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商談
鳳九揮別了燕池悟，吸了吸發塞的鼻子，自高空緩緩降落到一朵單薄的小云上坐下。被燕池悟拉著一路極速飛行，雖只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眼下她卻已在昆侖虛近百里以外的地方了。此處依舊是山地，山卻不及昆侖虛巍峨磅礴，林子也稀稀疏疏的，沒什么看頭。
依著方位來看，此處倒是離她阿爹的西北荒領地不太遠。鳳九有些想念她阿爹和阿娘，自她此次醒來，還未見過爹娘的面，她家那位于西北荒的府邸，也已有近百年不曾踏足了。
回首這匆匆數百年的光陰，她一直憑借著那一腔莫名其妙的孤勇，以報恩為名，任性地追逐著東華帝君的腳步，不肯輕易離去。青丘帝姬的顏面也顧不得了，四海八荒對她的流言蜚語她充耳不聞。一次次受傷，一次次累及東華帝君救她。直到她自己在若水河畔丟掉了小命，仍是被東華帝君救了回來…她有些想不通，為何東華帝君對救她這件事如此執著。這筆賬，也不知何時能償還得清。
鳳九心里悶悶的，盤腿坐在那朵單薄的小云之上發呆。她想回家看看爹娘，也想回青丘看看以往的玩伴，卻又擔心被她拋在昆侖虛的東華帝君受到術法的反噬而受傷。右右為難之際，干脆坐下來歇歇腳。
那燕池悟做起事來沒頭沒腦的，又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還不及把話說清楚就將她帶離了昆侖虛。待鳳九問明白緣由之后，燕池悟停下了疾行的云，拉著她在那高高云頭上坐下，云頭之上勁風獵獵，吹得鳳九有些哆嗦。
燕池悟單手杵著下巴思量了好久，才將將問出一句話來：“你是說，你被東皇鐘震得魂飛魄散之后，是那個冰塊臉把你救回來的？”
鳳九眼巴巴地盯著他杵著下巴發呆，不多時，已被風吹得有些流鼻涕。顧不上答話，匆忙翻出一塊手帕，擤了擤鼻涕，才鼻音濃重地答他：“那是當然！除了他，還能有哪個神仙有這樣的本事？”
燕池悟有些垂頭喪氣：“那就不好辦了……”
鳳九收起手帕，將被風吹亂的碎發捋到耳后，有些好奇地問他：“怎么就不好辦了？你不是要救活你的偶像嗎？不如我帶你回昆侖虛，同你一起問問東華帝君和墨淵上神，他們仙法卓然，定會幫你想個法子。對了，十里桃林的折顏此時也在昆侖虛，他的醫術在四海八荒是拔了頭籌的……”
燕池悟搖著頭，有些煩躁，鳳九說的法子他覺得十分不妥：“老子要救人的這件事，不能被你們神族的大佬們知道，不然魔族會有大麻煩……這件事你要替老子保密！”燕池悟雙眼惡狠狠地瞪向鳳九，鳳九很識趣兒地閉了嘴。
燕池悟卻是個有話藏不住的人，悶了片刻，又開始同鳳九研究：“老子同冰塊臉有些仇怨，此次老子得知他在昆侖虛，原是想多飛幾十里路，繞遠道，從后山溜進昆侖虛，殺他個措手不及，讓他也見識見識老子的厲害?！毖喑匚蛟谠贫渖媳缺葎潉澋叵蝤P九說明他要偷襲東華帝君，事先研究好的作戰路線。
鳳九看得云里霧里的，雖不太懂他與東華帝君之間的仇怨深到何種地步，但眼看著為了讓這場打斗達到“出其不意”又“措手不及”的效果，而下了這么一番苦心，燕池悟也著實不容易。
鳳九很佩服燕池悟的這番謀略，滿眼崇拜地看著他口沫橫飛比劃著事先預演過無數遍的劍法和招式。實話實說，以他的頭腦和功夫，打敗一百個白鳳九也不在話下。昆侖虛眾弟子們不在山上，沒有任何阻攔，他興許能順利地摸到東華帝君的跟前。但憑借著這樣一身功夫，究竟能同東華帝君過上幾招？鳳九實在不得而知。況且昆侖虛還有戰神墨淵和折顏兩大尊神住著，據說這幾位當年是同窗好友，沒有東華帝君挨揍，他們不出手幫忙的道理。這種情形下，燕池悟打完了架，還能全身而退嗎？
思及此處，鳳九渾身一哆嗦，心中有些后怕，幸虧燕池悟拉著她出了昆侖虛，如此也算他暗中躲過了一劫。阿彌陀佛，菩薩保佑——鳳九心中默默替燕池悟念了句佛號。
“你哆嗦什么？是不是被老子的本事嚇到了？”燕池悟有些得意的看著鳳九，眼下鳳九被風吹得鼻頭發紅，瑟瑟縮縮的樣子，確實有些可憐巴巴的。
鳳九揉了揉鼻子，頗為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來，心中琢磨著還是該勸一勸燕池悟。東華帝君前幾日還吐了血，即便要打，也該等他傷好了以后再打。
現在務必讓他打消與東華帝君尋仇的念頭才好：“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因何與東華帝君結了仇，但你若想救活想救的人，還是早晚會求到他頭上，既然要求他辦事，不去拍他馬屁也就罷了，總不能再去得罪他。據我所知，東華帝君并不是個十分大度的神仙，當年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他一個茶杯，他便一直耿耿于懷?！?/p>
燕池悟皺著眉頭，咬著自己拇指的指甲，心中有些焦慮。鳳九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此推心置腹的為他打算，他倒是很感激。只是既要報仇，又要求他救活少綰，讓燕池悟十分難辦。再三權衡，燕池悟終于咬了咬牙，說道：“老子同他之間的仇怨可以暫且記下，以后再說。但是老子要去同他談談條件?！?/p>
鳳九一聽燕池悟同意退讓，心中歡喜，忙說道：“你有什么條件，不妨同我說說，我與東華帝君還算相熟，若是不太過份的條件，我先替他答應你便是?！?/p>
燕池悟斜睨著鳳九道：“你做的了他的主嗎？”
鳳九有些心虛，但想著東華帝君在她面前吐血的樣子，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自然做的！我曾是他太晨宮的仙娥，他對我還是會念上幾分舊情的！”
“那好！”燕池悟笑道：“你去告訴那個冰塊臉，讓他不要再對姬蘅公主念念不忘，否則老子揍得他滿地找牙…”
“姬蘅公主？！”鳳九愣愣地念道。原來是舊相識。她在太晨宮當仙娥的時候，這個魔族公主的名號如雷貫耳，據說這個公主出身赤之魔族，是赤之魔君的胞妹，東華帝君曾有意娶她為后，卻不知何緣由又不了了之。想當年，鳳九對東華帝君懷有那樣不可告人的綺思，還曾一度十分羨慕姬蘅能得東華帝君那般青眼相待呢。
燕池悟點頭道：“正是姬蘅。你轉告他一聲罷。老子先回去同他們商量商量究竟要不要讓冰塊臉來救人，有了準信兒，老子再去昆侖虛后山尋你！”說罷，燕池悟跳起身來，駕著身旁另一朵云匆匆離去了。
鳳九被高空的勁風吹得瑟瑟發抖，看著燕池悟遠去的背影，匆忙躍下那朵云，緩緩地向低空風小些的地方飛去。
當東華帝君勢如閃電般的從昆侖虛往南荒魔族領地搜尋而來之時，鳳九正一個人盤腿坐在低空一朵稀薄的小云上發呆。東華帝君停下身，瞧了瞧下面呆坐的鳳九，忙捏訣閃身瞬移到了鳳九面前。
紫衣銀發的神君以雷霆萬鈞的氣勢突然出現，兀自發呆的鳳九大驚，騰云的術法一下子便破了。稀薄的小云再也承受不住鳳九的重量，讓她直直往地面上摔去。東華帝君見狀立即躍下云頭，加速向著跌落的鳳九追去，終于在距地面十丈開外的半空中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身，將她穩穩地護在懷里。
東華帝君將鳳九帶至一片淡紫色的祥云上之后，才將她放下。又仔細端詳了她片刻后，才開口問道：“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鳳九垂著頭，微微別開眼道：“我……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這里離我家不遠。帝君急匆匆趕來，可是被術法反噬了？可有受傷？”鳳九匆忙拉起東華帝君的胳膊，將他翻來覆去檢看。
東華帝君任她拉扯，不由得嘴角微翹：“本君無礙?！?/p>
鳳九放開手，對一時之間心急，便對東華帝君動手動腳有些無措。
東華帝君見她有意隱瞞在昆侖虛后山遇到魔族人的事，便也不急著追問，只牽了她的手，帶她慢慢地朝昆侖虛飛去。
首發于2017-12-12
修改于2019-03-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