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們哭
有時候我們笑
有時候我們奮力躍起
有時候我們無力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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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死氣沉沉,像六七十歲的老人。他在電話那邊暴走。時間似乎又走回那個蹩腳。我望著離學校不遠處——或許也挺遠的——那里的高樓閃著霓虹。我忽然發現十二月的尾巴的確很冷,就像貓的尾巴垂進了冰窟窿。最后他說我沉默得像個啞巴,我忽然想到我媽講我小時候特愛哭時我的回答,我說:小時候那么愛哭是為了把以后的眼淚都哭干,那么長大以后就可以不哭了。
她站在對面整理床鋪,然后叫我的小名說:你現在可不可以認真起來,還有一年半了,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她的聲音里揉進了哀求與無奈,就像小時候看到她揉面團一樣,那么韌勁地揉著,最后水與白面就桎梏得交融在一起,想分開也分不開。
我習慣了沉默,沉默是我的好伙伴。
末了,她叫我不要恨他,說他這樣也是因為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的憤怒把沉默推在一邊,我提高了聲調:憑什么?憑什么他要把他的希望扔在我身上?我的一生憑什么來替他完成希望?我的一生是我的他不該打這主意。她望著我通紅的臉,眼眉被落寞拉得低垂下來。她說:他不是沒有機會考上大學了嘛,而且你考上了我們臉上也有光啊。
不是沒考上大學就沒機會出息,打工照樣能出息,他不該逮著這做話題,他應該覺得羞恥才是。我平了平胸口的憤怒,回應她的后半句話,我會考大學,會努力得去考大學。不過我考大學是為了給我自己拼四年時間,來自己供養自己,去做我心所想的事情。我背過身去看著電視色彩幻變的屏幕,我知道我這樣的回應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自私。
————我特喜歡聽母親講她少女時期的事情,雖然都是在苦水里泡過的,但聽她講總會有讓人發笑的趣事,我記得她講年輕的四姨喝農藥死的時候,她頓了下說:要講四鬼(我覺得這是我幾個姨和我媽之間互相深愛的體現)最沒良心,最不應該死,你說她那時什么活都不干都是我干,不高興還可以打我出出氣,你說她怎么就死了。我倚著墻,四周早就暗了下來,我說:你不是說我四姨她愛看電影,愛寫詩嗎?她比別人想得要多,她追逐的東西與你們不同,她想的不是那個年代的吃飽穿暖,而是別的。有時候自己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活著是很痛苦的。冬天夜晚的風很厲,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