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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序
縱是忿忿,終還是故國,哪怕瘞玉埋香,煢煢孑立,也唯愿一片清平,海晏河清。
壹
穆豫自朝堂之后,便一直佇立在窗前,兩手交握在背后,劍眉深鎖,神色悵然,只是靜靜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
蘇清見他如此,默默披了件大氅于他,穆豫輕輕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擔憂,蘇清只得悠悠長嘆一聲,便偏頭望向一旁靜候了許久的文都,文都亦是滿臉忿忿,見蘇清看他,終是忍不住,如倒豆子般,義憤填膺的講述起來。
他每說一句,蘇清望向穆豫的神色便又深了一分,穆豫的手越攥越緊,額上的青筋都憤怒的凸起,文都的聲音越來越高,連風沙也越發(fā)的大了,卷集著暴雪侵襲而來。
年關將至,幾番大雪之后,本就嚴寒的塞北愈發(fā)酷寒,可將士的衣著依舊單薄,再加上糧草不足,每日只得那么幾口糟糠下肚,不過短短幾日,凍死餓死的多達數(shù)位!
老國公聽此慘狀,于今日朝堂之上懇求陛下恩赦,為我塞北將士多充些軍需,本是好事,可戶部只說國庫空虛,國庫空虛,陛下只想著國公與晉王乃是姻親,貿貿然提出此事,莫不是晉王授意,想要在軍隊為自己樹立威儀,這般思忖之后,便在大殿之上當場駁回……
講到此處,蘇清的眉也緊簇起來,她的心倏的提了起來,擔憂的看著穆豫,文都本是武將出身,這般情景著實令他心寒,他的情緒愈發(fā)激憤,鏗鏘有力的喊著。
“而今強敵屢屢扣關,若無我塞北將士,我們的陛下還能如此泰泰然高堂而坐?想我泱泱大國,兩位王爺各自為營,權臣弄權,文臣忙著結黨,武將個個噤若寒蟬,只知做小俯低,陛下呢,只曉得每日猜疑,凡事只擔心有無涉及黨爭!這樣的帝王!這樣的朝堂!真真是令人齒寒!”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席卷而來,窗戶被吹的獵獵作響,穆豫的手攥的越來越緊,他猛地捶向窗柩,鮮血一滴滴滴在地上,蘇清慌慌握住他的手,穆豫這才扭頭怒斥道:“文都!放肆!”
文都這才不甘的恭下了身子:“是末將失禮!可……”
蘇清蹙眉,邊為穆豫包扎著,便偏頭對著文都說道:“可什么!還不退下!”
文都撓撓頭,欲言又止,見穆豫只是皺眉不語,這才嘆了一聲,倉促退下。
一陣緘默之后,蘇清低著頭,酸澀與心疼彌漫在心頭,漸漸溢出了整個胸膛,她輕輕地揉著穆豫緊皺的眉頭,一雙眸中的憐惜盛的滿滿,若不是因她……若不是因她……他何至如此在朝堂之上束縛了手腳,堂堂王爺……卻連這點權力都沒有……
穆豫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柔柔放在手中,將她攬在懷中,目光深幽。
他說,阿清,你莫要多想,如今這般田地,我早已想到了,只是……父皇如此猜忌,實實令我心寒罷了……我只愿你莫要怪我,我曾許諾于你,要帶你看一個清平盛世,可你看如今……怕是要食言了啊……
蘇清靜靜倚在他懷里,默默的笑,淚水悄悄滑落,她未曾說話,只是默默的閉上眼,握著他的手愈發(fā)的緊了幾分,傻瓜,與他在一處,她又怎么會怪他呢,她不過是心疼,他這樣的人啊,本該在戰(zhàn)場之上叱咤風云,而今,卻只能被迫在這朝堂之上形如傀儡般……
蘇清的聲音低低的,卻又莫名的堅定,穆豫聽了,只覺得心中的郁結、憤懣都頃刻而散,滿滿當當均如蜜般甜到了極致。
她說,阿豫,只要與你一處,相依,何處都是盛世。
貳
蘇清細細為穆豫整了整衣冠,輕輕拂了拂他的衣袖,仔細端詳了一番,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正了正他的衣領,淺笑著讓他去上朝。穆豫的眸中滿是笑意,愛極了此刻這般溫和的她,淺淺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這才轉身準備離去。
“等下……”
穆豫站在門外,清晨的日光清清淺淺的灑了下來,暗紅的長袍襯的愈發(fā)鮮艷,袖口紋著的一條條金線更是熠熠生輝,像極了一幅潑墨的山水畫。
他的神色看不分明,蘇清卻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必是一雙劍眉高高揚起,蘇清想著,便不可自抑的笑出了聲,在他更加疑惑的目光下,這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早些回來。”
穆豫怔愣了幾分,又猛地折返回來,狠狠將她摟在懷里,長長嘆了一聲:“你呀……”
蘇清眉眼彎彎,一雙清澈的眸中似是掉落了無數(shù)的星星,不停的眨呀眨,眨的穆豫的心都酥了。
穆豫離開之后,蘇清坐了許久,忽然就想起了從前,他們是怎么相識的呢……
應該算是個比較爛俗的開頭吧,那時的她呀,遭爹爹的小妾暗害,一身武藝無法施展,只得拼命周旋于圍攻她的刺客手中,那時的穆豫呀,身著一身銀白的鎧甲,逆光而來,身后帶著淡淡的光暈,像極了上天派來的仙人,輕松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后來她才明白,哪里是什么仙人啊,救美的英雄如今已是深陷泥沼,自身難保,可憐她剛出狼窩,又被迫入了穆豫的虎穴,只得天天跟著他東躲西藏,這樣倉惶逃竄的日子里,相愛,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
直到他們被人救出,她這才知曉,穆豫,竟是大景的瑜王!那時大景與紀國正在交戰(zhàn),正是因為他冒險潛入敵軍后方,直搗敵軍大營,這才得來了這場長達三年戰(zhàn)爭的勝!也是如此,他與士兵分散,又被敵軍追殺,方才流落至此。
那時的他滿身榮耀,是整個京都里最最明亮的少年,鮮衣怒馬,桀驁不馴,那般張揚,卻又是如此鮮活。可她呢……橫亙在二人中間的是長長的屏障,無人可破……
蘇清這一生都忘不了,那個少年呦,在她萌生退意之際,輕輕張開他的臂膀,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墻一般,緊緊將她護在身后。
他說,阿清,莫怕,萬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