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想要看:《知行合一王陽明》學習點-第五章-心學對我們有什么用
第六章 知行合一的修煉法門
格物致知
我們還可以用一個淺顯的例子來說明朱熹和王陽明對“格物致知”大相徑庭的解釋。比如孝順父母,朱熹認為,孝順父母是個復雜的活,你必須要探究學習孝順父母的各種知識,最后得出一套理論,然后再開始孝順父母。而王陽明則認為,只要在孝順父母這件事上端正好態度(正念頭),良知就會指引你去如何孝順父母,這些孝順父母的行為是不必向外學習的。
兩人的認識所以不同,原因就在于,王陽明認為,心即理;而朱熹則認為,性即理。
心即理VS性即理
在王陽明看來,理學家的愚蠢莫過于此,把原本屬于心的情扔了出去,又拼死拼活地去外面尋求代替情的東西,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王陽明說,我們的心本身就是個與生俱來、無所不能的東西,因為它里面有良知,良知是個法寶,能辨是非,能知善惡,你知道了是非善惡,天下還有什么事不能解決的?
至于人心中的“情”,它遠沒有理學家們說得那么恐怖。它不過是蒙在“性”上的一層塵埃,不過是遮住良知的一片烏云。塵埃一吹就逝,烏云一陣風來就散,不必大驚小怪。
既然心是無所不能的,那我們何必畫蛇添足地去外面尋求什么天理?天理就在我心中。理學家們在外面尋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其實他們所探究的一切,在自己的心中早就有了。所以說,心即理。
王陽明同時還向理學家們提出一個質問:假設你們能從心外尋求到真理,可這個真理因為是從外面尋求到的,如何來和我的心相融?正如做器官移植手術的人,如果不匹配,那是要出人命的。舉個例子,理學家向外尋求真理的手法之一就是通過書本知識。可書本里的知識一定都是對的嗎?如果書本上說砒霜能吃,難道你不用心想一想,拿起來就吃?
這就是心學和理學的一個重大區別,實際上,心學和理學分道揚鑣,也只是這一個區別。
在“格物致知”上,理學家和心學家還有個不易被察覺的區別。理學家為了彌補心的缺陷,會毫無目的地去外面尋求知識,這有點像肉豬,只要它認為是能消化的東西,它都要去吃。而心學家首先是在心里認為這個知識有必要去追尋,然后才去追尋。前者是先探究,后用心;后者是先用心,后探究。
心外無理
王陽明嘆息說:“你這種認識,許多人都有。我想問你,你孝順父母的道理是去父母身上求來的還是你在心上求來的?如果是從你父母身上得來的,那如果你父母死了,你那孝順的道理是不是也跟著死了?你肯定是先有了想要孝順父母的心,然后才有種種孝順父母的行為,孝順父母的心,不過是你的良知指引你而已。如果你的良知光明,沒有被私欲遮蔽,那么,你表現在侍奉父親上就是孝,表現在侍奉領導上就是忠誠,等等。你只需要專注你的良知,不要讓它被私欲遮蔽,天下所有的道理都會在你行動時出現,你到外面去尋求什么呢?”
這段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我們好好地關注自己的良知,當我們去做事時,良知就會自動自發地告訴我們該怎么做。而良知在我們心中,所以你只需要在心上用功就是了,所以說,心外沒有任何道理。正如一個殺豬的,只要把手中的刀磨得鋒利,天下就沒有殺不死的豬。
中國人和西方人有個明顯的差異。中國人喜歡在人際關系中獲得幸福,而西方人則喜歡在和大自然的搏斗中獲得幸福。王陽明就是中國人里典型的代表,他在自己心學史的論述中,“心即理”就是解釋人際關系的倫理學的。把“心即理”這一法則從倫理學中拎出來,放到別的學科中,就有點重心不穩、搖搖晃晃了。
不過,這也正是心學的偉大之處。它永遠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內心上,時刻在內心上用功致良知,這樣就少了外界的很多煩憂。今天的我們,都知道,人生在世第一大難題不是洪水猛獸這些大自然的挑戰,而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心即理”法則正是在這方面讓人徹悟到解決這種關系的最佳方法。
萬物一體
可這是高調的理想主義,很多人是不能實現萬物一體的。不能和萬物一體的人是什么樣的人呢?就是不仁的人。仁,古典儒家解釋為愛人。這個解釋毫無意義,正如我問你,什么是刀?你說,可以殺豬。程頤和他的理學家朋友們對仁的解釋是,生生不息就是仁,也就是對萬物懷有活潑的、敏感的態度。我們今天說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是麻木不仁,麻木就是不仁。最后,理學家們給“仁”下的定義是:生理上有對萬物的知覺,這一知覺進而能感悟到道德性的東西。
王陽明進一步闡釋“萬物一體”。他說,所以說“萬物一體”,是因為我們的心是天地萬物的主宰。天地萬物依我們的心而存在。沒有我們的心去看,天高地厚就不存在。反過來,沒有天地萬物,我們的心也就不在了。所以二者是一氣貫通的。
萬物一體,其實就是萬物即我心,我心即萬物。沒有了我的心,萬物就不存在;相反,如果沒有了萬物,那我的心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簡單來說就是,我和萬物,誰都離不開誰。王陽明說,眼睛存在的價值是以萬物顏色為基礎的,耳朵存在的價值是以萬物的聲音為基礎的,嘴巴存在的價值是以萬物的味道為基礎的,而心之所以存在,就是以萬物的存在為基礎的。
王陽明的萬物一體的感應論,就是體用論,大家相互依存,本就是一體,單方面是不可能存在的。
心外無物
其實,我們還可以換個方式來理解王陽明的心外無物。按今天科學的角度來說,我們眼睛看到的一切物質其實都是光的反射,不是物質本身。所以我們就可以這樣說,花在你眼中(心中)明亮起來,但并非是它自身明亮起來,只是光的反射。我們看見的花其實是映射到我們心中的花,而不是巖間的那朵花,它映射到我們心中時就已是我們心的一部分,所以,它不在我們的心外。
我們看一位美女,認為她很美,其實這個美女是映射到我們心中的美女,和美女本身無關。美女被我們看到眼中時已經成了我心中的一部分,她不在我的心外。當她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時,我們還能記得她的形象就是證明。所以說,心外無物。
心外無事
“心外無事”可以最通俗地來解釋,你意識到的事和做的事,都是心主使你做的,如果你的心不動,就沒有任何事,所以說,心外無事。
實際上,與其說“心外無物”“心外無事”,甚至是“心即理”是心學的法則,不如說它們是王陽明的諄諄教誨。如果用現代心靈修行的角度來說,那就是王陽明其實是告誡我們,對天下萬事萬物不要總是動心,不要總是讓心內有太多的事。我們追逐權勢名利尊位,實際上對很多人而言,這都是心外的事,可他們非要把這些都拉到自己心中來。
但這和王陽明的意思有云泥之別。
毋庸置疑,“心即理”“心外無物”“心外無事”首先要求的就是要我們在內心的良知上用功,良知光明了,它會指引你,做到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如果宇宙中的那些天理就在我們心中,那么,每個人不必向外去尋求,就可以在內心建立一個自己的世界。
這個世界里有屬于你自己的天地萬物,屬于你自己的功名利祿,它是一個精神和物質并駕齊驅的光明世界。
心即理的立言宗旨
“我提倡心就是理,是希望大家都要心理合一,言行合一,按本心的想法來做事,不要矯飾,凡事在心上下功夫,而不要到心外去尋求,這才是王道的真諦,亦是我立論的宗旨。”
最后,王陽明告誡他的弟子們:做人一定要心理合一,在心上好好用功,使“心即理”成為一種生活狀態。
為何說知行是合一的
痛的感覺、饑餓的感覺、寒冷的感覺都屬于“知”,你被銳物刺痛了、你被餓到了、你被凍到了屬于“行”,“知行”怎么就不是“合一”的呢?
既然是“合一”的,那就沒有主次先后之分,它們就是火車運行的兩條鐵軌,如果只有一根鐵軌,那就不能稱為鐵軌,而是一根鐵棍。
不過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疑問:有些人知道很多事,可就是不去做。比如有人知道孝順是美德,但就是不去做,有些人知道應該見義勇為,但也不去做。人人都知道屎是臭的,但中國歷史上卻有兩個人吃了屎。一個是春秋末期的越國國王勾踐,另一個是唐朝武則天時期的郭霸。如果說,勾踐吃屎是被逼無奈,郭霸吃屎可是心甘情愿。他是為了討好生病的上司,而自動自發,非常愉悅地把上司的屎吃掉的。
那么,這些反常的知行不一,又該如何解釋呢?
王陽明說,這是因為被私欲隔斷了。
古人為何單獨提知行
知的真切篤實就是行,行的明察精覺就是知。如果你只學問思辨了,沒有去實踐,那就不是真的“知”,如果你只去實踐,而沒有學問思辨,那就不是真的“行”。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知”“行”都是贗品,不合一也就正常了。
王陽明回答:“把‘知’‘行’單獨拿出來說,這實在是古人的用心良苦,全是因為世界上有兩種人的緣故。有一種人懵懵懂懂地去做,在做事中就像是流水線上機器人,只是機械地做,不懂得思考。對這種人,就要特意提個‘知’,告訴他,不要做機器人,要在做事中用過腦子,這樣,他才能真的‘行’。
“還有一種人,每天茫茫蕩蕩地沒有目的地思考,任憑想象把自己拖進幻想的夢囈中,從來不想去實踐。對這種人,就要特意提個‘行’字,告訴他,就是胡思亂想,也應該有個思路在。這樣,他才能真的‘知’。
“這就好比我們喝茶,茶水是由茶葉和白水組成,兩者缺一不可。但有人就吃茶葉,而有人就喝白水。對吃茶葉的人,我們要告訴它,用水,這樣他才能喝到茶水;對喜歡喝白水的人,我們要告訴他,放茶葉,這樣他也能喝到茶水。”
這就是古人何以要單獨提知行的原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想要知道衣服是否合身,必須去穿;想要知道水的溫度,必須要去感覺;想要知道紅燒牛肉好吃還是水煮牛肉好吃,必須要去吃。你不吃,就沒有“行”,你就不知道哪道菜好吃;你不想知道兩道菜哪個好吃,就沒有“知”,你更不可能知道哪道菜好吃。所以,缺了“知”和“行”的哪一個,都不成,因為它們是合一的。
問題是,王陽明說,現實中就有一種人,總是希望自己先知,然后再去行。可天下的知識那么多,只能把自己活活累死,而終身不能行。
有一點值得補充,王陽明所說的“先知后行”的人,不僅僅指不去實踐的人,還有一種是死背書本知識而不思考的人。因為王陽明說過,有目的性的思考本身就是行。
一念發動便是行了
王陽明說,每當你想一件丑惡的事時,其實就是你的欲望過了頭,成為私欲。私欲就像是云彩,你每想一次丑惡的事時,云就會加重一次。天長地久,白云就會成為烏云,遮蔽了你的良知,由于沒有良知的監控,你就真的可能會去實踐了。
王陽明談到的問題就是客觀版的“犯罪預備”。你在頭腦里不停地產生那些私欲,其實就是在為犯罪做準備,即使你永遠不會去實踐,可在你的心中已經實現無數回了,你已經把你的心變成了一個罪犯。
如果我們的心是個罪犯,那我們的這個軀體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知道了一念發動時就是已經“行”了,我們該如何做呢?
王陽明的方法就是,只要有一個惡念涌上心頭,馬上就把它克掉,絕不能讓任何一點惡念留在心頭。
實踐出真知
實際上,從“知行合一”衍生出來的“實踐出真知”根本算不上理論,它只是一個常識。詩人陸游就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無數的人都說過實踐的重要性,這正如餓了吃飯、困了睡覺一樣,你能說這種基本常識是理論嗎?況且,有一個例子就完全可以推倒“實踐出真知”:人人都知道屎難吃,可有幾個人吃過屎?
王陽明就能解釋這個例子:我們心中的良知是無所不知的,它知道屎難吃,不需要外界的實踐。
王陽明的“知行合一”的精華就是“好好色”與“惡惡臭”,只要我們的心沒有被私欲阻隔,知行就是合一的。王陽明提“知行合一”的苦心還是讓我們在良知上用功,“實踐出真知”不過是個附帶戰利品而已。
良知就是判斷力
良知就是造化的精靈,能生天和地,能造鬼和神,能度一切苦,能化一切哀。總之,只要你擁有了良知,你此生就生活在極樂世界。
因為良知能分清是非善惡,世界上的一切事,無非就是是非善惡,分清了是非善惡,你就是絕頂的聰明人和大慈大悲的佛,這樣的人,想不在極樂世界都不行。
分清善惡是良知作為品德方面的能力,而分清是非就是良知作為智慧方面的能力。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這就是智慧。所以,提到良知時,不要認為它僅僅就是良心,它應該是品德和智慧齊飛的良知。
王陽明說,良知和天下一切事情的關系,就如圓規、方矩、尺子與方、圓、長短的關系。事情隨時都在變,而不可預料,猶如方圓長短的不可窮盡。因此,規矩一旦確立,方圓與否就已注定,而天下的方圓也就不可勝用;尺度一旦制定,長短與否就已注定,而天下的長短也就不可勝用。
也就是說,良知能解決天下一切事,它就如圓規可以解決天下一切圓一樣。
所以說,物欲還是私欲,還是在心里產生的。
這并不是我們關心的問題,我們要說的是,每個人都有良知,而每個人的良知都會被物欲、私欲遮蔽,想要獲得完全的良知,只要把物欲和私欲祛除就是了。
如何光復良知
狠斗私心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光復良知。千萬不能忘記這件事,這就是“勿忘”;但你也不要拔苗助長地去光復良知,不要著急,慢慢來,這就是“勿助”。
可世間有些人就是著急,恨不得一天內就能把良知光復,然后一勞永逸,永遠活在極樂世界。王陽明對這種心態提出警告說:“你們呀,做功夫時千萬不要著急(助長)它。上等智慧的人很少,幾乎沒有人生下來就具備圣人的心性。所以說,光明良知的學業必然是一起一伏、一進一退的。千萬不要因為我從前用了功夫,到現在這功夫不管用了,我卻還勉強裝出一個沒有破綻的樣子,這就是助長。這種做法的危害就在于:連從前的那點功夫也給遺棄了。這可不是小小的錯誤。好比一個人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站起來就走。這就是假裝一副沒有跌倒的模樣來,其實疼痛與否,只有你自己知道。
“各位只要經常懷著一個‘自然而然,不焦急’的心,耐心地去用功,別人嘲笑你、誹謗你、稱譽你、侮辱你,你都不介意,功夫上無論是進還是退,你不要管,只是悶頭在良知上用功,時間久了,你就能體會到快樂了。”
致良知:聽從第一感覺
致良知,有兩個內容。
第一是向外的:用你的良知施加于萬事萬物,也就是用良知去做事。
第二是向內的:就是我們前面說的光復良知。
實際上,這兩個內容在王陽明看來就是一個內容,因為王陽明說心外無物,你去做事時,事就在你心里,還是在心中光復良知。
為什么直覺比以語言要素通過邏輯關系構建的反應系統要更加高效、更具準確性?因為我們在構造邏輯關系時,有極強的目的性,這個目的性就是私欲,為了構造完美的邏輯關系,我們會左右論證和辯駁。這就是說,我們從我們私心的立場出發在制造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制造出來后可能是完美的,但它總有雕琢的痕跡。雕琢的東西必有私欲在,因為我們制造它出來的目的無非是獲得成就感。
致良知就是靠直覺,正如一塊磁石,你用它去觸碰鐵時,它會吸引,你用它觸碰木頭時,就沒有任何感應。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的理論一樣,磁石觸碰鐵時,不是思考,它是鐵,所以我要吸它,在觸碰木頭時,也沒有思考,它是木頭,所以我不吸它。二者之間沒有縫隙,沒有停頓,致良知就是如此。
如何致良知,就是聽從我們良知的指引,也就是直覺。
王陽明說得很簡單,只要良知判定是非善惡,你照著去做就是了。實際上,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個遞進句,人類歷史上真正做到的人卻屈指可數。
致良知:聽從內心的聲音
所謂四句教,是王陽明晚年向眾弟子提出的恍恍惚惚的四句話: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據心學的擁躉、思想家耿定向說,“四句教”實際上就是“致良知”的步驟。
耿定向講完整個故事后,就用四句教做了精致的分析:王陽明和弟子們在山間游玩,心上是何等的坦蕩,沒有任何善惡,這就是“無善無惡心之體”。可當弟子告訴他那個老農土地的消息后,王陽明馬上就動了懊悔之心:天啊,這里真是個好地方,當時我怎么就不買下來呢!這就是“有善有惡意之動”。“意”動了后,王陽明突然就感覺不對,這是私欲,是惡的。他是怎么知道的呢?當然是良知告訴他的,因為良知能知是非善惡。這就是“知善知惡是良知”。良知告訴他了是非善惡后,他立即沉默不語,開始專心祛除這種被良知判定的“惡”,這就是“為善去惡是格物”。
這就是致良知的步驟,簡單易行。但正如世上很多人知行不合一,人人都能知,卻很少有人行。
善惡是外界的評判還是內心的評判?
毋庸置疑,是我們內心的良知的評判。
所以當你在開始致良知的步驟時,一定要注意,聽良知的,不要理會外界的評判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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