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在南方的沿海,有一個小小的漁村。在這個相對閉塞的地方,人們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諧安詳。村子的東邊走到盡頭,就是一片沙灘石礁,在往東邊便是茫茫無際的大海。每當夕陽西下,人們總是能夠看見一對情侶,坐在沙灘上依偎在一起看海。女孩的頭發很長很美,在陣陣的海風中飄逸著,她總是靠在男孩的肩膀上,手中還不時地玩弄著胸前小小的玉佩,男孩摟著她,看著她的被夕陽映紅的臉,好像永遠都不會厭倦。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在縣城的高中讀書,男孩叫寧松,成績很好,而且非常的魁梧,長的也不錯,所以成了學校里的大眾情人。他的愿望是能夠考上北大。女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雨漫,她總是對他說:“阿松,無論你以后走到哪里,我都會永遠支持你,等待你,因為你是我的另一半。”但有些事情總是那么毫無征兆的舊發生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他們已是高三,那是在1994年的冬天,在同學們最后一次元旦聚餐,大家都很開心,玩到了很晚才依依不舍的散去,寧松騎車馱著雨漫回家,走在夜路上,雨漫靠著他的背,呼吸著夜里十分清新又略帶咸味的空氣,不時地和寧松曖昧幾句。但很不幸,好像上帝故意要和這對有情人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在路上,他們遇到了鄰村的幾個小混混。為了保護雨漫,寧松大打出手,憤怒之中一拳打到了一個小混混的太陽穴,那個家伙當場就昏死過去了,其他人見狀做鳥獸狀一哄而散。寧松害怕出事,趕快把雨漫送回家。沒出兩天,寧松被捕了,按照當時的刑法,寧松因防衛過度,被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在寧松入獄那一天,雨漫跑去看他,一對情人抱著哭成了一團。“雨漫,現在對我來說,前途已經成為了泡影,出來之后還不定是個什么樣子,我真的不想耽誤你,忘了我吧,好么?”寧松戚戚地說。而雨漫更是早已泣不成聲了。只是緊緊地抱著寧松,什么也說不出。臨走時,雨漫告訴他:“我每周都會來看你,你要注意身體,這里面很苦,我會每周做好吃的給你的。你要記住,無論你是一只螞蟻還是上帝,雨漫永遠只屬于你。”看守人員把寧松帶走了,雨漫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淚如斷線的珍珠……
寧松萬萬沒有想到,和雨漫這一別,雨漫就再也沒有來見過他,他剛開始以為雨漫可能有什么事情,后來一周,兩周,一個月,兩個月……
一年過去了,寧松都出獄了,雨漫還是沒有來。寧松絕望了,他剛走出監獄的大門,就瘋狂的奔到了雨漫的家里,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會讓雨漫如此的絕情?走進雨漫的家門,寧松一下子傻掉了。只見屋子里面掛著白綾,迎面一個大大的“奠”字,一張桌子兩邊擺著蠟燭,中間擺著祭品和一張雨漫的照片。寧松此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雨漫的母親告訴說:“自從你進去后不久,雨漫便一病不起了,醫院說是絕癥,最多也就還有半年的生命,她卻苦苦堅持到了現在就是為了想看你最后一眼,可是,天不如人意,雨漫最后還是沒有能夠等到你。”雨漫母親的聲音已經哽咽了。“這是雨漫讓我給你的,她知道你會來。”說著,雨漫的母親遞過來一封信。
寧松拿過信,用顫抖的雙手把它拆開,雋秀的字映入寧松的眼,這是多么熟悉,多么親切的字,果然是雨漫親手寫的。信很短,就這么幾行字:“阿松,我可能真的等不到你了,但你一定不能泄氣,你一定要考上北大,你能行的,就算為了我,那樣我在天上也會開心的笑。你說過你絕對不會讓我失望,你不能食言,就算為了我。漫”
寧松拿著那張紙,離開了雨漫的家,在大街上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蒸發了,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仿佛天地那么大,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慢慢的,寧松來到了海邊,癱倒在沙灘上,看著已經入夜的海,和雨漫在一起時的片片斷斷,點點滴滴,甚至是雨漫生前的一顰一笑,都不時的沖擊著寧松的心。好像他想融化在這無邊的黑夜,無盡的大海,再也不回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海邊響起了一個堅定的聲音“雨漫,我決不食言,而且我們一定會在一起!”
又是一個春夏秋冬,寧松以省狀元的優異成績考取了北京大學中文系。這個消息一傳出,全村人臉上各各喜洋洋的,敲鑼打鼓比過年還熱鬧,幾十年里村里就出了這么一個金鳳凰,大家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可只有寧松的心是灰色的。
在陰歷的七月初七,寧松接到了北大的錄取通知書,在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自豪快樂哪怕是快慰。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來到海邊,來到他和雨漫一起看海的地方。夕陽映下的大海,一片金紅色,仍然是那么美麗,可是雨漫現在卻不知道已經在哪里。想想兩年前的那個夜晚,猶如昨天一般清晰,可現在真的是物是人非了。寧松坐在海灘,用手輕輕拂著身旁的沙,他的肩膀再也沒有雨漫的依偎;他的手中再也撫摸不到雨漫的長發;他的身旁再也不會飄過雨漫的陣陣少女體香。這一切都是為什么,沒有了雨漫自己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呢?“死!”這個他已經醞釀很久卻又有些突然的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過了很久,寧松終于站了起來,掏出隨身帶好的火柴,另一只手拿著剛剛收到的錄取通知書,“嚓!”的一聲,寧松正準備點燃,一雙冰冰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傻瓜,想我了吧?”一個不敢相信的聲音傳入寧松的雙耳。寧松馬上掙開雙手,回頭一看,怎么可能,使我的幻覺還是見鬼了?
“討厭,你才是鬼的,人家那么想你,你卻說人家是鬼。”
“你不是?!”
“要不說你是傻瓜么,我略施小技就把你騙到了,呵呵。”
“你這個小鬼頭為什么要騙我?”寧松上步緊緊抱住雨漫,“不管為什么,你都不能再離開我了,你是我的。”
“我要是不騙你,你怎么能把我忘了,靜下心來復習,考上北大呀?還不謝謝我?”
“你才是個傻瓜,如果沒有了你,北大又有什么意義?我剛才都已經想…… ,你這一年到底……”
雨漫撒嬌似的一頭扎在寧松的懷里。柔聲地說:“雨漫也好想你的!什么都不要說了,我只想和你靜靜地在一起,好么?”
兩個人靜靜的坐在海灘上,七夕的夜空格外的晴朗,夜里的海是那么的神秘與靜寂,柔和的月光映著這一對久違的戀人。他們緊緊的依偎著在一起。
“阿松,你看那天上的銀河,多么清晰,你說現在牛郎和織女見面了么?”
“他們就在七夕的夜才能相會,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像我們一樣幸福的在一起說悄悄話呢。”
“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但我想他們也一定很開心,松,我們要是牛郎和織女該有多好啊。”
“我的小傻瓜,他們一年才能見一次面,有什么好,我們以后要天天在一起,天天都那么開心,每天晚上都來一起看星星,好不好?”
“嗯,還記得這塊玉佩么?”
“怎么會忘了呢?那是你16歲生日的時候我送你的禮物,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生命中的女神出現了。”
“我才不是什么女神,我只是伴月愿做一顆星。阿松,我真的好想就這么躺在你的胸口,聽你的心跳,讓時間停止,就這么靜靜的躺著,我好想……”
第二天一大早,寧松買了一大包的東西,興沖沖的跑到了雨漫的家,一進門,寧松再一次的傻掉了,雨漫的家還是那個樣子,還一年前一模一樣,只不過門口多了幾個花圈和花籃,但氣氛卻完全不同了,雨漫的家人圍坐在一個用花籃圍簇的床邊,已經泣不成聲……
寧松霎時間意識到,好像這一切真的……
“這是雨漫臨走前讓我給你的。”雨漫的母親遞給了寧松一封信,只見她的雙眼已經哭得紅腫。
寧松一時間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沖昏了,他打開了信封,取出信,雙手在不停的顫抖。
“阿松,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們已經是陰陽兩隔,我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過死亡是個什么樣子,但現在我不得不去面對了,我媽媽并沒有騙你,自從那天我們在監獄分開沒有多久,我便開始不斷的頭暈,流鼻血,我以為是我太傷心,但醫生告訴我是腦癌,最多還有半年的生命,當我知道這一切,我真的恨不得馬上沖到你懷里大哭一場,讓你緊緊抱著我,讓你陪我走完這最后的半年。但這一切的一切都被一道無情的高墻定義為不可能。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我的情緒也漸漸的平靜了。我害怕我去探望你的時候真地會忍不住把這一切都告訴你,那樣你一沖動一定會作出傻事情。不是雨漫絕情,而是雨漫真的不敢去,雖然雨漫想你想得夜夜以淚洗面。終于有一天,雨漫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為了我的松,也許我今生真的不能成為你的新娘,去實現和你廝守一生一世的夢,但我一定要用我最后的生命為我的松做些什么,一定!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會作出那一切了吧,我的松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你知道么,當我得知你考上北大的時候,我開心真想跳起來大叫,但那時頭卻鉆心的痛,不爭氣的眼淚一直掉個不停,但我還是開心地笑了好久,覺得淚水都是甜的。今天一早,突然覺得精神一下子好了許多,所以決定不管怎樣一定要去看看你。你知道么,今晚在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覺自己被你融化了,我多么希望自己永遠的就這么靜靜的依在你的懷里,融為你的一部分,永遠不和你分開,永遠永遠……‘我們以后要天天在一起,天天這么開心,每天晚上都來一起看星星……’我是多么向往,多么向往……阿松,你告訴我,人死了以后會有靈魂么?我相信會有的。我已經非常非常感激上天,能讓我活了快兩年了,連醫生都說這是個奇跡。我知道這是為什么,因為你就是我的天!最后終于見到你了,就算真的死了,我也會很開心很開心的。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我知道我的阿松從來不會拒絕我任何要求的,因為他舍不得讓我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對不對?我想求你的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什么,我們的心是相通的不管在人間還是天上,不是么?
從明天起我將是流過的風景;
我只盼望你心里它依然美麗。
偶然的某一個凝神片刻里;
微笑著想起我們的愛情。
從明天起會換上不同的風景;
我祝福你經過的都依然美麗。
我相信在北京那樣一個多情的城市里,一定有一個人,會像我,那么愛你!
阿松,我真的真的舍不得離開你,這個世界上最神圣最幸福的詞語都無法詮釋我對你的愛,這個世界上最悲涼最凄慘的詞語都無法詮釋我心中的痛。現在我感到好累,頭又痛得不行了,原諒我無法再堅持寫下去了,我要睡一會兒了,就讓無盡的思念化作溫柔的海風,永遠的屬于你,永遠呵護著你……“
阿松看到這里,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了雨漫。
“雨漫,這次你還是和我開玩笑的,對不對?你說話,對不對?”寧松發狂的喊著。作為一個十分堅強的男孩,寧松現在已經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他抱著雨漫的身子痛哭了起來。
過了好久,寧松用手輕輕的掀開雨漫頭上的白布,她的臉好安詳,嘴角還有著一絲的笑意,好像她死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痛苦。寧松的眼淚滴到了雨漫的嘴角,
這時,雨漫一直緊握的右手奇跡般的松開了,手里面竟是那塊她生前常常戴著常常玩弄的玉佩,玉佩順著松開的手輕輕的滑落到了地上,碎了……
以后每年的七夕節,人們總會看到一個男孩,捧著一堆碎玉,一個人坐在海邊望著大海,嘴里默默念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