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選擇性地忽略掉了"XSJ式黑暗深淵"，注意力全落到了"鯤鵬展翅"上。

"為何每個人都形容自己是鯤鵬？為什么說起自己能夠施展抱負實現夢想，就是'鯤鵬展翅'?"

李諾這句問話里有一絲淡淡的惆悵。似乎"鯤鵬展翅"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些隱秘的往事。或許她真正想問的是，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所謂鯤鵬展翅的夢想？為什么對男人來說，這種夢想比愛人更重要？

這話她問不出口，也害怕知道答案。

馮偉卻把這理解成了一個畢業生對未來的憧憬與恐懼：是不是每個人都自詡為"鯤鵬"？是不是每個人畢業時都想找到一個"好平臺"——好工作就意味著一個好平臺，鯤鵬展翅，施展抱負，實現夢想？

"這種想法是錯的……"

馮偉決定糾正李諾"錯誤"的想法，卻不知道交流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軌道——雖然這樣也能雙向交流。但是，人與人之間，某些更隱秘更內在的情感、心靈甚至是靈魂的交流，不就是因此關閉了那扇窗，或者延遲打開那道門的嗎？

"畢業之時，不是鯤鵬展翅，飛龍在天。恰恰相反，修煉之路才剛剛開始：從魚變龍，由鯤化鵬……"

無論是像李諾這樣的應屆畢業生，還是像馮偉這樣的社會大學"第二次畢業生"，或者像商xiaoyao與XSJ這種創富時代創新創業驅動中國的中國式畢業生，又或者整個全球化中的中國這個"國家畢業生"。

李諾果然又再次訝異了：" Why ?"參加狄哲寧的課，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用最簡潔的單詞表達最豐富的疑問和內涵。

馮偉緩慢而優雅地讀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李諾很認真和仔細地聽著。機會稍縱即逝。

馮偉又很緩慢地解說道："鯤化為鵬、從南冥遷徙天池的歷程，特別能夠說明一個人鯤鵬展翅的奮斗經歷。但是，一般人都只注意到了上半段（或后半段），卻沒有注意到下半段（或前半段）……"

馮偉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向上的拋物線，解說道：“以 A 為起點，這是鯤；以 B 為終點，這是鵬。這一段像彩虹一樣的拋物線，就是鯤鵬展翅的軌跡。就像那首歌唱的，陽光總在風雨后，人生從此與眾不同。但是——”

馮偉轉折了一下，又從 B 到 A ，畫了一個向下的拋物虛線，解說道："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下面這段修煉歷程——從小變大，由弱變強，一點一滴地從'小蟲'變成'大鯤'。人人皆看到'鯤鵬展翅'的鴻鵠之志，卻沒有看到'蟲煉成鯤'的修煉功夫。"

李諾眼睛都瞪圓了。她的眼睛本來就好看，這一瞪圓潤了，更像珍珠，星星璀璨——令馮偉心中一動。她的眼睛，多像甘曉兒啊，秋水如波，春珠明媚。

趕緊收斂心神。這還剛開始呢，不是要馮偉自己的心動，而是要讓李諾的心動。

"要理解這點，先得從'北冥之鯤'是什么說起。"

馮偉在 A 下面畫了一個大鯨龍，在 B 下面畫了一個小魚卵，解說道："鯤是什么？歷來有兩種說法：一是巨龍或巨鯨，不知幾千里之大；二是魚子未生者曰鯤，鯤即卵子，其細如蠶。事實上，鯤兼指巨龍或大鯨與魚卵。因為，莊子的意思很明確，最大的也就是最小的，最大與最小之間并無截然分界：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所以，鯤既是不知幾千里之大的巨龍，又是其細如蠶的魚子。"

李諾怔怔地說："這樣子啊！最小的也是最大的——這是一種悖論的道理啊！"

"是啊。"馮偉嘆了一口氣，"所以，鯤鵬展翅并不是關鍵，關鍵是從最小的魚子能夠'修煉'成最大的'巨龍'——就像俗語所說的'鯉魚跳龍門'的真實內涵。"

李諾應道，那才是真正的蝶變，蛻變和改變！

"有人說，把鯤鵬拿來象征人世，鯤化為鵬的歷程，說明一個人在成為至人、神人或圣人之前的一段修煉功夫。這條鯤在北冥中，由小變大，正如我們在人世間的求學與奮斗，唯有一點一滴地努力，才有一點一滴的成就。也唯有一點一滴的成就，才使我們慢慢地經驗豐富了、知識淵博了、意志堅定了，而變成一條巨龍，從世俗中脫穎出來。一個人從微不足道的'小蟲'逐漸變成不世而出的'巨龍'，這一段修煉功夫就是鯉魚跳龍門、鯤化為鵬的過程。鯤要由小變大、化為鵬，該飛時才有可能會飛啊！"

李諾有所穎悟地說："這就像我們，畢業即起點，要一點一滴地修煉，從小到大，由弱變強……才能鯉魚跳龍門、鯤化為鵬，成為超級畢業生！"

終于切到正題了！

馮偉笑了。他沒有看錯，這個女孩的悟性很好。

她真的，有可能是自己找的"那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