準備放火呢。

猴哥心里暗笑道:“還真讓師父說中了,這幫孫子果然想謀財害命。看我把他們全都拍死。”但是猴哥轉念一想:那軸比師父要是看我打死這么多人,又得絮絮叨叨,沒準兒還得念緊箍咒玩兒我,我就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

猴哥拿定主意,一個筋斗翻上了南天門。

守門的看見猴哥來了都嚇尿了,一邊跑一邊喊:“不好啦不好啦!鬧天宮的主子又來啦。”

猴哥滿頭黑線,心說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了,趕緊說道:“別怕別怕,我不鬧天宮了,我來找廣目天王(佛教四大天王之一)的。”

正好遇上廣目天王來得早,二人寒暄一陣,猴哥道:“先不說客套的了,有壞人要放火燒我師父,你那辟火罩借我用用。”

廣目天王納悶兒了,問道:“人放火你用水救啊?要辟火罩幾個意思?”

猴哥道:“那不就燒不起來了嗎?我就用辟火罩保住我師父就行了,其他的最好統統燒光,趕緊給我吧,別誤了下邊兒的事兒。”

廣目天王笑道:“你這猴子還是那么壞。”

“別說沒用的了,趕緊給我吧,再待會兒師父該熟了。”

猴哥拿了辟火罩,按下云頭來到玄奘身邊,罩住了玄奘、白馬和行李,自己跑到老和尚的禪房護著袈裟,不讓火燒過來。

只見火起,猴哥從巽位(主風)一口氣吹了過去,只見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幾十里外都能看見火光沖天,一眾廟宇殿房化為烏有。


卻說離這觀音禪院二十里外有座黑風山,山中有一黑風洞,洞里有一妖精,半夢半醒之間一翻身,只見窗門透亮,起來一看,正北方火光萬丈。妖怪心里一驚,道:“哎呀!肯定是觀音寺著火了,這幫和尚真不小心,我得去救他一救。(妖怪為什么要救火?留個懸念)

妖精縱起云頭,來到煙火之下,大步撞進去,大喊取水來,就看唯獨見后面一間禪房沒起火。妖精心里納悶兒,就進去看看,一眼就看見就霞光采氣的錦斕袈裟了。要么說財動人心,這妖精也不救人了,也不救火了,拿了袈裟一溜煙兒就跑回黑風洞了。


那大火一直燒到天亮才熄滅。這幫僧人還真沒想到這火能燒這么大,本來打算燒三間房,現在整個禪院都快沒了,個個垂頭喪氣喪眉搭眼,在灰燼中尋么值錢的東西。(好一個佛門凈土)

猴哥看火滅了,上天把辟火罩還給了廣目天王。后者一度以為猴哥不會還給他,正發愁呢,心里一顆石頭落了地。

猴哥回來叫醒了玄奘,玄奘穿衣服起來一看,我的乖乖,寺院哪兒去了?

猴哥說道:“那會兒你還做夢呢,昨晚著大火了。”

玄奘說:“我怎么不知道?”

猴哥挺得意,說道:“是我護了禪堂,看你睡的香,沒吵醒你。”

玄奘反而問道:“你有本事保護禪堂,別的地兒怎么不管?”

猴哥笑笑說:“師父你說的對啊,他們昨晚就是想謀財害命,要不是我老孫拆絕,現在咱倆都變成灰了。”

玄奘一聽還真害怕,道:“是他們放的火?”

猴哥說:“不是他們還有誰。”

玄奘真沒有好心眼兒,看看猴哥,說道:“是不是他們昨天怠慢了你,你干的這事兒吧?”

猴哥說:“……我老孫閑的蛋疼放火燒他們,火真是他們放的,我看他們太孫子了,幫他們吹吹風而已。”

玄奘一聽又上勁兒了,道:“我的天吶!著火了你不用水救,還吹風!”

猴哥說:“沒事兒啊,那放袈裟的禪房沒著火。”

玄奘恨道:“你看著的,要是把袈裟燒壞了,我念緊箍咒疼死你!”(……)

猴哥慌了,忙道:“別念別念,我去把袈裟拿回來,咱們好趕路。”


那些在灰燼中尋寶的僧人們看見玄奘師徒牽馬挑擔走過來,都嚇尿了,一個個嘴里喊著“鬼啊鬼啊”的四散逃竄。

猴哥很不高興,喊道:“鬼你妹!趕緊吧袈裟還給我們。”

眾僧人道:“冤有頭債有主啊!是那廣智廣謀二人和主持設計害的你們,不管我們的事啊,不要找我們索命啊!”

猴哥呸了一聲,說道:“我去你們這些個畜生,我老孫閑的蛋疼要你們的命,把袈裟還給我我們好趕路。”

僧人們問道:“你們不是鬼?你們不是應該在禪房里被燒死了嗎?”

猴哥一聽很得意,指了指他們住的禪房,道:“你說那個禪房嘛?”

僧人們一看玄奘二人住的房子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大呼“圣僧”跪在地上咣咣磕。還有人道:“你們的袈裟在后面方丈的禪房里呢,你們去找他要吧。”

再說這方丈老和尚燒了寺院,袈裟又被黑風洞的妖精偷走了,又聽見玄奘二人前來索要,無計可施,心一橫撞柱子自殺了。白瞎了活了二百七十年。

老和尚死了,袈裟沒了,猴哥很生氣,后果很嚴重。猴哥按照名冊在廣場上聚集了觀音寺的所有僧眾,挨個盤查,后來還把老和尚扒了,看看袈裟在不在他身上,把個方丈禪房掘地三尺,然而并沒有找到袈裟。

玄奘看猴哥沒有找到袈裟,心里這個氣啊,張嘴就念緊箍咒,給猴哥疼的在地上滾來滾去,追后連觀音寺的僧人們都看不下去了,勸了玄奘,他這才住口。

猴哥從地上起來掄起棒子就要把這些偷袈裟的僧人都打死,玄奘趕緊阻止,繼續審問眾僧。

猴哥急中生智問道:“你們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妖怪成精?”

眾僧道:“您不問我們還真沒想起來,離這東南二十里有個黑風山,黑風洞內有個黑大王,經常跟我們方丈講道。”

猴哥對玄奘說:“師父,甭說了,肯定是這妖精偷走了袈裟,我去找他聊聊。”

玄奘又是老一套,道:“你走了誰保護我啊?”

猴哥道:“哎啊,暗中自有神明保護,他們今兒誰值班兒我也不知道啊,明著呢,我嚇嚇這幫僧人,讓他們護著你。”說罷猴哥掄起棒子一下錘倒了好七八面墻,“好好照顧我師父,把馬也給我喂了,不然回來你們跟墻一個下場。”嚇得重僧人諾諾稱是。

猴哥縱身一躍,飛向黑風山。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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