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媽年輕的時候脾氣真的不太好，我爸卻是個沉默溫柔的好男人。老媽三天兩頭的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不對，應該是我媽媽一個人聒噪地無理取鬧。那是，我對于這樣的場景是恐懼的，我會因此蜷縮在黑夜里流淚，以為有一天真的如媽媽所說他們離婚，然后我就成了街頭那個無家可歸的小瘋子。
? ? 小孩子的世界觀是愛恨很分明的，我討厭那個蠻不講理的媽媽，同情那個不會吵架的爸爸，還有可憐那個獨自難過的自己。但同時我也愛那個會給我和爸爸煮飯的媽媽，帶我下河游泳的爸爸，很喜歡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光。畢竟小孩子對難過的事是最沒記性的，一家人在一起的長久快樂肯定可以抵消掉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所以我會忘記吃飯不小心把碗摔碎后媽媽的怒吼，考試成績不理想時抽在身上小木條的聲音，調皮搗蛋是打在臉上耳光的紅印。雖然經歷這些的那一刻我是恨的，但如今一想，童年時被放大的疼痛怎敵得過十月懷胎的分娩之苦。
? ? 我小的時候活潑好動，很不像個女孩子，我媽對我的教育一直奉承的是棍棒出人才，但即使被打多次我也沒有成為一個乖小孩。我會同男孩子打架，我會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偷偷放進院子里別人炒菜的鍋里，我會在河邊一不小心把小伙伴推進淺淺的河里。我從小闖了不少禍，為我善后的是爸爸，負責教育我的是媽媽，他們倆分工挺明確的。
? ? ? 大概是從北上讀大學后，我因水土不服身體出現各種問題，高三畢業之前我一度覺得自己是國防身體，哪想成出去讀書倒把我折騰成了林黛玉。長期身體不適再加上學業的壓力我開始特別依賴家庭。最開始的時候我每天要和我媽通話兩個小時，很多時候沒有事可就是舍不得掛電話，有煩惱的事的時候也許因為一個人就會放大，然后在電話里同媽媽哭訴，其實現在想想那些根本不是個事。媽媽，真的是個神器的存在，相處時最容易讓你厭煩，相離時卻又讓人最思念。青春期躁動的那幾年我經常覺得面對媽媽的打壓我應該采取反抗，于是十四、五歲的那兩年家似乎成了我和我媽媽兩個人的戰場，青春期同更年期一樣可怕，更可怕的是我爸爸同時遭遇兩者。
? ? ? 讀大學后，每一次寒暑假放假才能回家，與父母相處的時間少了很多，每一次回家，我發現媽媽似乎在一點點改變，一開始我說不清那種感覺，但是現在我確定，沒錯，她就是變溫柔了，溫柔到近乎寵溺我地步。我身體不好，她想辦法一日三餐換著花樣為我補充營養，我思想負擔很重她總是很含蓄的用生活經驗開導我，而不像以前打破砂鍋，問到底。
? ? ? 大二那年回家，我對我媽說：“媽，我覺得自己好差，為什么我那么努力都達不到別人毫不費力，干什么都沒辦法做到很好。”我記得她當時正坐在沙發上慢慢剝著手里的蒜瓣，并沒有看我說道：“女兒，你看我，生平最討厭工作，學習也總是學不好，腦子特別笨。現在不用工作，雖然每個月只有千把塊，但我打著小麻將而且我們這一家無病無災的我覺得我很幸福，人啊，知足就好，不用強求一些東西，不用太在意一些東西，要放寬心”。要知道，我媽媽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家庭婦女，雖然不太會在菜場殺價，但會為了一天新鮮的河魚與其他人爭得面紅耳赤，雖然不喜歡與人交際，但在麻將桌上也同別人家常里短，排骨怎么燉比較香，那個人生活作風不好家里鬧離婚等，我以為這才是我媽媽的生活格局。當她對我講出那翻像電視劇里那么煽情的話時是我始料未及的。
? ? ? 我離開家的日子里，我獨自成長的這些年我開始覺得我媽媽也在以她的方式成長，這種成長的動力我能夠想到的唯一便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無私的愛。
? ? ? 我爸爸告訴我，每當我在北京給我媽訴苦時，我媽是一邊聽我說一邊抹眼淚的，可我當時只把自己的苦水統統到到給她而從未察覺她的異樣。她從來都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難過了就哭泣，開心了就大笑，厭惡是會爭吵，因為我她漸漸學會隱藏自己的心事。她因為長年織毛衣患了嚴重的肩周炎痛得在地上打滾，她因突發高血壓倒在買菜的路上也從來沒有向我提及半句。
? ? ? 我媽媽真的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那個年代在農村，家里最大的孩子且是個女孩就意味著她從小要干很多活，吃很多苦。媽媽說小時候她又笨又不會說話，外公外婆在幾個女兒里最不喜歡的就是她了，她說這話并沒有絲毫抱怨的意思，而是像口渴了喝了一杯水一樣自然，沒有半點留心。她自小就形成了這樣的認知，不被喜愛才是她的人生常態，但她自然定期看望外公外婆，依然在外公生病時看護陪同，外婆需要做家事時第一時間趕到你就知道，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公平，她從未計較什么。
? ? ? 后來她有了我，有了我們這個三口之家。年輕時她的個性真的讓我家里經常傳出爭吵聲，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吵鬧聲，有時候同媽媽開玩笑說起這話，媽媽就說是她老了，吵不動了。其實現在媽媽依然會有生氣的時候，只不過她大都選擇沉默以對。而對于我，媽媽更是不一樣，高三之前我的生活學習她基本沒有操心過，反而是畢業工作后她卻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照顧，她說以前她年輕有些不懂事，虧欠了我好多，現在補回來，于是她不聽勸阻來到我工作的城市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不是每個媽媽都可以做到這樣的。更何況她以為的虧欠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 ? ? 我一直想寫點關于我媽媽的東西，奈何水平有限，起草過很多回但都不能如意，這篇也是如此，無論如何描述，似乎都講述不清楚我和我媽之間的種種。我很愛我媽媽，我媽媽也很愛我這是對母女或母子之間都可確定無疑的事，但我覺得我媽媽愛我愛得挺傻的，愛我愛得特別有生活氣，我就像她養的一盆植物，被她精心呵護，用看似平凡實則堅固的日常小事養護著我。我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但我篤定我媽媽愛我勝過自己的生命，有時候我腦子里會突然蹦出一個可笑的想法，若是有一天我因為意外不在了，我媽媽會怎樣？答案是她肯定也活不下去了。我知道這個理由真的很滑稽，但是為了我媽，為了我自己我也要好好生活。
? ? ? 在往后的日子里，希望有天我終能長成一棵大樹，能夠償還我媽對我無法還清的付出。雖然她的愛根本不需要我償還什么，但我始終覺得愛是要互相的，彼此之間有呼有應才能夠把愛延續下去。
? ? ? 在我這二十多年的生命，我和我媽相愛相殺，只是越到后來越發覺其實相殺也是因為相愛。歲月讓我和我媽一同成長，對于家人之間的愛有了更深的領悟，我們越發精心呵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情感，理解彼此，包容彼此，共同在這煙火氣的日子里繼續安穩平凡地走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