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忘本吧。
每逢放假,總是心浮氣躁,啥也干不下去。
因為心里煩躁。
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都是原因,使我不想回家。
離家在外工作,很少回家,只有法定節假日和寒暑假能回去。
但是每逢能回家的時候,我又煩躁。
首先是張明他不愿意我回家。
嫌遠,我家又在農村,我媽比我更不擅長收拾家,家里臟,凌亂。他不愿去。
我自己回呢,他又看不了孩子,我帶著孩子回呢,他又不放心,非要跟著。他跟著呢又事兒媽,動不動甩臉子,弄得我心情極壞。
還有我媽,做飯本來就不好,年紀又大了,張明嫌不干凈。
我媽的廚具也確實都黑乎乎的。
我自己回家呢,從小就這樣的生長環境,習焉不察,怎么都行。張明跟回去,我就得使勁收拾,累得我要命。
回家本是放松的。他一跟回去,倒使我緊張勞累。
所以我不想他跟著。
前些年,弟弟買了房子,結婚生孩子了,我這邊榆樹也大了,到弟弟那邊去落腳,倒也不錯。
弟弟在縣城,總算順了張明的心。
但是弟弟豬腦子,自己掉進網貸的無底洞,我恨他兩口子入骨。看也不想看見他們。
我又沒地方去了。
去五姨那里,我自己沒問題,帶著板栗也沒問題,張明一塊兒,就沒地方住了。
本來呢,在縣城住賓館也不貴,明霞就是這么做的。她也是全家都習慣了城市生活,年節需要回家祭祖,就是到縣城住賓館。住一晚上就走。
但是張明是花錢的人么?本來就不愿回,回去了還要花錢住賓館,當然更不愿意了。
再一層呢,這幾年縣城的發展倒退了,縣城到鄉鎮沒有公交車了。
原來花兩塊錢可以到鎮上,后來三塊,再后來五塊,現在直接沒有了。
從鎮上到村里三里路,走二十來分鐘。
現在沒公交,只能到臨近的鎮上去,離家八里地。徒步就得一個多小時了。三里路二十分鐘,八里路一個小時也走不完,因為越走越累,越走越慢。
再帶上板栗,兩個小時也到不了。
一個女人帶個小妮兒,鄉鎮上的黑車也不敢坐。
媽在老家帶孫子。這兩年也一直沒去弟弟那里。一來交通不便,七十歲的人,帶個四歲多的孫子,走八里地去坐車,太難。二來弟弟把自己弄進無底洞,兩口子上班掙錢,媽去了也是自己帶孩子,他們沒空帶,也沒空給祖孫倆做飯。媽到了那里,觸景生情,光唉聲嘆氣發愁。
所以一直帶著孫子在老家。弟弟和他媽都是三個星期四個星期回去看一趟。都是坐車到鄰近的鎮上,徒步八里路回家。
還有就是交通,因為不常坐車出門,沒有裝安全座椅,坐長途也好,張明開車也好,我都不安心。
甚至,我盡量不一家四口同時出門,兩個孩子總有一個在家里。
我很沒有安全感。
最后一個原因呢,其實是我自己更喜歡一個人生活。
收拾收拾家,讀讀書,寫寫字,給板栗做飯,講講故事。而不是去應付一些人。
現在和媽媽很是話不投機。我聽見她怨命就暴躁。
小姨呢,同是那一輩的人,話不投機的時候也多。
其實我也明白,在現實生活中,他們那些瑣瑣碎碎才真正適應,而我最想逃避的就是這些。
不過無論如何,聽媽媽和小姨嘮叨我心不在焉的事還沒什么困難。
回到老家,大娘叔叔嬸子嫂子那里就更煩亂了。
最初是兄弟們逢年過節打仗。男的打成一個蛋,滿地滾,女的哭的哭號的號罵的罵,坐地上捶胸拍腿,孩子們嚇得心驚膽落。幾十年過去,仍不明白原因何在。
所以對家里這些人,實在沒什么好印象。
當初弟弟動個大手術,叔叔大爺全躲著不露頭,不要說借錢,出院回家都裝不知道,一個都不來看看。
錢都是從姨家借的。
我和弟弟上學,也沒一分一毛表示。當時我考上大學,爸爸滿心請叔叔大爺們慶祝一下,一個個躲的遠遠的,怕是鴻門宴。
爸爸氣得大罵。
這樣的親人,值得我去看?
然而有些事又未必。
家里蓋房子,三叔四叔,哥哥嫂子都是忙前忙后很出力的。父親的喪事亦是如此。
或者我明白了,對于他們來說,出錢是不可能的,但是出力是不吝惜的。
當然除了五叔。
從小就偷奸耍滑,出錢固然沒有,出力也是不會的。
反倒是四叔,這些年性情大改。對人頗有些親人意味了。
但是四叔向來暴躁,我從小怕他。即使現在覺得他性情大改,仍然不想親近。
回到家里,就得把這些人去看一圈。
我不想。
感情上不想,手上錢也不從容。
所以,連那個村都不想進。
媽說嫂子常來家,有吃的吃一口,沒吃的喝碗水。
我也很感慨。
嫂子是個百般矛盾的人,雖然是堂嫂,有她在,老母親在家,總是個依靠。
弟弟弟媳是指望不上了。
嫂子去吃口飯,喝碗水,就算晨昏定省了。
所以呢,這個老嫂子,還是要回去看一看的。
這次先算了,寒假總要回去看看大娘和嫂子。看大娘是承大哥的情,看嫂子,那是實實在在看她。
四叔五叔那里一人一箱奶,大娘那里一箱奶加一份點心。
嫂子那里,買個飾品?多年前我還有個銀手鐲。要不送給她。想必是很喜歡吧。在村里這也算份份重禮了。或者銀項鏈。她干活,手鐲未必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