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黎松松
大學畢業以后,有段時間沒有上班,一直在畫畫。并非沒有學過繪畫,但讓我真正懂得繪畫是怎么一回事的,還是畢業之后那段泡在畫室的日子。那會兒,我沒事就呆在畫室,畫靜物,畫石膏,畫風景,也畫真人。最開始我的觀察無法脫離眼前實物的樣子,看到蘋果畫蘋果,看到陶罐畫陶罐,石膏像也是,看到鼻子畫鼻子,看到眼睛畫眼睛,結果畫出來的東西怎么看怎么別扭。
后來,畫的時間長了,無論畫什么,在我眼里都只是一塊塊的形狀,我只管把這些形狀搬到我的畫面,其他的都不用去管。少了思考,少了對形體先入為主的觀念,畫起來更容易,畫出來的畫反而比過去更好了。這件事情讓我明白,人是容易被經驗左右的生物,但你的經驗,恰恰限制了你的觀察。不預設、不思考,反而能夠細致入微地觀察到事物的真相。
很多年過去,我早已不再畫畫,這個道理也早就忘到了一邊。前段時間讀亞比煞的隨筆《密云晨光》,其中提到一本教人如何畫畫的書,書里有個實驗再次驗證了這個道理。實驗是這樣的:找一張人像素描照著臨摹一遍,再把這幅素描倒過來放,然后再臨摹一遍,結果是,那幅倒過來臨摹的畫要比原先的臨摹要好看得多。為什么?
因為當你把人像素描倒過來的時候,你的經驗就無法發揮作用了,如同我剛剛所說的,這時你看到的不再是人臉的樣子,而是一塊塊形狀,你不知道那些形狀是什么。而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的直覺就會發揮作用,你的感知力就會瞬間變得準確而清晰。
其實寫作也是這樣的,不要覺得大家熟知的小事沒什么可寫的,也別以為那些你習以為常的道理沒什么可說的,放下你的理性和經驗去觀察它們,你會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
村上春樹說過,太聰明的人是寫不了小說的,因為太聰明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結局,就沒有想要書寫的欲望了。
深以為然。不管是寫小說還是畫畫,想要做好它,都需要一些“傻氣”,一些好奇心,不可先入為主。即使是那些一眼就看穿的事情,那些理所當然的事情,也請多問自己幾個為什么,你會產生不一樣的想法,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很喜歡T.S. 艾略特的一句詩:“你不知道的正是你唯一知道的?!?/p>
你不知道的時候,或者說,你以為你不知道的時候,恰恰是最好的時候。這時你的感知力最敏銳,直覺力最強。如果你知道了,就會被經驗、理性、邏輯充斥,你的感知力就會漸漸失去作用。這時,你也就看不到真相了。你寫出的東西便不再有新鮮感。
所以,現在的我喜歡用這樣一句話開始我的寫作:“其實我并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