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寫了一篇關于你的文章。
在電腦上敲下最后一個字的時候感覺很暢快,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文章不長,三千多字,同那些我思念你的日日夜夜相比,幾乎不值一提。原本我可以寫的更多,可目前我只能寫到這里。因為如果我再繼續寫下去,寫的再完全明了些的話,我怕我會嚇到你,我怕我會徹徹底底地失去你。
我把這篇文章發到了你的微信里。為什么不這樣做呢,我真的很期待你讀完之后會跟我說些什么。我期望能夠得到你的一點積極的回應,卻不想成為你的壓力。如果我對你的好對你來說也是一種壓力,那我情愿你認為我對你的好不是真的。
原以為你會像往常一樣,用很長的時間才回我微信,然而這次卻沒有。我離開了座位想去陽臺伸個懶腰站一會兒看看外面萬家燈火,不出一分鐘,可能更短的時間,你就回了我微信。
秒回。這算是一種你對我的積極的回應嗎?我傻樂了一下,想到之前我曾問過你的一個問題。我說,你發現沒有,每次我回你微信都特別快,而你回我微信都很慢,這是為什么?你說,那可能是因為你正好在看手機的緣故吧。
你怎么那么逗呢,我的眼淚都差點樂出來了。每次都正好?你的這種幽默感我好喜歡。
我打開了微信,你的回復躍然眼前。
何必讓自己陷進去呢。你說。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看完那篇文章,如果你可以做到一目十行,那的確是很厲害。你瞧,不知不覺,我又要給你加分。
或許你只是看了個頭,就已經猜到了尾。畢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看一眼就會明白,所以你秒回我也是合情合理。
原本我臉上傻笑的表情已經慢慢恢復平靜,甚至有些沮喪。我想了想,要怎么回復你,我該說什么。說我就是愛你啊歇斯底里?說你把我刪了吧大鬧一通?既要回復的得體又不能暴露出一點點的負面情緒。我像一個在北影的面試里突遇加試的考生,考驗我應變能力的時候就要到了,我可不能跌份兒啊。
其實還好啦。創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想到的這句話,感覺自己像一個職業小說家。
因為我心里有喜歡的人,你應該找到對的那個人。
嗯嗯,沒文章里寫的那么夸張啦,不要為我擔心。
那就好,我們確實不可能有更多進展了。
知道啦,所以我對你懷有祝福哦。
春天來了,你應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我會的。
回復完最后三個字的時候,我給你發了一個小狗轉圈的表情。兩只綠色的長耳朵小狗,吐著舌頭,手牽手轉著圈,這個表情的名字叫做啦啦啦,代表著一種歡心雀躍的心情。我不知道有沒有把它用錯了地方。在給你發去表情的瞬間,我多希望自己在你眼里真的如這個表情般可愛。
02
昨天我去西西弗看書,入口處的暢銷書榜上擺了一套《朱生豪情書》。如果沒有《朗讀者》恐怕大多數人都不曾聽過朱生豪的名字。隨著節目播出,那封《醒來覺得甚是愛你》的情書在網絡上迅速躥紅。這位民國才子的情書既古典又浪漫,那些深情的字句簡直美得不可方物,讓人對愛情充滿幻想。
我隨手翻開,看到這一段話:
愿你相信我一向是騙你的,我沒有待你好過,現在也不待你好,將來也不會待你好,這樣也許你可以安心一點。
這原是朱生豪與妻子賭氣時寫下的,一眼便知道那是反話。如果正過來說,那就是我過去待你好過,現在正在待你好,將來還會待你好。總之就是一句話,我愿意待你好。
于是我仿造這句話的結構,在手機的印象筆記里寫下一句給你的情書:我昨天很愛你,今天很愛你,明天醒來依然很愛你。
盡管我說過創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在寫給你的字字句句里,我的確不曾有過一點一滴的夸張。你可以不信,但請不要質疑我的誠意。總之就是一句話,我愛你。即便知道你不愛我,我依然固執地愛你。只要有明天,只要能醒來,我依然愛你。
03
今天是十五號,我發了微信給你。這一天是我們認識三個月的日子,我知道,如果沒有我的提醒,你恐怕不大會記得。
你勸我說有些日子不必掛念在心上,只記得該記得的就好。
我發給你一個笑臉。我說,我也沒有刻意去記啊,因為每個月十五號我發工資啊。
我并沒有騙你,我的確每個月十五號發工資。可即便沒有這回事,我依然還是會記得十五號對于我來說有著怎樣特殊的意義。
三個月前的十五號,我和你在一個朋友組織的聚會上相識。當時你和相處了四年多的女友剛剛分開,整個人非常消沉。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好友大雄,他是你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同事。他知道這段時間你很難過,特意組局為你排解。雖然你看起來并不情愿,但仍對每個人面帶微笑。做介紹的時候,你只說了四個字,顧彬,謝謝。
喧鬧沸騰的包房里,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不絕于耳,花花綠綠的燈光晃來晃去。你戴著一頂棒球帽,坐在一個昏暗的角落里,孤獨地玩著手機。手機屏幕的光亮打在你的臉上,勾勒出一副精致的五官。我坐在與你平行的另一個角落里傻傻地看著你,在那微弱的柔和的光線里我仿佛看到了更多的情緒。突然,你收掉了手機,臉上的那束光一下子消失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那束神秘光線像一張天衣無縫的情網,將我牢牢套住。
后來,在大家的慫恿下,你終于拿起了麥克風。你走到屏幕前,想了想,讓朋友幫你點了一首張學友的《祝福》。我依然還是坐在角落里,看著你唱歌的背影,想象著你唱歌時候的神情。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你唱到這一句的時候,我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臨散場的時候,大雄安排著男生送女生回家,按照就近分配的原則,我上了你的車。
我知道,這是我最后的機會,如果不把握住,以后我大概沒有機會再見你。在車上的時候,我故意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腦袋。你問我怎么了。我說好像有些暈車,頭好暈。你一邊減速一邊看我,問我要不要緊。我說可以停下來透透氣嗎。于是你把車停在了路邊,陪我下了車。
我蹲在路邊,故作姿態干嘔了幾下。你從車里拿出紙巾遞給我,并伸出手拉我起來。我揚著臉看著你,你頭頂的路燈好刺眼,好像你整個人都站在光里似的。我握住了你的手,你用力將我拉起。你問我還要不要多休息一下。我笑了一下說,要不先去你家坐會兒吧。
大概是因為你對我也有些好感,所以當我提出去你家的要求,你并沒有反對。只是我看出了你的猶疑,你的動作緩了一些,車速慢了一些,神情重了一些。不過最終還是發生了我想要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你對我僅僅只是超越了不討厭的階段,并非有什么真正意義上的好感,是我自己太主動太多情罷了。也是因為那段時間你過的實在太壓抑了,正好出現一個可以釋放與發泄的出口。
現在,所有的判斷我都已經猜透,但是我仍沒皮沒臉地愛你。
04
大雄很快就察覺到我與你關系的微妙。朋友圈是暴露關系與秘密的最佳場所。警覺的大雄問我,你們怎么加微信了?是他主動加你的?我搖搖頭,沒有回答他。在我的表情里,大雄或許已經猜到了答案。過了一會兒他丟過來一句話,有時間好好談場戀愛,沒結果的事情沒必要費心。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大雄,他話里有話,我防不及防。
那天下班后,大雄約我吃飯,被我拒絕了。我知道他想跟我說什么,可能是有道理的,可能是對我有利的,但是我不想聽。如果聽了那些話就意味著我要放棄你,那我怎么會同意。
大雄拗不過我,他又提出來要開車送我回家。我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
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大雄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按下了車窗,把手伸出窗外,彈了彈煙灰。我在反光鏡里看著他抽煙時候皺著眉的表情,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大雄開的很慢,明明還有3秒鐘的綠燈,他也不搶著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反正還有三個路口我就到家了,就這樣沉默著什么都不說也挺好。我拿出手機,故作鎮定地玩起了游戲,心里卻七上八下亂成一團。
終于他開口說話了。你知道顧彬跟他女朋友的事嗎?
我抬起頭,看了大雄一眼,然后接著低頭玩游戲。我說,我沒興趣知道,并且你用詞不當,他們已經分手了,應該在女朋友三個字前面加一個前字吧。
大雄沒有接我的話。車繼續開了一段。他又說,他們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因為顧彬的生意失敗了,欠了很多錢,女方的父母強烈反對,被迫才分開的。
我的視線沒有離開手機,但是已經按了暫停鍵,我開始專心致志地聽大雄講話。
顧彬是那個女生的初戀,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還為他流過產。那個時候顧彬發誓這輩子非她不娶。他對她特別好,甚至為了和她在一起拒絕了家里安排的好幾次相親。你要知道,那些相親對象都絕非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能對他的生意有幫助的人。可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愛的人只有一個。上大學時我和顧彬是一個寢室的,我倆關系最好,他曾對我說過,他暈血暈的厲害,他女朋友流產出了很多血,他看到了竟然絲毫沒有畏懼。他說她為了他犧牲了那么多,他以后一定要拼盡全力保護她,不能讓她再受到傷害。我太了解他了,雖然眼下他們分開了,但這輩子他都是放不下她的。等他東山再起的時候,他一定還會去找她。
我靜靜地聽完大雄講的話。然后冷冷地問了一句,那個女生現在在哪?
新西蘭。
我冷笑了一聲,說,不被祝福的愛情果然不會有好結果。
你說的沒錯,我也不祝福你們。
不祝福又能怎樣?我沒覺得他們兩個人的愛情有多么驚天動地。那個女生肯為他付出,為他犧牲,我也能,我也愿意。她能做的,我也都能做到。她沒有做的,在我這里,我依然能做到。所以你也不必對我說一些所謂奉勸我的好話,我是不會聽的。你不懂我對顧彬的感情,雖然我和他認識時間很短,但這和時間長短沒關系。四年又怎樣,不還是分開了嗎。就算他現在不喜歡我,那我也情愿陪在他身邊,我就不信,他昨天愛她,今天愛她,明天還愛她。
大雄面無表情十分淡定地說了一句,會的,只要明天他還活著,還能醒來,他愛的依然還是她。
你!
我用力握緊了一個拳頭,沖大雄揮去,舉在半空中的時候我又松開了。我要下車,我大聲地說。
我家還沒到,大雄并沒有阻攔我。他打了右轉向燈,慢慢把車開到路邊。
我解開安全帶,準備開車門地時候,大雄問我,你真的喜歡顧彬嗎?
我回頭看著他,然后堅定地說,喜歡,他就是我的初戀。
可我知道你談過戀愛。
那不一樣。你不懂!
說完,我迅速地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05
大雄說的沒錯,我是談過戀愛有過前任,但那是不一樣的。在我心里,我認定你才是我的初戀,并非是我偽裝自己純情。
我和我的前任交往了三年,那時候我剛到上海,人生地不熟,在中介上班的他幫了我很多忙。他比我大三歲,不過長得更老一些。我和他在一起,最初是有一些牽強。他說他愛我,愿意照顧我,為我更努力地工作,不讓我那么累。那時候我并不是很愛他,可最終我還是和他同居了。我承認,這里面確實有著某些別的因素。可能是為了抵抗孤獨,可能是為了更快融入這座城市,也可能是為了自己少一點努力,多一點坐享其成的便利。在后來的那三年中,隨著時間累積,與他才慢慢相愛。
而你不同。見到你的第一刻開始,我就完全被你所吸引。當我遇見你,我感覺自己心里的那頭小鹿又復活了。她又活靈活現,到處跑來跑去。撞的我的心狂跳不止。迫不及待地想要給你我的遙控器。把我的一切都給你。任由你遙控擺布。你讓我感受到了不曾有過的十分強烈的心動。這感覺真的不曾有過。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初戀?
我愛你。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沖動又認真地愛一個對自己來說還很陌生的人。在我還不熟悉你的時候。在我仍不能算是熟悉你的此刻。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愿意今后的每時每刻都陪在你身邊。你給了我初戀的感覺。你讓我感受到了什么是初戀的感覺。甚至有些時刻里,于某種意義上,我毅然決然地認為,你才是我的初戀。
十六號那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過來。我坐在床上,看著熟睡中的你。你歪著腦袋,微張著嘴。左手橫在一邊。右手側放著。像一個小孩富有喜感。我對著睡著的你忍不住微笑。多好的人啊。喜歡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的。
我輕輕地起床。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然后輕輕關上浴室的門。站在鏡前,我沖自己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我看見洗手盆旁邊的臟衣籃里裝了幾條內褲。想著反正也無事可做,索性拿出來把它們都洗了。我按下洗手盆的下水口,打開水龍頭將洗手盆里放滿水。我伸進右手試了試水溫,然后開始一條一條認真地洗起來。
我在客廳的晾衣架上將洗過的內褲一一晾好。正這時候,我聽見拖鞋在地板上拖拉的聲音。你起來了。你跌跌撞撞地走到客廳,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當你看到我在做什么的時候,我能感到你的驚訝,還帶著一點害羞。我微笑著迎著你,可你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回去了。
我還記得我與前任同居的第二天晚上,我在衛生間洗自己的衣服,他隨手把他的內褲丟進來讓我洗。我馬上覺得很不高興,甚至是有些抵觸。長這么大我還從未給別人洗過衣服,尤其還是內褲。我很不情愿,但是又沒辦法拒絕。我胡亂地在水里洗了幾下,就擰干拿出來。我很嫌棄。嫌棄什么呢。我也說不上來。嫌臟?可能是吧。雖然這個內褲的主人與我同床共枕,但為他洗內褲還是讓我覺得難為情。彼時,我雖然人搬了過來,但是很明顯還沒有進入自己的角色。
而給你洗內褲卻絲毫沒有讓我覺得異常。好像天經地義一般,仿佛那就是我的事,是我的義務,更是我的權利。
只是當時我沒有意識到,恰恰就是因為我的這個舉動,成了你拒絕我的理由。你在給我的微信里說,就到此為止,你可以認為我薄情或者隨便,因為如果我們再見面,你只會越陷越深。
可我真的不明白啊,我愿意為你付出愿意照顧你,難道這也有錯嗎?
你說我嚇到了你,讓你心里的負罪感加倍放大。你既對我不忍,也不能寬宥自己。
而我既對你不甘,也不愿控制自己。
06
這三個月里,我們總共見了兩次面。十五號一次,十六號一次。那或許可以算作是一次,一次漫長的見面。經過了白天,經過了黑夜,然后又抵達另一個白天。
安妮寶貝寫過一句話,如果度過漫漫長夜,日光照耀的時候,我知道我將記得你。
你的確不是第一個陪我度過漫漫長夜的人,卻是我記得最深的人。
原本以為這樣一個有紀念意義的的日子約你出來吃飯會很名正言順,可你還是拒絕了我。或許我在發微信給你之前已經猜到了結局,卻懷抱著一點點僥幸的心理,以為你能施舍一點點溫柔的慈悲予我。
不過,對于你的決定,我依然不忍心責怪。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我看重的也是這一點。你繼續固執地留戀你的過去,我繼續固執地守候你的現在。看誰先認輸,看誰先低頭。
三個月過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或許你真的想要把我忘記,但我明天醒來依然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