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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shí)侯，常聽人們說：“寧死做官的老子，不能死了叫花子娘。”幼時(shí)，總不明白那情理。稍大，父親有病，為了減輕病痛，他總愛呻吟：“唉，我的媽呀！”但他從來不喊一聲爹。我犯疑過。可我眷戀與敬重父親，也如我的母親。
? ? ? ? 父親去世，我也悲也傷心。去年，母親去世了，我更悲更傷心。常理來論，思母之情，應(yīng)當(dāng)與思父之情一樣。況父親去世的時(shí)候，我們兄弟都沒有成家。母親去世時(shí)，我們有家有兒女了。想那悲傷的程度，會(huì)因生活的好轉(zhuǎn)減輕些。可沒有母親的現(xiàn)實(shí)，使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孤寂與傷感。大年初一，我坐在母親住過的堂房里，頓覺空蕩蕩的。往日，母親喚兒的聲音再也沒有了，唯有我們無盡的思念。我只好點(diǎn)上三柱紅頭黑香，流下過年不該有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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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母親 一生坎坷多磨。她二十七歲曾守寡，后又隨了我命苦的父親。我們兄弟幾人讀書時(shí)，父已六旬，母親身體也很單薄。但為了能使我們成才，所有田間地頭、家中灑掃煮補(bǔ)的活兒，她總是沒明沒夜地干。夏夜的油燈下，常有她為我們縫補(bǔ)的憔悴的身影；冬天的大清早，啟明星還在天上發(fā)光，她已為我們做好了黃米飯，只有我們吃了飯上學(xué)，她才感覺到踏實(shí)……
? ? ? 陽春三月，趕上母親的周年祭日，我們思念母親的眼淚，竟成了斷線的珠子。兩個(gè)姐姐也來了，長跪于門前的坡沿下，放聲大哭。哭聲中，摻和了無數(shù)凄苦的訴語。那訴語，毫無顧慮，一任傾瀉，情摯意切，我以為它是真正的詩。我拉著嗚咽長哭的兩個(gè)姐姐，飲淚默語：詩歌，莫非就起源于村婦們對(duì)親人思念的哭訴，人類最早的詩人可能是婦女。
? ? 是呀，人生世間，父親如郭，母親如城。郭不幸失去，還有遮風(fēng)擋雨的城。如今，我們的郭不幸失去了，城也沒有了，怎不叫人覺得有萬分的凄苦呢？
? ? ? 夜幕降臨時(shí)，那無邊的野草地上，我們燒著的紙錢，又伴著姐姐們長長的哭聲，映著那梨花遭雨般的淚容，小的，似蝴蝶翩翩，大的，如杜鵑啼血，隨風(fēng)飄向茫茫的夜空，一并送到母親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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