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面館,如果菜色和味道都平平無奇,卻獲眾人交口稱贊,那么我便會對其懷疑,他的菜里是不是加了太多的味精,以致于麻痹了食客們的味覺神經,讓他們做出了口不符心的評價。
但這次,我希望我的懷疑是錯的。
這家面館的裝修舊的可以追溯到80年代,積灰的神龕,一蹭就能刮出木屑的收銀臺,再加上步履蹣跚的老板夫婦,實在讓人無法對它做出果斷要求。
可我還是懷疑了,理智戰勝了同情。我叫了一碗豬手撈面。剛吃下去的第一口我就大呼不妙。
這也太多味精了。
一坨黏成一塊的素面配上調配的并不是很濃郁的醬汁,幾只切的零碎的豬蹄內里早已冷卻,表皮不過是靠著涮了涮高湯勉強保存著一絲絲熱度,一口咬下去,覺得門牙都要崩了半顆。
那一刻我居然覺得有些惱怒,我是來索取的,需要被滿足的是我的胃。我不是來消費偶爾過度泛濫的同情心。
一個真正的廚藝大師,是不會使用濫加味精這種手段的。
我剛想丟下錢離開,就看見掛在老板身后的掛歷。那是一副舊的離譜的掛歷,上面的年份,居然是1992年。
1992年我才剛出生。
掛歷的旁邊是兩幅照片,照片里是當時面館里門庭若市的景象,斷然不像如今,我坐在面館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居然還只有我這桌客人。年邁的老板一遍又一遍的將地板擦的敞亮,大概是料到不再會用人進來了。
1992年這家面館便已營業,算上來已經超過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在這逼仄的城中村里經營生存,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我這次是不是太嚴苛了。
平日里偶爾和朋友吃昂貴的外國菜,就算味道不盡人意我都未曾對其吹毛求疵,如今我對一碗不足十元的撈面,卻徒然用起了美食家評判食物的標準,甚至如同數學家般開始責怪韭黃段切的不夠整齊平均。
是嫌棄它殘舊嗎。
就像嫌棄我們不理解新奇事物的長輩,抑或是散漫了霉味的祖屋。不管他們做了什么,做的如何,都會像我此刻對待面前的這碗面一樣,心里充滿的奇怪的,沒有理由的責怪。
也許我真的錯了,來這里吃飯的人貪圖的并不是所謂的情懷,而是這早已成了他們的習慣,也許他們吃了十年,甚至二十年,這家面館的味道,早已深入骨髓,就算有一天他樸素的只剩下清湯掛面,都會有人尋味而來。
也許這就是它如今還在的原因,而老板,也許向來就不是一個充滿野心的人,成不成廚藝大師又有什么關系呢。
所以放多少鹽,放多少味精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家面館的故事不屬于我。在某個時間,會有一些屬于它的人,帶著類似家的寄托來到這里,而食物,不是填腹的工具,更像是一種寄托或者紐帶,將他們彼此緊緊的聯系在一起,也因此,將我這樣不能明辨是非的局外人區隔開來。
或者,哪天我也找到屬于我的面館,那個時候,面對它的食物,就算再怎么寡淡,我想那都能被稱為之“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