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終于迎來了大結局。
這部劇好看,除了劇情比現實還狗血之外,最重要是演員的精彩表現,沒有一個蹩腳的演員,就連那個小寶寶——弟弟,也是演技炸裂(每一場都有哭戲)。
可是里面隱約有一個bug,當朋友問我子君為什么總要穿高跟鞋?明明那么不方便,還幾次壞事,連唐晶都不穿吧啦吧啦的時候,我差點就要附和說,對啊,這是一個bug啊!
后來,仔細一想,不對,這不但不是bug,還是這部劇一個最重要的象征物。
高跟鞋第1場
第一集就出現了幾雙“高訂”版的高跟鞋。子君坐在高檔鞋店里,店員跪著給她換鞋,她突然看見陳俊生和一年輕女子出現在首飾店,于是不顧兩只腳穿著不同的高跟鞋,迫不及待趕過去“宣布”正牌太太身份。
然后回到鞋店里,在紫色還是金色的高跟鞋里,最終選擇了“顯得年輕”的金色高跟鞋。
簡簡單單一個買鞋的情節,通過兩款高跟鞋,刻畫出來一個自以為是、養尊處優的富太太形象,多么深入人心。
高跟鞋第2場
子君的高跟鞋第二次亮相是在賀涵的車上。
當子君不管賀涵的拒絕,硬是“蹭”上了他的車,賀涵質問為什么不能走路的時候,她直接脫下了腳上的鞋子,并且高高的舉在賀涵面前,理直氣壯的說:“我這可是羊皮的,不能沾水!”
惹得賀涵一臉鄙夷,又拿她毫無辦法。
一個無知、愚蠢又愛炫的女人,盡管讓人厭惡,卻也拿她毫無辦法,因為她偏偏就掌握且利用了女人天生弱點:我是女人,我是弱者,你是男人就得讓著我。
高跟鞋第3場
需要爭奪孩子撫養權的羅子君,因為唐晶的勸說和提醒,找到一份在便利店當銷售員的工作。
上班第一天,羅子君依然蹬著一雙又細又高的高跟鞋到了便利店,因為要搬抬貨品,被店長勒令脫下高跟鞋,還告訴子君,在這里上班不要穿高跟鞋。
子君一臉不情愿,當唐晶來看她時,她跟唐晶交換了鞋子,穿上了唐晶的低跟皮鞋。
而唐晶穿著子君的高跟鞋到了辦公室后,鏡頭特寫她將高跟鞋放進了鞋柜,重新又換上一雙平跟休閑皮鞋。
這樣的情節設置,暗藏玄機。一是子君即使身處困頓,仍不放棄對女性美的追求,表達了子君在逆境也不服輸的個性,另一層面上展現了她作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所具有的柔韌——
沒錯,我老公出軌了,我婚姻失敗了,我沒有工作能力,你們的指責都沒錯,我承認這些是我的失敗,但錯的根源,并不因為我是女人。
相對的,唐晶對待高跟鞋的態度(在辦公室和日常工作中不穿高跟鞋),表現了她在職場中,作出的是“隱藏女性特質”的選擇——
為了追求工作的高效也好,為了模糊與男性的差別也好,為了追求性別平等也好,都說明唐晶在職場的成功,是以犧牲“女人味”為代價的。
高跟鞋第4場
羅子君在唐晶和賀涵的幫助下,獲得了一份在高檔品牌店銷售鞋子的工作。
前夫陳俊生出于自私提出換房,羅子君無奈于生活的窘迫,答應了這個看似極度不合理的請求。搬到新房后第一天,因為路程改變,子君上班時間緊迫,穿著高跟鞋匆忙趕路時,在地鐵口被擁擠的人流擠掉了一只高跟鞋。
她狼狽的站在路邊,一腳光著,一腳穿著高跟鞋站著。向賀涵求救被拒絕,唐晶則憑借比男司機還出色的駕駛技術,沖出了堵車高峰路段,搭救了羅子君,將她送到了上班的鞋店。
事后羅子君聽從唐晶建議,在不適合穿高跟鞋的時候,譬如趕路的時候,換上了平底鞋。但后面的劇情可以得知,羅子君還是喜歡穿高跟鞋。
擠掉的一只高跟鞋,似乎象征著羅子君被失敗的婚姻所吞噬掉的一半女人天性——柔弱、無知、依賴;保留的那一只高跟鞋,則意味著她仍然沒有失掉作為女人的特質——堅韌、倔強、執著。
唐晶關于不穿高跟鞋的建議,則暗示著要想在當下這個男權為主的現實社會中立足,就必須割舍掉自己作為女性的那部分特性——像一個男人那樣去獨立,去奮斗。
但羅子君始終還是沒有像唐晶一樣,她不但保存且可以說是捍衛了女人的天性和權利,所以她會求助,會妥協,會示弱。
到底哪一種方式才更能在男權社會立足?像個男人一樣?還是承認性別差異保留女性的弱勢?
再像男人也不是男人,而有時候弱勢反而是優勢。
如果想通了這個問題,那么就不奇怪導演和編劇會安排子君這個角色獲得賀涵這個精英男的真愛了。
高跟鞋第5場
羅子君在賀涵的幫助下到市場調研公司上班,她全情投入工作,為了驗證調研數據的真偽,不顧上司和賀涵的勸說,擅自一人跑到江蘇現場抽查樣本。
返程時遭遇暴雨,買不到高鐵票,坐的拼車又拋錨。情急之下再次向賀涵求救。
于是畫面中,高高瘦瘦的羅子君,穿著細細的高跟鞋,雙手緊緊抱著胸,裹著大衣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淋濕了頭發,瞇起了眼睛,焦急的等待著男人的救援。
多虧了高跟鞋,跑也跑不動,走也走不遠,才顯得那么無助,那么可憐,那么狼狽,還那么美。
賀涵趕來,對著子君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卻在轉身一摟的暖心動作里,讓少女心又炸又蘇。
再倔強的女人,只要還保留著一顆年輕的女兒心,那么她就懂得示弱,也就理所當然獲得了男人的寵溺。因為女人的獨立,從來都不該是讓女人孤立無援的理由。
媽媽的高跟鞋
羅子君的媽媽薛甄珠,也是一個愛穿高跟鞋的女人。她市儈、潑辣、精明,但是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苦難。
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女人,獨自撫養大了兩個女兒,她可能是蓬頭垢面的,可能是滿臉憔悴的,可能是彎腰駝背的,可能是郁郁寡歡的。但這位媽媽都不是,她是快樂陽光的,她是積極向上的,她是花枝招展的,她是不服老的老“少女”。
她喜歡一切時尚的東西,她去跳舞,她要走了羅子君一雙“恨天高”。她明明是半老徐娘了,跟崔寶劍談起戀愛來還有少女的嬌羞。
她既無理取鬧,又理直氣壯,她始終不服輸,不服老,她始終保持著高昂的生活斗志和熱烈的生活激情。
她既獨立,又從不避諱要找個男人依靠的愿望。
這位媽媽感動觀眾的點,就在于她的真實不虛偽,她會直接流露出嫌貧愛富的思想,卻也心甘情愿一直支援生活窮困的小女兒和不肖女婿。
這就是一位典型的“高跟鞋媽媽”。高跟鞋穿著很美,卻受罪,但是愛穿它的人就是愛受這罪。如同困境中的女人,不畏懼這困境中的悲苦,也不害怕接受他人的同情和憐憫。
因為女人雖屬弱勢群體,但身為女人卻不是一個錯誤,既然不是錯誤,又何苦隱藏“錯誤”?大大方方接受身為女人的好與壞,大大方方承認失敗與接受援助,大大方方掙自己的錢,同時收下男人的饋贈。
——只要是理所應得的,何樂而不為?
高跟鞋的發明初衷是為了不弄臟褲子,開始穿高跟鞋的路易十四還是個男人,但后來高跟鞋很快就成了女性特屬品。高跟鞋可以令女性身姿曼妙挺拔,也給她們一種俯視眾生的自信。
選擇穿高跟鞋的女人,往往已經意識到穿上高跟鞋可以更輕松的征服男人,可以更輕松地得到男人的崇拜,可以更輕松地使得男人興奮。如果做到這一切的代價僅僅是穿上一雙高跟鞋,那么何樂而不為?
高跟鞋早已不僅是一種外在服飾了,它還有著自己的語言,衍生出獨特的文化,它不僅為了討好異性的視覺動物,也為了令自己更開心,處處體現一個女人的內涵、品位、追求,以及她對生活的理解。
倔強又脆弱,嬌嗔又凌厲,自強又柔弱,愛穿高跟鞋的女子,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結合的高級動物。讓你討厭,又憐惜她的倔強,讓你難以理解,又迫切想了解她更多。
所以,賀涵對唐晶的愛總是差了那么一點點,因為唐晶身上的女人味兒總是少了那么一點。而賀涵愛上子君,就是愛上高跟鞋一般真實、通透的女人。
就像在蔡健雅那首《紅色高跟鞋》里面唱的——
你像窩在被子里的舒服
卻又像風捉摸不住
像手腕上散發的香水味
像愛不釋手的 紅色高跟鞋
我愛你有種左燈右行的沖突
瘋狂卻怕沒有退路
上帝賦予男女不同的生理構造和心理模式,并不是讓女人變成女漢子。成功的女子從來不會是女漢子,她們大多既有剛強的一面,又有女性柔弱的一面,楚楚可憐的,撒嬌的,討好的,嬌媚的,像赫本,像林徽因。在該妥協時候放下自尊心,在該低頭的時候放下驕傲,在該落淚的時候放下強硬的面具。
如此看來,通過羅子君這么多雙高跟鞋的出鏡,電視劇《我的前半生》并不是宣揚女性獨立即可獲得幸福的理論,而是通過高跟鞋的隱喻,告訴每一個女人,追求自我和成功,不能一味的依賴,也不是絕對的獨立,只有獨立且懂得示弱,堅強且懂得保持女性本色,才是女人更容易獲得幸福的正確打開方式。
因此,唐晶之所以失了賀涵的愛,而子君得之,并非什么狗血劇情或三觀不正,無非是寓意女性追求獨立時,也不該丟失了上天賦予女人的特質,作為弱者,既要反抗,又得接受。
這樣的女人,活得真實,也讓人愛得輕松。
(補充:本文所說高跟鞋特指細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