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人物:
? 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后人譽為“詩仙”,與杜甫并稱為“大李杜”。李白為人爽朗大方,不拘一格,性狂,嗜酒,愛詩,喜交友,也愛旅游,心里裝著“濟蒼生,安社稷”的政治抱負,曾迷倒過萬千少男少女,是為粉絲收割機。
二號人物:
? 杜甫(712年–770年),字子美,漢族人也,本是襄陽人,后遷居河南鞏縣,自號少陵野老,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后世稱其人為“詩圣”,其詩為“詩史”。為人心系蒼生、胸懷天下,時常憂國憂民,是個愛操心的命,專業追星人士,全國粉絲后援會會長。
三號人物:
? 高適(704年–765年),字達夫,河北滄州人,后遷居河南商丘睢陽。著名邊塞詩人,高適是盛唐奮發進取、蓬勃向上時代精神的代言人,個性拓落,不拘小節,有政治才能,愛好跟李白相似,做個位高權重的大官,一番力挽狂瀾以后急流勇退,欲給后人留下一個美美的身影。
? 從三人年齡上看,李白歲數最大,他比高適大三歲,比杜甫大十一歲,為三人幫中的老大,高適老二,杜甫最小,只能當老幺。這三位詩人宛若文學的夜空里最亮的三顆星星,閃耀在中原詩歌的走廊上,一走就走出了傳奇,而最為人稱道的還是三人淳樸的友誼。他們共同有過一段美好又愜意的時光,也有過分道揚鑣、各奔東西的難過經歷,從他們偶遇那一刻起,深情便開始建立,飲酒醉歌,裘馬輕狂,快意人生。
? 公元744年,32歲考進士不第而游歷四方的杜甫在洛陽遇見了43歲被唐玄宗賜金放還的李白,從此,杜甫對李白的喜愛便越發不可收拾,越發的深沉。在洛陽與李白相遇的這一刻,他終于見到了自己畢生的偶像!學者聞一多在盛情謳歌李白和杜甫的相遇中說:這是中國文學史上最激動人心的一刻,也許只有老子與孔子的相遇能與之媲美,是太陽與月亮的相碰。其實,杜甫在未見李白時,早就已經聽聞李白的大名,做了李白全國粉絲后援會會長了。當時的李白才三十歲就已是京城里的熱門人物,坐擁無數忠粉,他在繁華的長安活動,舉辦粉絲見面會,與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交往親密,還有一大幫皇親貴族圍繞在他周圍,甚是風光。此時的杜甫剛滿十九歲,還只是個未出茅廬、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他遠遠地望著他,心生仰慕,瘋狂地為李白寫詩,于是便有了《飲中八仙歌》:“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是啊,杜甫對李白的愛始于才華,終于人品,這大概是世間上最美好的相遇了。在洛陽意外的相遇,給杜甫接近李白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時機,杜甫作為李白的小迷弟況且自己也懷有游玩的興致,遂打算陪白大哥旅旅游,散散心。
? 三人之中最早來到梁園的是李白。西漢景帝時,梁孝王劉武大建梁園,曾在三陵臺修建了不少亭臺樓榭。當時,客居梁園的文人雅士常和梁孝王一起在這里飲酒賦詩。來到梁園這一年,李白剛剛喝過一場詩歌史上非常有名的酒。那是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清風徐來,月光如水,野芳飄而幽香,端起酒杯的李白一人只赴一場孤單的酒席,無人對飲。他舉頭望明月,把酒問青天,一杯一杯又一杯地與明月對語著。“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醉酒于清風中,吟詩于月下間,浪漫至極。回憶兩年前,他還是那個高唱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傲嬌大叔,他來到長安,想一展抱負,取而代之的卻是兩年的翰林侍奉、文學侍從,叫人如何施展抱負?更讓他傷心的是朝野中那些含沙射影、惡意中傷之奸佞小人。李白心碎著離開長安,在東行途中,路過洛陽,欲停留一段時間來游歷一番,因此遇見杜甫。
? 當時的杜甫又好到哪里去?他也傷痕累累,過得并不如意。“二年客東都,所歷厭機巧。野人對腥膻,蔬食常不飽。”官場中處心積慮的人事讓杜甫倍感心累,玩弄機巧的人,每天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伺候著,哪能體會到連飯都吃不飽的自己呢?仕途不順、生活的艱辛都讓二人有了共同語言,志同道合的相遇頓時消解了這些塵世間的煩擾,二人一見如故,互相傾心,猶如多年未見的老友般。于是決定趁著好時機“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瑤草”,來一場“東游記”。去飲酒作詩,觀賞游玩,去拜見隱逸脫世的道士,采摘能夠延年益壽的仙草,尋仙問友,豈不快哉?!
? 東游途中,行至汴州,本是兩人的隊伍里又加入了當時著名的邊塞詩人高適。高適對李白的才情早有耳聞,如今見到本人,儀表非凡,簡直是心中偶像,三位志趣相投的詩人會面后,組成“三人幫”,決定自駕游。其實早幾年前杜甫游歷齊趙時,就在汶上結識了高適。說來也巧,杜甫和高適都遷入河南定居,也算是半個河南人,所以即使相遇也不奇怪。
? 當時高適即興而發,寫下了著名的“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是啊,不要憂愁天下沒有知己,只要你有才華,有情懷,有膽識,有志氣,不管走到哪里,總會有了解你的人,愿意欣賞你。三位詩人從相遇相識到相知,懷古詠今,互訴衷情,尋幽訪勝,把酒言歡,玩了個盡興玩了個痛快。根據考記,三人一路東行,來到古吹臺,當時的大梁城還流傳著戰國信陵君的美麗傳說,保留著西漢梁孝王的遺跡,他們在這里登吹臺,吊信陵,追憶一千多年前的俠客時代,幻想著自己是仗劍天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豪杰。尤其是李白,俠客情懷最重,在他心中,俠士形象應是武功高強,縱橫千里,為人行俠仗義,干了好事不留名的那種,如同他筆下的《俠客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而后,他們來到宋州,也就是河南商丘一帶,高適做了回東道主,帶領著李白和杜甫游梁園、平臺、清冷池等漢時遺跡。當時的梁園與今天的梁園一樣,古跡蕩然無存,凄清衰敗。高適感慨著說:“梁王昔全盛,賓客復多才。悠悠一千年,陳跡唯高古。寂寞向秋草,悲風千里來。”梁王時期頂美頂美的風景,早已隨時間流逝,褪了色,灰飛煙滅。
? 但許是三人游,有伴為樂,有詩有酒,興致仍然很高。三人一杯一杯地喝著,一首一首地寫著,對著眼前的荒城古月和高梧古木而思古傷今,度過了一段輕松愉快的歲月,譜寫了一段流傳千古的美好佳話。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這種偶然間的一見傾心、相見恨晚、沒有絲毫利益勾結,只是因為感同身受,興趣相近,能相互理解和欣賞的君子之風實在太令人感動了,美好的令人一塌糊涂,純潔的讓人心生憐惜。他們是有才情,有抱負,有追求的一代人,他們既有苦悶逼仄的現實,又有飄飄欲仙的精神世界,他們孤傲有仙骨,遺世而獨立,在游玩的這段時間里不愿考慮世俗,只想好好地充盈自己的精神世界,為自己而活。
? 情到深處,三人還得懷揣著夢想各奔東西。后來,杜甫北渡黃河,赴王屋山訪道士華蓋君,李白去齊州追隨仙道高人,做了虔誠的清教徒,高適興致還未停止,則南下游楚。三人分道揚鑣,出現了小別離。
? 梁園之游,依稀在昨日;山東之會,已然在眼前。第二年,杜甫與李白再次相遇,彼時高適繼續游玩楚地、魏郡,又旅居在東平等地。李白與杜甫兩人北上再游齊趙,漫游任城,至曲阜,到兗州,赴東蒙,登高懷古,尋幽訪勝,又過了一段“放蕩齊趙間,裘馬頗輕狂。春歌叢臺上,冬獵青丘旁”的自在生活,友情進一步升級,甚至已經發展到“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程度了。當時的杜甫還不是很愛操心,他有著青年詩人本該有的樂觀與自信,對生活充滿了希望與熱情,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就是在這個時候寫的。再好的相遇,也終有一別。在行將別離時,杜甫為李白寫了一首詩:“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郭沫若盛贊“李白和杜甫是像兄弟一樣的好朋友。他們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就跟天上的雙子星座一樣,永遠并列著發出不滅的光輝。”不知高適聽聞此句,心里會不會閃過一絲落寞,打翻醋壇子。
? 二人剛分開之后,杜甫就開始想念李白了,不斷地為李白寫詩。
冬天會想李白:
? 《冬日有懷李白》
? ? ? ? 唐 · 杜甫
寂寞書齋里,終朝獨爾思。
更尋嘉樹傳,不忘角弓詩。
短褐風霜入,還丹日月遲。
未因乘興去,空有鹿門期。
春天還是會想李白:
? 《春日憶李白》
? ? ? 唐 · 杜甫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
何時一尊酒,重與細論文。
夢里想李白:
《夢李白二首·其二 》
? ? 唐 · 杜甫
浮云終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
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
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孰云網恢恢,將老身反累。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
起風了想李白:
《天末懷李白 》
? ? 唐 · 杜甫
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
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
? 送個朋友都會順便想起李白,在《送孔巢父謝病歸游江東兼呈李白》中對李白關懷備至:“南尋禹穴見李白,道甫問訊今何如!”
? 你的才情令我驚嘆,你的瀟灑令我神往:“昔年有狂客,號爾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聲名從此大,汩沒一朝伸。”(《寄李十二白二十韻》)
? 為了你,我可以與全世界為敵:“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不見》)
? 由此可見杜甫對李白深沉又纏綿的思念,杜甫寫給李白的詩,可考記的就有15首,那么李白呢?李白算來算去算上存疑的詩一共就只有4首。《沙丘城下寄杜甫》中這樣寫道:“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意思是我對你杜甫的思念宛若汶水,浩浩蕩蕩向南流去寄托著我的深情,細細品味,還算是情深意切。李白給杜甫寫的詩大多比較曠達,除了這首感情比較露骨以外剩下的其余三首,全在寫酒,一副“擱我李白這,什么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一邊待著去,唯一能讓我心動還是那一口酒”的傲嬌姿態。如《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大意:不要害怕分別,我們還是快意瀟灑喝盡杯中酒吧。《秋日魯郡堯祠亭上宴別杜補闕范侍御》:魯酒白玉壺,送行駐金羈。大意:你要走了?先下馬喝口酒吧!還有《沙丘城下寄杜甫》中的:魯酒不可醉,齊歌空復情。大意:魯地的酒不行阿,不能讓我醉倒……一共就這么三四首,還有三首在寫酒,我只想對杜甫說:別哭。李白愛誰?他愛過汪倫:“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汪倫也待李白如初戀,但汪倫也不過是個苦情的男配角,因為李白的真愛,其實是孟浩然!給孟浩然表白的:“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開篇就開門見山,說我李白愛孟浩然,他是多么多么地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全天下聞名遐邇。還有給孟浩然送別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這一送別,大概只有《斷背山》中杰克和恩尼斯的四年之別才可以比擬吧。但是孟浩然一首詩也沒給李白回贈過,因為孟浩然喜歡的是王維啊!有一次孟浩然到王維家里作客,為了躲避唐玄宗,居然鉆到王維的床底下,王維在孟浩然死后,也深情地追悼他:“故人不可見,江水日東流。借問襄陽老,江山空察州。”這些詩人們的情史確實“剪不斷,理還亂”。
? 就在李白和杜甫漫游齊趙期間,高適逐漸與他們倆淡了關系。他是想做官的人,一邊忙于求學,一邊疏通關系,糾纏于達官顯貴之間,積累從政經驗。就在他們仨共同游玩的五年之后,由于睢陽太守張九皋的舉薦,45歲的高適終于考試中第,被授予丘尉一職。一年以后,他主動辭職,為何?因為這丘尉升職的速度實在太慢了,于是他決定走幕府的路徑試試看。愚以為做不做官,這是個人選擇,無可厚非,況且《論語》有言:學而優則仕。別忘了,李白也是想做官的。李白沒做成官不是因為他不想參加科舉考試,而是他沒資格參加。唐朝規定,罪人之后和商人之后都不準參加科舉考試,恰好這兩條李白都占了。于是李白也想毛遂自薦,可惜都不成功。終于有一天,李白去紫極宮正好遇見賀知章,后來又經玉真公主的推薦,做了翰林侍奉。這個官職李白只干了三年,就被唐玄宗“賜金放還”。綜合原因發現李白真不適合在官場生存。居然讓李林甫研磨,喚高力士脫靴,看上去是很霸氣,不慕權貴,但實則犯了官場中的生存大忌,李白得罪的這些都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而年齡最小的杜甫當然也是緊跟前輩的腳后跟,跟著大方向走,一直科考和投增干謁,奔走獻賦未成。三人當中,仕途之路最為順暢的就剩高適了。按劇情發展,我們可以設想,若干年以后,李白環游神州大地回來,杜甫艱難困苦清貧地過了一陣,而高適則在官場上如魚得水,一不小心飛黃騰達,他們三人許會記起那年同游梁宋的美好時光,飛鴿傳書,欲回首再聚。這時應該由有錢的高適做東牽頭,共同把酒言歡,回憶往昔。又或許高適可以在皇帝面前給李白和杜甫美言幾句,給大哥和小弟倆謀個一官半職,掙點家用。可是往后的日子誰也沒有料到,誰也沒有心情——安史之亂爆發了。此后,李白筆下的盛唐變了顏色,神州成了杜甫筆下的悲鳴。這些“盛世如珍寶,亂世如草芥”的詩人們該在全新的領域選擇方向。
? “我覺得還是老領導比較讓人放心。”高適站到了李隆基身后,沒想到隨后李隆基變成了太上皇。
? “新生代才是新力量。”杜甫一路小跑,奔向太子李亨。
? 那時,李白的血從來沒有那么熱過,他采取就近原則,投奔了永王李璘,他為李璘歌唱:“永王正月東出師,天子遙分龍虎旗。”這回李白算是看走眼了。
? 唐玄宗盡管已經退位為太上皇,但仍然昏招迭出,不聽勸諫。安史之亂爆發后,唐玄宗讓諸皇子兼領節度使,分頭帶兵,平定叛亂。高適反對,說你這樣搞有可能會分裂,玄宗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果不其然永王李璘就造反了。太子李亨即位后因此對有先見之明的高適多看了幾眼,相信他的政治眼光,讓他任淮南節度使討伐李璘。結果李璘很快就投降了,李白因為在李璘麾下做幕僚,被以謀反罪抓了起來。李白豪放爽朗的個性使得他被抓之后并不感到害怕,他覺得憑借自己和高適的友情應該很快就能釋放。但這也只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等到花兒都謝了,高適還是沒給他求情。于是他給高適寫信,高適不回;讓妻子登門求情,高適閉門不見。直到唐肅宗大赦天下,高適也沒有對李白伸以援手。李白萬萬沒有想到,最后關頭救他的人是郭子儀。他有那么多朋友,吟詩有孟浩然,論道有元丹丘,對飲有賀知章,粉絲有杜甫,買單有汪倫,彈琴有蜀僧濬,卻沒想到緊要關頭是郭子儀拉了他一把。若杜甫對經歷了安史之亂的李白尚有不小的同情心,而高適是連同情心也沒有了。因為此時高適的身份已不是一個與風流才子李白飲酒縱詩、談天說地的密友、酒友,而是一個政治家,一個替李亨打天下的謀略家。作為政治家他必須時刻考慮著與政敵劃清界限,天真的李白大概不會想到這一點。出獄以后,李白日日飲酒消愁,沒有了雄心壯志,堵著氣地要跟高適絕交,將以往與高適之間的書信以及詩歌付之一炬,而高適也早已如此。看到這我們覺得高適的做法不夠君子嗎?太冷酷了嗎?居然罔顧昔日舊友的生死?但其實高適本身并不冷酷無情,曾經杜甫在成都時,面臨斷炊的絕境,此時的他想到了好朋友高適,高適沒有無視杜甫,而是時不時地接濟他。對此,杜甫也是甚為感激,在詩中寫道:“故人供祿米,鄰舍與園蔬。”由于高適與嚴武等友人的相助,杜甫在成都草堂,度過了一段相對安定的時光。
? 不論高適究竟是怎樣的人,歷史已經過去不會重來,具體情況已難以考證。我們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歷史人物的判定不能僅憑他一時的所作所為,而應盡量地站在人物的立場和處境去考量,保持清醒和理智,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待歷史。雖然這些事已過去千年,但作為唐代詩壇的代表人物,李白、杜甫和高適的友誼仍是盛唐詩壇的美談,是民間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是學術界研討的熱點之一。民間認為的李高關系多帶有個人浪漫主義和幻想性的過度渲染,將他們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有血有肉,仿佛高適與李白“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一樣,這是藝術加工所帶來的美,一身才氣,性情高傲,狂放又浪漫的他們如果不多點故事怎能擔負得起人們對歷史的想象呢?而學術界則態度清淡,一般認為,高適在永王之亂沒有對李白伸出援手是出于自身政治前途的考慮。考查二人的交往過程以及永王之亂后李白的實際處境,可以看出,高適的處理方式是建立在對時勢的準確評估之上的,乃是“不救之救”,認為位高權重的高適如果出面相救會使李白更加引人注目而起到反作用。相關詩作的缺失,亦不能排除流傳過程中散佚的可能性,所以學術界認為二人的關系仍有值得商榷之處。但從現實角度考慮,“不救之救”似乎不太接近事實。
? 不管學術界和民間如何認為,我們似乎更愿意從一種美好的愿望出發,更希望看到文學史上同時代的巨匠們相互扶持相互幫助,雖然現實中可能恰恰相反。作為政治人物,詩人們在聲氣相求的華美文字外,迥異的政治取向與復雜的人事糾葛更為真實。高適不救李白,如同韓愈不救柳宗元一樣,更展示出歷史本身的復雜性。縱使如此,我們還是更愿意去相信李白、杜甫和高適曾經確確實實有過淳樸真摯的友誼,他們都對彼此付出過真心,共同有過一段難以忘懷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