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首都天文臺。
同時,這也是這個星球上的首席科學院——三座高聳的白色圓形尖塔環(huán)繞著中央傾斜浮空的藍白色立方體,同樣純白色的雙層環(huán)形廊道連通了三座高塔,整個建筑群顯得高潔而肅穆。
身穿白色大褂的學者們穿行在地面的廣場和設施之間,神色匆匆。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出了神,他幼小的心靈感受到了什么。
一種召喚,一種,歸宿。
“嘿,最后面那個,別掉隊了!”前方領隊的老師將他喚醒。他連忙扯開步伐,向著隊伍的尾巴追去。
……
“同學們,這里就是首席科學院了。”老師帶領著東張西望的孩子們,走進了高塔,“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是A塔,用于進行物理學研究,來,走這邊。”
老師示意孩子們走向一旁的電梯。
而他又一次落隊了——塔正中一塊巨大的顯示屏上,赫然呈現(xiàn)著整個星系的星圖。閃耀的星辰點亮了他的瞳孔,他伸出小小的手,屏幕上的星星好似唾手可摘……
我想……
回過神,他這才發(fā)現(xiàn)前方的隊伍已失去了蹤影,不由得慌張起來。
“請,請問,你們知道老師他們……”他顫巍巍地向路人發(fā)問,可行跡匆匆的白大褂們顯然對這格格不入的孩子不感興趣。
“請,請問……”他的聲音迅速淹沒在了人潮之中。
他的眼眶泛紅了,淚珠在里面直打轉。
就在這時。
“喂,你。”一個雄渾的聲音叫住了他,指了指一旁一道銀白色的門,“天文科室在那邊,別站在這看星圖,礙事。”看起來,男子錯將他當做了屬于這里的學者——他穿著的白色夾克確實和大褂有幾分相似。
“我,我不是……”叫住他的男子并不理會他的聲音,徑直離開了。
“我……”他看了看男子指向的方向,那扇銀白色的滑門是那樣的光潔,仿佛鏡面倒映出每一個經過它的身形;它又是那么滄桑,遍布的點點劃痕又如星辰般閃亮。
“欸。”他咬了咬嘴唇,向著那扇門走去。
站在門前,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我進來咯……”
* * *
眩暈感逐漸消退,他清醒了過來。
我這是……怎么了?他只記得自己摁下了門口的按鈕,滑門無聲劃開,自己走進了黑暗……
“唔……”他從地上站起身,環(huán)顧四周——潔白的走廊通向前方,從一旁的窗戶向外望去,是一座歪斜著的白色尖塔。
這是在,空中?這里是,那個立方體!
立方體內的空間似乎被扭曲了,重力以不自然的方式改變了方向。
好,好神奇!他放下了恐懼和疑惑,興奮與好奇之情取代了它們,催促著少年向前走去。
沿著白色的走廊,他踏著清脆的腳步聲一路向前,直到,一個寬敞的空間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他向內望去——環(huán)繞著整個房間墻面的星圖使它變得無比夢幻,一把木椅,一張堆滿書本的木桌和一旁巨大而復雜的,直通建筑壁外,直指天空的圓筒狀器械將整個房間幾乎塞滿。剩下的,是些散落滿地的紙張,他難以描述的物件和坐在其中的一個白色身影。
好,好美……
他望著望著,出了神。
一個悅耳的女聲點醒了他,“請進吧。”
散落的混亂之中的身影動了動,站了起來,白色的長發(fā)垂到了腰間。回過頭,少女精致的臉龐上是些許轉瞬即逝錯愕與喜悅。
她用她那漂亮的藍色眼眸打量著這個小小的不速之客。
上一次見到同胞,是什么時候呢?已經記不清了。
“打,打擾了。”男孩鞠了一躬,走進了房間。
……
“嗯——”那個女子伸了個懶腰,“坐著好久沒動了,都有點僵了呢……”
“那,那個,姐姐,這里是什么地方啊,好漂亮啊!”
“哼姆,怎么說呢……”她靈巧地繞過地上的紙張,往書桌上的書堆里摸了摸,翻出了一個樸素的白色瓷杯,捋起白大褂偏長的袖子,拿起腳邊的咖啡壺為自己倒?jié)M,“這里就是科研中樞啦,也是首都天文臺的天文臺,喏,那個就是望遠鏡了。”
“那姐姐,姐姐,這邊的空間好奇怪,是怎么做到的啦!”
“這個嘛……就是星際航行使用的曲率技術嘛,不過小型化之后塞到了這里而已。”她又捋了捋偏長的袖子,露出了白凈的小手,抱著咖啡杯輕輕啜了一口,“這樣調整觀測角度的時候就更加方便了,不過,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讓這里更加好看啦……”
“那姐姐,姐姐,這又是什么……”他似乎要滿足自己所有的好奇心般,不停地發(fā)問著,而那個少女也耐著性子一個一個回答著……
“……原來如此,那姐姐,你在這里干什么呀,你是一直一個人在研究星星嗎?”
少女放下了手里已經空了的咖啡杯,坐在了木椅上,皺著眉頭露出了微笑,避開了他的詢問。
不過,她那奇怪的表情已經把答案全部告訴了他——很久很久,一個人孤獨地守在這混亂和秩序并存的空間里。
“那么,小弟弟,你又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呢?”
“我,欸……”他支支吾吾地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啊哈哈,那還真是個意外呢。”
真是個意外呢,這種事情本不會發(fā)生,其他同胞即便進到這里,也不應會抵達這片空間,是管理節(jié)點出問題了嗎……也罷,“它”總會有“它”的考量。
雖然沒有意義,姑且繼續(xù)問下他吧。
“小弟弟,你這么喜歡星星,以后想干些什么呀”
“我想來這里,我想要研究星星!”看著他閃閃發(fā)光的眼睛,一種熟悉感爬上了她的脊背,讓她不愿直接打破他的幻想。
“是個不錯的理想呢,姐姐看好你喲。”很可惜,在他的命運里,不能,“不過,不用來到這里也能研究星星喲。”
“欸——但姐姐你一個人呆在這不會很孤單很寂寞嗎?”
“欸,我,我嗎?”她有點受寵若驚。
“要是我能來這,你就可以和我聊天解悶了,這樣,就不會孤單啦。”
“而且,我也想姐姐再多教我些知識嘛!”
“即使就這么呆一輩子我也不會感到厭倦的!”
……
男孩自顧自地大聲說著,全是自己的未來和她。
“姐姐?”發(fā)覺她沒有回應,他不禁問道。
“好了,再不走你老師也該著急了……出去之后去B塔的前臺吧,社會學研究的家伙們可是很近人情的,他們會幫你的。你順便也可以參觀下那邊,說不定也會有喜歡的東西呢。”
“不會的!”男孩看到了她微微泛紅的耳根,意識到自己也許說出了不得了的話,卻又實在不知道是哪句,只能尷尬地撓了撓頭。
乖乖地站起身,卻又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決定啦!我一定會來到這里,我肯定會和姐姐你一起觸摸星辰!”
“姐姐,你要等著我哦!”
語罷,他聽話地轉身將走,快出房門之時,卻又再度回身揮手。
“要等著我哦!”
“再見啦,小弟弟。我,我會等著你的……”后半句的聲音卻低了下來。她捂著臉回過頭,從指縫里看著他的一步三回頭,直至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哈……她放下手,臉頰有些發(fā)燙。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男孩打動了,不過,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感性的人吧。不要這么信誓旦旦啊,什么呆一輩子的……讓我,真的有些期待那樣的日子呢……不對,我在想什么呢。
她小心翼翼地遏制住了那股情感的洪流。
站起身,她坐回了之前的地方。
“希望‘木’不會因為我這么點時間的擅離職守出問題吧……”她喃喃著。
再見了,小弟弟。但,應該說,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 * *
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她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打擾了。”
熟悉的語調,更加成熟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她感到了些許意外,喜悅之情卻也不自覺地增長,“請進吧。”
猶豫了片刻,她站起了身。
回過頭去,她不禁愣了神——當年的男孩已然長成了俊美的青年。身著軍裝,顯得愈發(fā)高瘦瀟灑。
而自己呢,連同整個房間一道,應該沒有多少變化。
他真的來了!盡管,他并不應該來到這里。
她再一次摸出瓷杯,為自己續(xù)上了一杯咖啡。而青年也如之前一樣,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手頭的動作。這次,卻讓她感到了些許不自然。是他長大了的緣故嗎?
“吼呀,好久不見呢。”她故作鎮(zhèn)定,打著招呼掩飾自己泛紅的臉頰和發(fā)酸的鼻頭。
(你還記得那個約定啊……真是,太好了)
“是,是啊……好久不見。”
(對不起,我來遲了……)
兩人就這么沉默了下來。
目光交匯,千言萬語也就凝煉在了這場對視之中。而淚水,卻不知覺地滑下了青年的臉龐。
“欸,欸?”看著一個大男子在她面前落淚,她竟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沒能履行諾言……所有申請,也被直接回絕了……我,我沒能來到你的身邊……對不起。”
“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她走上前,用長長袖子之下的雙臂給了他一個擁抱,“現(xiàn)在,你不又來到我眼前了么?”
“嗯……”男子也摟住了她,將頭埋進了她的白發(fā)之中。
兩人就這樣相擁良久。
“可這樣不行……一起離開這里吧!”他忽然說了起來。
“欸,欸?”她有些猝不及防,“你,你在開玩笑吧。”
“不,我是認真的!”男子抓住了她的肩膀,“也許你聽著很瘋狂吧,但,還請你聽完我說的一切。”他金色的瞳孔里是無比堅定的色彩——映襯其下的卻是絕望的灰霾。
“好,好的……”
“從軍這幾年,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無論是命令還是敵人,就像是設計好的一般……”
“我們的世界,像是早已被名為命運的東西束縛!”
“呃……就這么解釋吧:我們的存在,都是為了一個不知名的意志;社會的運作,乃至個體的命運,都被那意志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們的存在,不過是整個機械里運作的一個部件!這,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們的自由,我們的情感,都不被那意志所認可,這太荒謬了……”
男子痛苦地捂住了臉,“甚至……連我來見你一面的自由,它都不予認可……追尋星空的夢想,也就那么無情否決……”
“這,這真是……”
“也許你很難相信和接受吧,但,你會相信我的吧。”他誠懇地抓住了她袖子下的雙手,舉到了臉前,懇切的目光央求著。
“我終于弄清了來到這里的空間密碼,但,我接受不了只有短暫的相會,可那個意志不會允許更久了……所以,跟我走吧。”
“這,這……”她的目光回避了。
不是他的理論有多么荒誕離奇,也不是她不愿意離開。而是,他所說的,
就是事實。
正因如此,她也無法離開。
“為,為什么呢……”他看出了她的逃避,內心一陣刺痛。
對不起,我做不到。
“為什么!”他哭喊了一聲,聲音卻低了下來,但仍牢牢地握著她的手,“你也,你也不相信我嗎……”
是沉默數(shù)百年后那一聲稚嫩的問候,是一問一答交談時的點滴,是再次相逢時的驚喜,是被誤解時內心的疼痛……她能感受到內心的變化與情感,她知道自己失去的自由和生活,盡管不知道原因。但,那冥冥之中的聲音告訴她,她不能去改變。
我怎么會不相信你呢?我也深陷其中,又怎會不理解你的痛苦……可是,我不能!
他握手的力度逐漸增加,尖銳的指甲刺入了她的肌膚,疼痛感傳入了她的腦海。“啊,啊……”
(疼痛反饋接收,應急處理程序啟動)
“離,離我遠點!”
他急忙松開了手。
“對,對不起,我……”他一臉悔恨,癱倒在地上。
“不,不是的……”她想要上前安慰,身體卻不自主地遠離他。
(協(xié)議十一,遠離危險源)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雙手抱著腦袋,蹲坐在了地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著,“不是這樣的……為什么,我不能……”
(警告,檢測到科研節(jié)點惡性特質獲得,即將開始修正)
……
沉默,再次主宰了這片星光籠罩之下的空間。
良久,他站起了身。
“我該走了……很抱歉對你說了這些,也許,我太著急了,”他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向門口走去,“下次吧,等你接受了我的想法……我想,想來接你出去。”
“我們,還能再見嗎。”和那時一樣,他在門口止步。
“……”
他沒有等到回答。
* * *
黑色的焦土之上,一個格格不入的白色身影游蕩著。
穿著防護服,她穿行在這片核冬日里。
蓋格計數(shù)器不間斷的嘀嗒聲,成為了她耳中唯一的聲響。
“有,人嗎……”
她用無線電再一次呼出了她已呼喊無數(shù)遍的消息,但訊息剛剛發(fā)出,便被輻射風暴撕碎,吞噬。
在如此環(huán)境下,防護服其實早就沒了作用。
她索性摘下了頭盔,讓自己的白色長發(fā)隨黑灰與雪飄揚。
“有人嗎——”她大聲地喊叫著。回應她的,只有凜冽的風聲。
淚水從眼角滑落。
可是,在人們自己制造的的末日面前,淚水又有什么用呢?
地獄般的戰(zhàn)斗還是發(fā)生了——整個星球化作了死寂的廢墟。
“咳咳,”她用手抹了下嘴角,映在眼中的是一縷嫣紅。她看得如癡如醉,再抬頭時,視野里已然與鮮血融為一體,又逐漸模糊遠去。
“這,就是,終點了嗎……”
她倒在了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生存就一定要將其他的同胞踩在腳下,為什么,種群就不能團結……
無處宣泄的悲傷化作了最后一絲力氣,她用盡了全部,向前爬去。
我不想就這么結束,我深愛的世界,深愛的人們……
“轟隆——”
透過她模糊不堪的視野,一個散發(fā)著綠色光芒的樹狀物體拔地而起,赫然屹立在了她的前方。
這是,什么……
(瀕死者,汝之悲哀只是徒增痛苦罷了,安心地去吧)
你是,誰……
(吾乃木,誕生于毀滅之中的生之木,以毀滅為養(yǎng)料生長。吾之種群遍布寰宇,將為凋落的文明帶去新生)
(汝之星球已經寂滅,但文明,尚存火種)
這樣啊,太好了……
(吾已厭惡了寰宇之間各類物種內部的分裂而寂滅,或烏托邦式之結局而沉寂,又或是未能渡過篩選而崩潰,無數(shù)文明毀于一旦,汝也并不例外)
(不必哀傷,唯有毀滅永存)
等等,不行,不該這么放棄,既然你也已經厭倦,那為何不……
我想,我想……
(哼,瀕死者,吾且聽汝之妄念)
……
她睜開了眼睛。
赤裸著坐于樹下,周圍,已是一片綠意盎然。
身旁,緊握著的是兩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
這是……
(協(xié)議已成,吾已將汝從毀滅中喚醒)
(汝之意見,吾認可了,從今往后,汝之種群將舍棄自由意志,吾將引導你們走向宇宙,存續(xù)千秋)
(但吾之種群已在四萬宇宙紀前決議不直接干涉各文明本身,故,汝將作為節(jié)點,傳遞吾之意志)
(去吧,重塑汝之種群,汝之文明)
……
這是,我的記憶?
她睜開了眼。側臥在散亂的紙張之上,她的頭發(fā)散亂著鋪在地上,在星圖的光芒下閃閃發(fā)光。
是,但也不是。
自己不過是當時的自己左手牽著的那個軀體罷了……
我,應當重塑種群,重塑文明……可是,即便身為節(jié)點,我也有自己的感情……
(汝與吾之協(xié)議不可違抗,否則,毀滅之進程將再度開啟)
是,是啊……
從那一天起,自己早已成為了他口中意志的代言,再也無法分割剝離。
他的感情,他的夢想,多是一個是渺小的塵土……
“抱歉,‘木’,我只是……忘記了許多罷了。”
她從散亂的紙堆里起身,坐回了她應當堅守的位置。祂為何選擇了我?我本就不是成為它口中作為節(jié)點的合適個體,我固執(zhí)、感性、易受干擾……
不過,幾百年時光流逝,教會了我許多許多——為了存續(xù),我愿意繼續(xù)舍棄原本的自我,直至……
為了種群,直至千秋萬代,直至星海終焉。
(科研節(jié)點負面特質已清除)
……
“轟隆——”
立方體外,一座白色的高塔轟然倒塌,明亮的火光閃爍著宣告著自由意志的進攻。
* * *
(警告,警告,軍事節(jié)點遭受重創(chuàng),評估損傷情況)
(警告,警告,軍事節(jié)點失聯(lián),重置中)
(警告,警告,管理節(jié)點失聯(lián),重置中)
(警告,警告,管理節(jié)點失聯(lián),重置素材短缺,啟動最終應急預案)
(警告,警告,有不明人員靠近生之木本體)
(警告……)
(讓一個文明永遠存續(xù),真是妄念……汝輩將再蹈覆轍,唯毀滅永存……)
在這之后,“木”的聲音便沉寂了。
她只是坐在原地,完成著她的職責——統(tǒng)籌著所有科研數(shù)據(jù),規(guī)劃著研究方向,得出著一個又一個悖論和真理。
但,失去了木那所謂的矯正,她的心緒飛快地崩壞了。質疑和詢問伴隨著她的感情日漸增長,她那敏感的心擔憂著未來。
不行,即使只有我……也要繼續(xù)下去,為了……
……
“打擾了。”
熟悉的語調,更加混濁但堅定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請進吧”她站起了身。
轉過頭去,他站在那里——不再穿著軍裝,而是華麗的禮服,細致打理過的的臉上有著些許可怖的疤痕,背在身后的左臂也已是一條機械臂。
“吼呀,好久不見。”她摸出了瓷杯,提起了咖啡壺,捋起了偏長的袖子,為自己倒?jié)M一杯……可是,永遠滿溢的咖啡壺此刻卻已是干涸。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哎呀,可真是……”她雙手抱著瓷杯,對著這比時空旅行還要困難的課題手足無措。
“我來吧。”他走上前,從口袋里掏出了一袋速溶咖啡,撒入了壺中。隨后,掏出另一個口袋里的壓縮容器倒出熱水,“不好意思,可能太過敷衍了……唉,可惜外面的情況暫時也不允許我在這顆星球上找到真的咖啡豆了。”
“不,不會的,怎么會敷衍呢……”呡一口杯中的液體,嗆人的酸味與苦味讓她安下心來。
她抬起眼看向他的雙目,他的眼神似有什么在閃爍——那種光芒,年幼的他的眼中也曾是一樣的耀眼。
“這幾年……你辛苦了。”她放下杯子,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他臉頰上的傷痕。
“不……這幾百年來,您辛苦了。”他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用自己的臉頰輕蹭著,“而我能做的,也僅僅是給你一杯咖啡,緩解些許你的寂寞了吧。”
“……你知道了?”
“嗯,她們跟我說了。”
他放開了她的手,將她擁入了懷中。她只是直直地愣著,感受著他的體溫。
她無法想象那個好奇的男孩,那個英俊的青年,那個堅定的領袖解決另外兩個自己(節(jié)點)的情形,不過,肯定充滿了痛苦吧,畢竟,那也是我啊。
“我……”她起唇欲語,卻被他用嘴堵住了。
……
“哈……”她臉頰泛紅,捂住了嘴。內心那脆弱的堤壩瞬間就被情感的洪流沖垮。
“對不起,我,喜歡你!”他向她打開了自己的心扉。
可是,我……
“我喜歡你的美貌,我喜歡你對幼小的我的耐心解惑,我喜歡你為了自己的理想堅持道路,我喜歡你為了所有人類所做的奉獻!”
他一把將她摁倒在桌上,再一次長久地親吻了她。
“我喜歡,你的一切。”
她早已羞得滿臉通紅,“我,我……”
他松開了她,坐在了一旁,“對不起,我忍了太久了……有些話,還是趁早說出來好啊。”
她只是躺在桌上,回味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可是內心的執(zhí)念卻仍就強大。
意志不容違抗,文明若要存續(xù),必須——
“你知道嗎,也許,文明正因為是短暫的,才格外美麗吧。”
他向后一仰,撐著桌沿,看向了閃耀著的星圖,“辭去領袖職位之后,我也重新拾起了兒時的夢想呢……”
“這繁星點點的宇宙中還有多少文明和我們一樣呢?一次又一次地輪回著。不過,他們肯定都是短暫的,瑰麗的。因為短暫,無法在時間緯度上留下自己過長的印記,才會想著擴展自己的寬度;倘若永恒,那通向無限的途徑注定只有一場枯燥乏味的旅途——沒有盡頭的時間里,卻總是同樣的一副風景。”
“也許,木也有它的道理——毀滅永存。但,這也就是繁星燦爛的原因,不是嗎?文明就像星辰,燃盡自身的一切,留下屬于自己的光芒,就夠了。”
他的眼中倒映著星光,堅毅,而充滿希望。
他伸出了手。
“來嗎?”
向著她詢問道。
“可是我……上一次的寂滅,死去的人們和家園……”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這一次,他不再退后了。
有些事,不是等著下次就能解決的!年輕的他因為僥幸心理而錯過的十年,他現(xiàn)在已不能再擔負了。
“沒事的,就算爭斗,就算艱辛,這些不完美,才使我們更加真實,不是嗎?比起在‘蜂巢’里永生,我們應離開它,去看,去見證——自由意志下,人們的喜怒哀樂,我們文明的明天。”
不由分說,他抓著她的手將她提起,摟入懷中。
“你經歷的那場寂滅,我不了解它對你的沖擊,但肯定,很痛苦吧……但即便如此,向前看吧……邁出這新生的第一步。”他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
“……嗯。”在他溫柔的聲音里,她終于放下了執(zhí)念。
* * *
(子個體重新上線,第17568號文明異常點消失)
(繼續(xù)執(zhí)行母樹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