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大清早，被爸媽拉起來爬山。
城市里新起的小景點，徒步上山其中一條線需經過一大片城中村。那里大多是這城市打工者的出租屋，少部分房東兼農民也住在這里。人員密集而市政落后，排污不暢，垃圾成山，稀稀拉拉種植的蔬菜也是營養不良的模樣。
爸爸指著一處陳舊的兩層民房，說那是多年前租住過的地方。當時我年幼，爸媽白天上班只得把我關在屋子里。約摸是兩歲前的光景了，半點印象都沒有。
走到半山腰，就可以看到山腳下的某處地界，如今是樓盤林立，當年堂舅在那里開屠宰場，爸媽都在里面幫工。
依稀記得，屠宰場有一個空曠的大屋子，屋頂很高，地面不停地沖水，常年都是濕的。里面放了好多豬蹄，一盒一盒堆得滿滿的。
每天早上都會一位阿姨，穿白色的褂子，黑色的雨靴。她是來抽蹄筋的，在豬蹄子上手腳利落地劃上幾刀，扯住用力一抽，蹄筋就出來了。
小小的我，總是蹲在地上，認真地看她重復著抽蹄筋的動作，很是有趣，可以看大半天。
那時爸媽老愛吵架，有次吵得厲害了。媽媽賭氣就離家出走了，背上背著妹妹手上牽著我，沿著山腳下的馬路一直走，一直哭。妹妹慢慢睡著了，我也開始犯困，問媽媽可不可以回家睡覺了。
說起這事，爸爸就看著媽媽笑，仿佛是說，看，當年你多么無理取鬧。媽媽也橫爸爸一眼，明明是你很混賬好嗎。
山頂借著絕佳的視野圈了一小塊地，修建滑翔基地。一個玻璃棧道成了旅游觀光的噱頭，吸引一波又一波的都市人興奮前往。
私人投建的項目，尚在初期，市政道路都還沒能跟得上，上山頗費力氣。設施也相對粗糙，鋪上假草坪，擺上幾張桌椅，便是絕佳的觀景臺。
地處江北高處，俯瞰便是整個主城，隔著弧形的長江水，堆滿了高樓。
和爸媽一起向遠處看，他們很樂意指著縮小版的城市教我辨別區位。那里是岷江橋，那里是合江門，那里是老車站……早上的霧氣未散，其實我都不太看得清。
城市慢慢發展，主城區變得老舊，有的地方飛速發展，有的地方卻仿佛被遺忘。新興的事物層出不窮，一點點還在不停讓城市更新、變幻。
媽媽明年都快退休了，父母來到這個城市的時間比我的歲數還長，輾轉謀生，從未審視過這個他們工作了大半生的都市。
一代人已經慢慢沒了力氣，而城市明明還像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