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軍訓的那段時間統一住在學校,但是正式上課了以后在市內居住的同學可以選擇走讀,考慮到學校的宿舍八人一個屋子有的甚至十個人一起住,打呼嚕放屁磨牙的都有我就一陣抵觸,和家里人一商量,還是走讀回家比較好,可是這樣就牽扯到用什么交通工具去的問題,金叔叔又不是每天都很閑,我們自然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人家,想到要出去包一輛來回接我的車會是比不小的費用,情急之下,我找到了老k,我們商量著聯合起一些家在市區住著的同學,包一臺面包車,每天早上,晚上準時給我們接過去再拉回來,人如果足夠多,每個人平攤的錢就會少一點。
老k熱情地把這件事情扛在了肩膀上,而我則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開學第一天我卯足了勁頭,筆記,作業本,樣樣準備齊全,我把這里作為我人生中第一個奮斗的目的地,剛開到教室我們就開始重新排座位,我一米八的身高沒什么懸念的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想到初中時候老師把我調到前面坐著重點培養我那時候還憋了一肚子氣呢,那時候真是年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學習機會的寶貴而蹉跎了光陰。弄得現在身邊沒有了小花,沒有了阿牛,連最起碼的上下學都成了困難的事兒,我又是一陣陣的悔恨。
班主任老師教的是語文,所以整個語文課堂上幾乎是鴉雀無聲的狀態,然后是英語課波瀾不驚的上完,要上大課間操的時候我們昏昏欲睡,剛開學連著上兩節文科的課誰不昏昏欲睡?不知道這課程表是怎么排出來的,真夠倒霉,正要起身往外走,忽然某一個陌生的女人闖進了我們班的教室,她站在講臺上,一臉的殺氣騰騰。
“誰剛才往樓下倒水了?”女人的聲音一吼出來我們全班學生基本都沒了聲音,大家緊張惶恐的觀望著,然后大眼瞪著小眼,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第一個開口說話,氣氛就這樣僵持著,幾個男生覺得事不關己,正打算往外走,女人又開始發話,用她標志性的大嗓門,嚇得班級里又一次安靜下來。
“我看誰他媽敢出去?新生剛來就這么猖狂?”女人的氣場絕對不是蓋的,顯然她是高年級的學生,我在初中見到過很多街頭的惡棍流氓小痞子什么的,女生流里流氣的形象倒是頗有幾分相似。
幾個高個子的陌生男子站在了門外,顯然是和女人一伙的,其中一個男人沒有廢話,直接探進班級一只頭說:“晚上放學,你們班所有男生都去學校后面的小樹林去,誰不來揍誰,聽清楚了嗎?”
“我擦還要帶男生鉆小樹林?口味太重了點吧!”我在心里暗暗驚嘆這個破學校流氓都流的這么獨特,女人殺氣騰騰的離開后,屋子里又恢復了正常。大家議論紛紛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一個女生而已,裝什么母夜叉!”朱英才撅起了嘴。
“怎么著,光天化日之下的,還想打人啊!”李嘉誠伸直了脖子裝出一副誰不服氣我揍不死他的表情,因為他早就觀察到了王鳳桐同學正無精打采的朝這里望去。我其實很想告訴他人家約在放學后,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哪還有什么光天化日!
“發生了什么事兒?竟然在我班長不在的前提下來咱們班級挑釁?活的不耐煩了!”班長注意到王鳳桐同學的眼神后有所領會,也開始英雄主義爆棚,義憤填膺,其實高年級女生近來放話的時候張揚已經在窗外了,看到了班級里的狀況后扭頭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鳳桐只是神秘的一笑,就起身離開,我不知道王鳳桐在笑什么,這個人永遠是一副無精打采,對什么事情都不感興趣的樣子,遇見任何事情也都只是習慣性的一笑,你看不出來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么,她的為人習慣,和她溫文爾雅的笑一樣的神秘。
我們嘰嘰喳喳的下樓做了一整套的校園廣播體操,我卻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剛才發生的事兒,我這個人就是心思重,什么大事小情的都要在腦子里轉好幾個彎才能放下,站在我旁邊做操的是老k,于是我一邊做一邊和老k說著話。
“你說,咱們今天晚上不會真的挨打吧!”我一個轉體運動,和老k對上了眼。
“大哥,你方向做反了!”
老k一邊馬馬虎虎的做著跳躍運動一邊跟我說:“放心吧,法還不責眾呢,她一個學校的地頭蛇,能把我們全班學生打一頓是怎么著?話說回來,這件事跟我們這群男生又有什么關系?”
“可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呢!”
“你怎么這么膽小啊,和你說說包車的事兒吧,基本上是吹了,我打聽了,咱們學校上下學有車過來接送的大巴,一人兩塊。”
“這一天聽到唯一的一條喜訊………”
課間操過后,我們終于開始上真正重要的課了,數學課,物理課,下午還有化學課,生物課,最讓我感到尷尬的是,高考結束后整天瘋狂打游戲,眼睛的近視程度再一次加深,帶上我之前的金絲小眼鏡看黑板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什么都瞅不清楚了,雖然之前坐過很多的預習和復習,但是整片黑板的板書還是讓我理解起來特別的費勁。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軟件硬件全部準備齊全,卻因為一個破眼鏡鬧的前功盡棄,出師不利啊!我暗自憤恨自己沒用,同時也開始抱怨自己為什么長得那么高,要是坐在靠前一點的位置,不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了嗎?我開始覺得所謂公平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與人之間并沒有什么真正的公平,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整個人是蒙的,軍訓的時候因為學校有教官,有部隊,有外來的家長和諸多老師,食堂的飯菜還湊合著能吃,這正八經開學了以后食堂的伙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況且菜價飆漲,老師們有自己吃飯的教職工用餐區,聽說五塊錢管夠,質量也不錯,而我們,菜是論勺賣的。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學生嗎?這不是明搶是什么?這還有沒有天理?就是說我花了八塊錢的人民幣買了一份飯和一勺青菜,算是勉強吃飽,但是那真他媽的是打心眼里不服!憑什么那群老師明目張膽吃好的還便宜,中午過后甚至有許多學生跟班主任老師反映了學校食堂的狀況,老師的解釋也是意味深長。
“同學們,咱們學校的食堂是承包出去的,就是說食堂的一切管理不歸學校管,所以菜價這種東西,自然學校是管不了的,我們唯一可以保證大家所食用的飯菜質量問題,如果有人吃壞肚子了可以跟我們反映,學校不會不管不顧。”
對于這樣的解釋我表示相當無語,同學們也表示相當無語,可是我們能怎么辦?學校建立在這么荒蕪的地方,周圍別說飯店餐館了,連個住戶人家都沒有,聽高年級的說曾經有一些小商販來學校門口叫賣過,被食堂老板找人一頓收拾,現在誰也不敢來這里賣東西,學生們也不是機器也要吃飯,他們不吃食堂的,難道要喝西北風嗎?
“不行咱們就抗議吧,召集全校學生不去食堂吃飯,哪怕就一頓,治一治狗娘養的邪門歪道,讓他們胡亂要價,要他們做的東西全部爛在食堂里!”一向叛逆不羈的老k惡狠狠地出招。
“省省吧,你以為高年級的學生們沒有想過嗎?人家在這所學校待的時間比我們長好嗎?罷飯這種事情經常發生,食堂還是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大家不吃飯,就都跑去吃泡面了。”張揚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那不是挺好?多來幾次,看他食堂老板服不服。”我義憤填膺的拍案而起,李嘉誠正在發作業本,碰巧路過這里笑著對我說:“可惜啊,那超市的老板和食堂老板是一家的,荒郊野嶺一家超市一家食堂,他們算是吃定我們學生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我像霜打了的茄子,無精打采起來。
12點以后開始進入午睡時間,我坐在那里久久閉不上眼睛,一上午什么都沒學到,還被坑到體無完膚還必須忍氣吞聲,我真是從心里厭惡這個學校,這個是非之地,他們是吃定了我們這里學生都是農村的,家里沒背景,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欺負人,什么承包出去,什么學校管不了,還不是他們的說詞和借口,真不知道食堂老板給學校塞了多少錢,如果是在重點高中,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越想越生氣,我干脆拿起課本讀了起來,上課時候沒認真聽的部分,現在好好找補找補,正午的太陽暖洋洋的曬在我的身上,窗外有陣陣的蟬鳴,攪的我心煩意亂。
下午的課我依舊因為看不見黑板而心煩意亂,我們班級是三個人坐在一起那種,我在中間,左邊的同桌是和我差不多高的大胖子,名字叫王明,帶著個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右面的同桌身材矮小,我真的不知道以他的身高為什么會坐在最后一排,后來他自己說的,他是故意要坐在最后一排的,他的名字叫汪洋。
下午的課我算是知道為什么汪洋要坐在最后一排了,整整一天的課程,他一句也沒有聽過,總是低著頭忙活著自己的事情,偶爾再和王明說幾句話,他們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永遠鬧哄哄的,有的時候他們還和我搭話,我實在是不愿意回答,就裝聽不見,沒想到二人非但沒有領會我的思想,還變本加厲的跟我搭腔,有時候還會開玩笑一樣的的拍拍我的肩膀,我承認是我孤僻了,但是在小學乃至初中,我從來沒有一任同桌上課這么肆無忌憚的閑話不斷,最主要的是,根本就沒有老師管!
我內心好好學習的決心和信念瞬間被瓦解,黑板看不到,周圍鬧哄哄,老師的聲音變得虛無縹緲,慢慢的我又發現,班級里幾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和汪洋王明一個狀態,在“雙王”組合的嚴厲鄙視下,我終于退縮了,最后一節課我沒有故意不理他們倆,我們從天南聊到海北,從家常聊到里短,聊得不亦樂乎。
下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忽然閃過一絲莫名的失落,這樣的學校,這樣的學習狀態算什么?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受罪,就是為了來陪你們聊天來的嗎?然而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擺在了眼前,全班男生去小樹林,不會真出什么事兒吧?
“老k,叫班長,咱們全班同學必須團結起來,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我們不能畏懼惡勢力,要不畏權勢,不卑不吭……..”話來沒說完,我發現整個班級里的男生都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
“你傻逼啊!趕緊跑就完了唄!”老k話音剛路,我們兩個人風一般的跑出教室,跑出教學樓,跑到大門外,第一次,這是我和老k做同學這么長時間,第一次感覺他是我朋友,說實話我在初中的呢時候是瞧不起老k的,整天不學無術,連個高中都考不上,那個時候我竟然沒有意識到,我自己就是我所討厭的那種傻逼啊!我卻完全不自知,我忽然覺得我們兄弟倆流落于此絕對是一種緣分,既然是緣分,就要珍惜。
“破學校,我們兄弟倆走了!”老k沖著學校大門高喊,那一次我忽然覺得,老k和我的心情是一樣的。
“我們這兩個loser,就要在你這所破學校里發光發熱,飛黃騰達,你瞧著吧,你們奈何不了我!”我也對著空蕩蕩的學校高喊,大門外,一臺臺大客車的燈光明晃晃的照耀著我們兩個人的臉,我和老k同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