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不良的列車
我坐在一輛特快列車上,窗外的景象呼嘯而過,車內十分安穩,即使立上一枚圓滾滾的硬幣,也絲毫不會滾動跌倒。交通工具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我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人類有了使用工具的雙手,也有走路的雙腳。但是雙腳卻并沒有提到和雙手同樣的高度來,因為世界太過于巨大,天南海北的行進,水路山澗的阻擋,讓我們即使再多兩只腳也無能為力。我想起了漢唐時候的人們,那時候的人們就多了四只腳——那是馬的功勞——比我預想中的兩只腳還多了兩只腳。他們從東跑到了西,從濕潤跑到了干燥,從文明跑到了蠻荒,望山跑死馬這句話可不是說笑的。我一直對祖宗流傳下來的俗話頗有興趣,覺得其中實在是代表了莫大的智慧,畢竟生活中的話才是最好幫助生存的。至于書面上的話,聞得多的人不覺得它有什么味道,有點久居鮑魚之肆不覺其臭的感覺。那個時候我們用馬來征服世界,馬讓我們多出了四條腿,這是一個進步,因為馬始終跑得要比人快的多。但是我們神話中可是有著向著太陽奔跑的夸父,這可是一個例外,我想大概沒有哪一匹馬跑得有這么快。說不定那個時候,夸父追逐的是夾著金黃色華麗太陽車的阿波羅,畢竟我覺得神話時代的人們,多些跨文化和跨地區的交流是有可能的,他們的行進方式比我們要輕松得多。但是如今在黑鐵時代——赫西俄德劃分的人類五個時代的最后一個悲慘時代——我們倒是要囿于身體的不便,轉而去借助交通工具的便利,這是無可奈何的,單單從這一點來說,黑鐵時代也是有一點道理。我們把自然饋贈的鐵礦石當做了一種任意劃分歸屬的高貴材料,大自然可不看你誰比較強大,誰比較弱小,就有所偏頗多給你一些,少給你一些。公平的隨機給予,開局都是隨機的。但是從社會來說,我強大一些,我需求就比較多,你弱小一些,你自然用不了那么多。于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大自然可是太不公平,它似乎是在引起一種爭端,然后哈哈看著人們為了一點自己出產的頑垢污漬而大打出手,樂得嘻嘻哈哈。社會在這個時候要果斷出手,要用經濟的和平的面貌伸出手來緩和一下,于是自然的和社會的,這一對歡喜冤家就開始長久的斗爭,各自推出自己的代言人,開始了曠日持久轟轟烈烈的嘴皮紛爭。鐵礦石這種東西要經過鍛造,從最開始的生鐵熟鐵到鋼,百鍛千鍛以至于到各種復雜的什么都可以加進去試一下的合金金屬,我們經歷了一個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所以我們的鐵軌堅固不易變形,能夠承受風吹雨淋不用擔心損壞,列車也可以裝上堅固的鐵皮,那被叫做流線型車身線條,讓風都捉摸不了,劃破空氣的聲音直到內臟被撞破,身體被撕碎的時候才可以聽得見——這是來自鳥或者昆蟲的控訴。我們把高空讓給你們了,現在路上都不可以飛了嗎?我稍微說了聲抱歉,繼續想到我們高速的來來回回,享受幾百只腳也無法企及的速度。有一句很有名的建設口號,叫做“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真是太正確不過的口號,對于那個時代來說,我想那個提出這句口號的官員——可能也許是底下的臨時工——可能已經升官很快吧。我沒有多想,因為他的升官與否于我沒有一點關系,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和多少官員打交道——當然在大學里的除外,那種味道我聞了好幾年著實不想再談了——除非是為了一些什么社保醫保之類的問題,可是那些似乎也并不是公務員在處理,應該叫做業務員?我不清楚,我覺得我們對官員的畏懼從古到今不變,民不與官斗,每當我我想要從人群中吼出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時候,祖先們的靈魂便接管了我的身軀,因為我們逢年過節,四時三牲不斷的緣故,所以一直活在我們的靈魂和血脈里。當然其實官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富,先修路。我有些懊惱,為什么總是要強調這一點,我都說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修路修好了才能更好的掌控,這也就能解釋了強大如漢唐,經略西域,即使打下了那么輝煌的戰果,但是并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反而是讓西域中亞這一個地方永遠混雜在暴亂與紛爭之中,這就是修路的問題。當然還有其他的問題,可我不是官員,我沒有辦法想得那么全面,我就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聽說秦始皇下令修建的馳道,用過的泥土是要事先經過蒸煮的,把草籽都殺死,這樣子就不會雜草叢生,這樣的路兩千年后都可以走。還有聽說十六國時候郝連勃勃建郝連城的時候,要求士兵用鐵釘釘城墻,要是釘得進就殺工匠,要是釘不進就殺士兵。這聽起來真令人咋舌,甚至有點黑色幽默的感覺。但是殘酷性不想提了,雖然那時修城墻,但是我覺得要是修路像這樣子的話,那應該沒有人會擔心路會壞吧。路修好了,官員才能更好的掌控,這是從古到今都毋庸置疑的。少生孩子多種樹這可真是具有時代風味的一句話,沒有哪個時代對樹木的恐懼和需求膨脹到如今這個地步,人們總是做得過頭再來彌補,然后承受一定時期的痛苦,在痛苦中懺悔,然后在面對抉擇的時候,瞇著雙眼,顫抖著嘴唇,還是死性不改。這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來比喻,可能你們都想得出來。少生孩子這個說法過時了,現在二胎都開放了,再說這句話就會被人鄙視土老帽,沒聽過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嘛。國家根據長遠的發展政策,再次下令,你們快生,必須生,我們的人口紅利期過去了,再不生將來你們老了國家養不起了??墒沁@個時候人們就不那么聽話了,因為自己都養不起,如何再養二胎。而且老大也似乎十分不滿意二胎,時刻計劃著離家出走,胖胖的小手握著筆在紙上涂抹亂劃,預計著要帶多少罐進口奶粉才夠路上吃喝。然后我又想起了初唐的時候,隋末那個時候可真是十室九空啊,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煙塵,吃土吃人可真是津津樂道。初唐可破天荒的地多過人,土地可神氣,活靈活現,不是人挑地,而是地挑人。那個時候人也少啊,娶喪生誕可全都得登記在案,官員那個時候不想修路,只想生孩子,急紅了眼恨不得我幫你生,一晚生十個,十晚生十個,這樣子利滾利一樣,滿屋子都是胖娃娃才好。聽說那個時候要是誰到年齡了不嫁或者不娶,官員就親自上門,比媒婆還準時,把女孩子親自領到家里,下了死命令,今晚就必須去生孩子。至于寡婦鰥夫更是不能放過,“人”才需求大著呢,可不能浪費資源。這似乎如今對我們三千萬光棍同胞聽起來特別有誘惑力,但那種給人又給錢的時代還是想想就好,不過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聽說現在瑞士芬蘭這些國家就是這樣的,結個婚生個孩子比工作兩年還賺錢。如果要是有一天他們國家里見到的都是老頭子老太婆的話,那可真是有點可怕,這叫做什么?不戰而屈人之兵?我想著這句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汕f要原諒我,因為這個時候的人可真是太多了,可能只有我們的特快列車上有站票這種東西吧,雖然明面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售票員不耐煩的說,沒有,不存在——可是我們畢竟都懂,逃卡逃票,沒吃過豬肉畢竟還見過豬跑。印度好像還有更奇葩的一種票,叫做掛票。我看著窗外呼嘯的模糊景象,又想想來自鳥的控訴,搖搖頭,那可比掛臘肉還慘,不過鳥兒們可能也想見見也說不定?前方到站,鄭州東站,旅客朋友們,前方到站,鄭州東站。車廂瞬間沸騰起來,嘩啦啦翻滾起氣味和語言,放屁一樣的泄氣聲后,列車們打開,搖搖晃晃的人們鉆出腸子一樣的列車,像消化不良的腸子擠出的排泄物一樣,輕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