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除夕夜實在乏善可陳。別說電視,連電都沒有。守歲能干什么?
可是守歲是祖傳下來的習俗呀。第二天大人見面打招呼第一句“過年好”,第二句就問:“你幾點睡的?”如果回答“我守到天明”,那語音雖有些疲累,語氣里絕對有自豪。如果你回答“昨天太累了,一早就睡了。”問你的人肯定是“呵呵”一笑,然后標榜自己幾點幾點才睡的。
守歲到底是怎么守的?
包水餃。邊包邊拉大呱。其實我們家除夕夜一般是熱鬧不起來的,一是人口少(四口人,比現在是多),二是父親一向少言寡語。父母有時話不投機,大人生悶氣,小孩子就不敢吭氣,只剩下了包水餃。知道這個習俗,雖然困意漸濃,還是極力撐著眼皮,能晚睡一點是一點。實在撐不住,大人也不會求全責備,往床上一爬,衣服也不脫,呼呼就睡了。
大人除夕的晚上還真是忙不輕。除了包水餃,還要糊香爐,烀豬食,雜七雜八的做一些零碎活,爭取把所有該干的都干完,不留到下一年。更有好熱鬧的,自己家餃子包完了,到鄰居家里幫忙,既守了歲,還聯絡了感情。
磕頭
離開老家很多年(從出嫁那天算,可不是很多年),不知現在是否還保留磕頭的習俗?
我們小時候早提倡破除封建迷信,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許磕頭。先生就說他們從沒磕過頭。我們老家也不是落后,它就是一種信仰(信仰到了一定程度可不就是迷信?)。不許磕頭,誰不許?誰到你跟前攔著你來?父母把你拉扯這么大,多不容易,你磕個頭不是應該的么?不磕,說明你不孝順。在老家不磕頭的人真的是底氣不足。磕頭就是拜年呀。
年初一。不管你守歲到幾點,拜年晚了是要被人笑話的。比如你正酣睡,聽到“砰砰砰”有人敲門,你說還沒起呢,就別磕了。可是敲門的人卻說:“我把頭磕在這兒了,一會兒您起來收吧。”人家當真磕了頭,去下一家了。
于是你也慌不迭地起床,放鞭炮,女人起來點香。收拾完了孩子如果還睡著就悄悄掩了門,夫婦倆一先一后出門給長輩磕頭去了。
除了給長輩磕,平輩的長兄長嫂也磕。見面先一句“過年好”,然后跪地就磕。磕完讓煙(男孩子給長輩磕頭,長輩給炮仗),喝茶,說一些拜年的話。
這一圈頭磕完,大約要小半天。所以初一的早飯一般都是中午吃。反正家里有酥菜有餃子,孩子餓了可以隨時吃。磕頭拜年比早餐重要得多。
初一的晚上,大人稍稍感嘆:年跑了。現在回味應該是感慨過得快的意思,小孩子也有些悻悻然,畢竟最隆重的一天已經過去了!
也別太掃興,初一過去以后,白天串親戚,晚上還可以看大戲。
看大戲
那時我們村的文化生活還真豐富多彩。白天有踩高蹺的,晚上有唱大戲的。印象深刻的是《穆桂英掛帥》。演楊宗保的,外號“黑鐵帽”。人長得黒,也不怎么講究。可是穿上那身將服,也是威風凜凜。演穆桂英的,中等矮胖身材,可是同樣穿上戲裝,尤其頭戴雉雞翎(小時候都說雞雞翎),更是巾幗不讓須眉,比楊宗保更威武。吚吚啞啞的誰知道唱的是什么!小孩子聽不懂,也不感興趣,就是好那份熱鬧。
除了《穆桂英掛帥》,還有另一波年輕一點的,唱《朝陽溝》。那時還興樣板戲,《紅燈記》《白毛女》《智取威虎山》等等。印象深刻的只是《朝陽溝》和《穆桂英掛帥》。
看大戲,能從初一看到十五,大人難得清閑,確實過了一把文化的癮。那時的我,就是趕了個熱鬧。文化味兒,品不出半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