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我去銀行辦事，本想附近有工行的支行，很方便，不料周日關(guān)門，只得騎車，一路穿過大街小巷，跑去總行。
約10多分鐘后，我來到總行。工行的總行設(shè)在市區(qū)的大鐘樓里，透過臨街的落地玻璃窗，隱約可見里面人頭攢動，想必周日小銀行關(guān)門，大家都上這里來了。因有急事，別無選擇，我在非機(jī)動車道邊停好自行車，便拾階而上。
走進(jìn)銀行，大堂里人來人往，等候區(qū)的椅子上也坐滿了人，連自助機(jī)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每個人的眼神里都寫著焦灼和無奈。我四處望了一眼，便徑直走向那位大堂值班經(jīng)理，女經(jīng)理問清我的要求，便指引我在取號機(jī)上取了個號，讓我等會兒。我在大堂里轉(zhuǎn)了一圈，有點煩躁，這時，大堂的叫號系統(tǒng)響起了報號聲，“C003號請到三號窗口辦理……”想不到這么快就輪到了，感覺有點意外，我在窗口前坐下。柜臺上的營業(yè)員眼神非常和善，聲音非常溫柔，每個細(xì)節(jié)都解釋得非常到位，最后，還體貼地問我是否還需要辦其他業(yè)務(wù)，剛來時郁積在心頭的煩悶瞬間一掃而光。離開柜臺前，我第一次真誠地在評價機(jī)上按下了“滿意”的按鍵。
從銀行出來，走下高高的臺階，剛好看見一只白色的狗狗在門前那排自行車邊張望。我走過狗狗身邊，向停車處走去，邊推車，邊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狗狗一眼。那是一只毛色不是很純正的哈巴狗，身上多為白毛，還夾雜著幾處灰黑色毛，個頭不高，眼睛呈棕黑色，看上去大概兩三歲的模樣。狗狗一直望著斜對面的銀行大門，眼神里有點急切，又透著些膽怯。看見旁邊有人要經(jīng)過，馬上將自個身子往回縮進(jìn)一點，生怕被行人踩到。但行人一過，便馬上又站出來一些，它的眼睛始終望著銀行門口。我推車從它面前經(jīng)過，臨上車前，又回頭瞧了它一眼。狗狗還在那兒，想必它的主人也在銀行辦事，而狗狗正等著它的主人，滿眼期盼，又似乎有點擔(dān)憂主人是否會把它遺忘？
辦好事情，我如約駕車去老家看父母。走進(jìn)村子，還未靠近大門，小虎（父母養(yǎng)的狗狗）已聞聲跑了過來，見我站在門外，便興奮得“嗚嗚”直朝家里吠叫。父親在里面聽見小虎的叫聲，便大聲回我，“來了！”這時，母親已經(jīng)走出家門，來幫我開門。我剛一進(jìn)門，小虎便撲了上來，兩只前爪搭在我的身上。我連忙將帶來的一袋蔬菜交給母親，手中的包包往地上隨意一放，蹲下身子，捧著小虎毛茸茸的臉，想好好地看看小虎的眼睛。小虎的眼睛是灰黑色的，我看著小虎，小虎也看著我，它的眼神清澈明亮，又帶點聰慧勁，似乎在想，“咦，今天小主人怎么這么認(rèn)真地看我呢？”“瞧這孩子，噶喜歡狗，小虎看見你也親熱煞了……”母親一邊嗔怪，一邊拎著菜進(jìn)去了。
和小虎玩了一會，我進(jìn)去和父母聊了會，小虎一直在旁邊看著我。中午，吃好飯，小虎還是追在我身后跟來跟來，帶著一種熱切的眼神。我明白小虎的心意，和父母說了聲，“我?guī)』⒊鋈チ镆蝗Α！北隳脕眍i圈給小虎戴好，小虎的眼神立馬變得興奮起來。
走出家門，小虎筆直往前沖去，這次是它帶著我跑了，“哎，這到底是誰帶誰??？”一邊跑，我一邊心里直犯嘀咕，小虎似乎有所感應(yīng)，它的腳步慢了一些，但它的眼神依然閃耀著對大自然的向往。一路跑跑走走，經(jīng)過小橋，沿著馬路，來到田野，水泥小路上還鋪著剛剛收割進(jìn)來的稻草絨，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稻谷的清香，還混雜著一些泥土味。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又回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
在外面逛了一圈，我和小虎終于回到家里。上樓，午睡了一個多小時。醒來下樓，母親已做了大半鍋桂花圓子羹，白色的圓子晶瑩閃亮，面上還放了好多黃燦燦的桂花絲，那是母親每年從自家院子的桂花樹上一片片摘下來，用簸箕在太陽底下曬干，再加上白糖腌制的。母親的圓子放得有點多，整個都有點黏在一起，但聞著，依然有桂花白糖的甜香味。一會兒，滿滿一碗小圓子已進(jìn)入了我的肚子，母親又執(zhí)意往我的碗里添了一些，“多吃點，這個不會飽的……”母親看著我，眼神里分明將我當(dāng)成了小時候那個調(diào)皮的小女兒，父親只是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又帶點兒無奈的神情，想必天下的母親都是這么說，也是這么想的。
吃好圓子羹，我辭別父母，要回自己的家了，“小虎，我要回家了，再見！”小虎正在小盆邊喝水，聽見聲音，立刻抬起頭，用一種詢問的眼神望著我。見我拎著包，便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在我身邊停下，靜靜地看著我，帶著一絲留戀，其實，小虎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的離開，也習(xí)慣了與兩位老人朝夕相處。
母親照例將我送出大門，站在門口，囑咐著，“慢慢開車，你不要心急，還早著呢……”母親的眼神已經(jīng)有些混濁，但一如既往地寫滿疼愛和希冀。然后，她就這樣一直站著，望著我離去，直到看不見我的身影。
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可以通過言行進(jìn)行修飾和欺瞞，但他（她）的眼神卻無法做到，你可以從一個人的眼神里讀出他（她）當(dāng)下的情緒情感、一舉一動背后的真實想法，甚至可以讀出他（她）的品行是否溫良？靈魂是否高貴？
人類如此，狗狗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晚上，我又夢見了狗狗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