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在兩天前鎮上武裝部就發過微信和打電話通知我——周五早上八點在粵東醫院醫技大樓門口集中，不可吃早餐，不要喝酒，不要熬夜！
體檢前一天晚上兼職回來吃了一整只烤雞和一條雞肉卷以及過年時候留在家里的一堆快過期的旺旺雪餅還有巧克力，吃飽了回過頭才發現，我尼瑪明天體檢呢！心中甚是忐忑，晚上早早躺下卻又睡不著，聽著喜馬拉雅的錄音評書直到一點多才睡下。
早上又錯把時間記成八點半集合，還好離醫院近，僅遲到了三分鐘，卻也讓鎮上武裝部的部長焦急了好一會。
待我趕到，部長便急忙帶我上了醫院四樓和其他人匯合。武裝部長帶我到一個穿著一身軍裝的人跟前，小聲和我講：這位是帶我們體檢的負責人，也是和我同一個鎮的，就在我的隔壁村，待會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找他。然后部長便先行離開了。部長是特意過來帶我順便看我一眼的，之前打過好些電話給我，對我很是關照，我卻遲到了，有點過意不去。
穿著軍裝的負責人三四十年紀，沒我高，但筆挺的身姿英氣逼人，我看到他肩章上有一顆星，以前看過文字介紹說多少顆星和橫杠對應什么軍銜，現在卻完全記不起來了。沒等我多想，負責人了給我張體檢表，示意我去排隊抽血，我接過表便去排隊了。
一起等待的還有三個人，來自其他的鄉鎮。其中一個個子最高可身材有點胖，另一個瘦瘦的有點弱不禁風，還有一個比較壯但個子最矮。除了最壯的沒戴眼鏡，我和其他兩個都戴著眼鏡。確認了他們的基本面貌后，我自我感覺還算良好，至少我這一米七的小身板在這一小撮人里還過得去，事后打電話給咸魚濤講：一起的都是歪瓜裂棗！當然是吹牛皮的，我可沒這么無腦自大。
初檢有血檢，尿檢，核磁共振，心電圖這些基本的項目。拍片時排隊的也有好些人，但我們都是優先安排檢測，其他人看到穿軍裝的帶著我們四人也都明白是兵役體檢的，其中還有年齡相仿的女生一直往我們這邊細細端詳，軍人的魅力著實突出。
拍核磁共振的時候，負責人往我旁邊坐下，簡略了解了一下我的情況，他也熟知我村里的好些人問我認不認識，我照實回答了他。我心底想到，看來組裝部長是和負責人事先打過照面，介紹過我了。不過這一層僅是同鎮的薄薄關系并不靠譜，最終的結果還是得看檢測報告才可決定。
02
上邊的基本項目搞完已是九點了，負責人講還有一項檢測，先叫我們下樓跑幾圈。我們四人便下了樓在平地上來回跑了好幾分鐘。最壯的那個一直跑在最前面，大氣不喘一個；最瘦的來回兩遍就被落在后面了；我和最胖的則在中間并排跟著，胖子來回幾遍后開始喘不過氣了，換氣吃力得很；我則還好，控制著呼吸一直慢慢跟著。腦子里想的是：到底啥檢查還要先跑步運動的，難不成現在就要給我們體能測試？
負責人在樓道口看著我們跑，而后來了個他口中的王主任，就叫我們停下上去檢測。上了四樓一個小房間里，王主任叫我們把衣服脫光，站成兩排。
原來是這個，要脫光衣服檢查這一項我倒是早有心理準備。我走到墻角掏出錢包手機放下眼鏡，迅速扒了衣服褲子，一絲不掛地面對著墻，接著轉過身雙手護著小老弟，按要求站成兩排，說實話還是有點羞澀。負責人和王主任在前面站著，告訴我們不必緊張不必害羞，都是大男人，以后部隊洗澡大家都光著屁股在摩擦！
王主任仔細檢查了我們四人外在的身體構造，時而叫我們抬頭挺胸立正站好，時而抬起手腳，又或蹲下走動，還有就是對小老弟也粗略看了一下。我和最壯的哥們馬馬虎虎還算合格；最瘦的則肩膀有些歪，站得不太直；最胖的則王主任叮囑其八月份終檢前最好減肥十斤就完美了。
檢查身體的間隙，王主任穿插問了兩遍我們參軍的意愿到底有多強烈？這個如同說說你的夢想的問題，我一時沒想好，現場組織文字的能力也欠缺，我沒有回答，想著看看其他人如何回答再說，但其他人也沒有作聲，問第二遍也沒人回答，王主任便作罷，可能這是初檢也就沒對思想覺悟上作太高的要求。而后便去檢查了下視力，我是四人中最低的只有4.3。王主任和負責人都慨嘆：普遍視力較低，現在的大學生還真沒幾個不戴眼鏡的了。
視力檢查完便叫我們回去等通知。出來醫院和最壯的哥們一起走著，胖瘦的兩人在一前一后離得遠了，便只加了他一人微信。日后如果可以進去軍營，彼此就是同鄉戰友了，這個情誼還是很重的。
我走著回家，心中打著腹稿。參軍的意愿到底有多強烈？應該如何作答好——非常非常強烈！這未免太空洞了些。
要不用上面試寶典里的分點技巧：首先，參加兵役是一種人生的歷練，我相信兩年的時間沒有任何經歷是可以和進入部隊訓練豐富和充實的。第二，從部隊回來對于自我的人生規劃職業發展具有非常大的幫助。因此，我對于參軍入伍有堅定的信念，絕不畏懼退縮！這樣回答似乎又有點書面和勢利。
第三種回答：首先，參軍入伍是一種義務也是一種光榮。其次，我的父親我的叔叔以及姐夫等家人都是軍人。因此，參軍入伍我有應有的思想準備，不會退縮也不會畏懼！如此簡潔明了多了。
當然這個問題也并不會如同工作面試那般嚴苛，倘若回答得不好就給HR留下如何印象，我也只是信步回家無聊打些腹稿而已。
03
中午吃飯時，在泳池上班的小老弟發信息來，問下午是否過去泳池幫其分擔一下痛苦。何來痛苦呢？
自打學校論文答辯完我便回來老家，找了個泳池救生員的兼職，上了四天班，在作開池準備，天天抽水掃水打掃衛生以及接受彭老板他叔——彭叔的批評：時代變了，你們年輕人啊，不想說你們，說了又說我啰嗦！
人類的本質或許真的是復讀機：
掃地角落沒掃干凈來一句：“你們年輕人啊，做事多不認真，我昨晚弄臟的地方還是一樣，你們說拖地了我一點都不相信！”
消防栓蓋子沒合上，下班了來個電話：“你們年輕人啊，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
抽水機兩人抬著，又來一句：“你們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偷懶，一個人拎著不行么！”
掃泳池躲著他水槍，也來一句：“你們年輕人啊，這點水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這衣服也濕有什么關系！”
……
或許真的是時代變了，老一輩干活不怕臟不怕累的艱苦奮斗精神對于我這初出茅廬的九五后還是有點沖突。我怕苦怕臟也怕累，還成天想著一夜暴富，且沒有公子哥的命卻全是紈绔風流的病，多么不切實際的年輕人呵！
當復讀機彭叔用工業硫酸洗泳池且不給我們防水鞋，就要求我們下去刷池底的時候，我這不切實際的年輕人徹底爆發了：沒有防水鞋堅決不下，出了事你才來負責有何意義！終于有了正當的理由了，便義正言辭地和彭叔以及彭老板吵了兩架，彭老板也來了句：“我都下去在掃，一點問題都沒有，就你這種樣子以后能賺錢呵？”可笑的是泳池出來幾百米到處是商店，彭叔講買來鞋都下班了。這一家子了可真他娘的默契！
可不論這不下池的理由多充分，最終我還是妥協了——沒有防水鞋依舊下了池，躲在遠遠角落刷。我始終沒有絕對的底氣和這一家子硬剛，還有好些顧慮的地方，拍拍屁股走人并不是不敢，但我自認為沖突并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自己有理吵起架來理直氣壯，可并沒有實際解決問題，故而我也就讓了一步。
沒想到的是這件事過后，在昨天又鬧了矛盾。
起初講開池以后上班時間為中午三點到晚上九點，周末干一整天，可提供住宿，兩天假期，兩千七工資。這彭老板天天催著我們住進他租的房子里，可四五平米一個的房間要住四個人，人多我且不有多在意，我可以選擇不住。才知道提供的住宿并不是可選福利，而是必須住下，上午的時間還得去打掃泳池！
萬惡的資本主義小老板真他娘毫無保留地剝削壓榨呢。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時代真的變了，大家都是九年義務教育出來的優秀接班人，早年那一套壓榨剝削后給顆糖便把你當兄弟的員工早已不再了！
這我忍不了了，兩千七的工資可真對不起我們新時代的社會人啊！便又和他們起了爭吵，終于沒忍住撂下一句：必須住下便不干了！最終的結果需要另一個負責人和他們一家子溝通，我也就靜候通知即可。
04
此前兼職也遇到過同樣的小老板，開出的工資對不起嚴苛的要求，但也默默接受了。而今卻為何無法接受了呢，畢業了就飄了么？并不是，只是選擇多了一些，體檢完還可以回廣州早前簽訂的公司當實習生。
這是我畢業后走向工作的初檢，檢驗報告并不太合格。我還是那個我，始終是被壓榨的那一個，但因為有了選擇權便有了反抗的底氣。蕓蕓眾生也都是如此，但眾人皆苦，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我也不是時時都有反抗的底氣，這又和個人能力及人生際遇相關了。
人生路可以色彩紛呈，也或許朦朧失措，關鍵在于自己的每一個可以做出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