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這是本月的賬冊。"賬房先生將一摞賬本輕輕放在案幾上。
沈明遠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賬冊上那刺目的赤字上。連續三月虧損,這間他一手創辦的商號正在走下坡路。窗外,金陵城的燈火依舊璀璨,卻照不亮他內心的陰霾。
十年前,他還是個在碼頭扛活的窮小子。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等活,常常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飽飯。那時的他渾身是勁,為了多掙幾個銅板,常常一個人扛著兩百斤的貨物走幾里路。記得有一次,為了趕一批貨,他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后直接暈倒在碼頭。
"老爺,夫人問您今晚可要回府用膳?"小廝在門外輕聲問道。
沈明遠的手指在案幾上敲了敲,最終只說了句:"不必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金陵城,那些燈火通明的商鋪里,不知有多少像他一樣的商賈正在為生計奔波。
記得商號剛起步時,他每天都要親自去談生意,常常一天要走幾十里路。有一次為了爭取一個大主顧,他在對方府門外等了整整六個時辰。那天下著大雨,他渾身濕透,卻依然保持著微笑。正是這種拼勁,讓商號在短短三年內就聲名鵲起。
"東家,幾位掌柜都在等您示下......"賬房先生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沈明遠擺擺手,示意他退下。他轉身看向墻上的畫卷,那里掛滿了商號發展歷程的見證。從最初的三個人擠在一間小鋪面,到如今占據整條街,每一幅畫都記錄著他的奮斗史。
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大概是從商號成為金陵首富后吧。他開始頻繁出入青樓楚館,沉迷于各種應酬。書房里的兵書落了灰,曾經每天堅持的晨練也早已中斷。就連最重要的生意往來,他也經常交給手下人去辦。
門外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是負責采買的管事:"東家,新進的貨又出了問題,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沈明遠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對門商號最近推出的新貨。那是一批稀罕的海外奇珍,完全改變了市場格局。而他們商號,還在賣些老掉牙的貨色。
"通知所有掌柜,明日卯時議事。"他快速說道,"另外,備馬,我要親自去碼頭看看。"
放下賬冊,沈明遠深吸一口氣。窗外的夜色中,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個一無所有卻充滿斗志的年輕人。是時候重新開始了,他想。這一次,他要像當初一樣,從最基礎的生意做起,重新了解市場,了解主顧,了解貨品。
他拿起外袍,大步走出書房。路過練武場時,他停下腳步,推開門走了進去。兵器架上積了一層薄灰,他伸手擦了擦長槍,握在手中舞了個槍花。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富貴迷了心竅。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個道理,他終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