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那一年聽人吹過的牛逼
年少輕狂時吹的牛逼往往不合邏輯。
初中時候逃學泡網吧,自然而然認識了某位網管哥。
幾根煙下來的交情,很快成了酒肉朋友,偶爾一起吃頓宵夜,叛逆的少年總要吹幾個牛逼。
網管曾吹,他在某高級夜總會打過工:“好家伙,你知道不,那個地方,一包冰塊都賣200!”
“臥槽!冰塊?200?有病吧……”
網管一副閱盡大千世界的模樣:“你懂啥,那冰塊,可是從南極運過來滴!有錢人就喜歡這個調調!”
若干年后,破冰船所過之處,冰層斷裂,茫茫瀚海之上,有浮冰無數。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某位傻逼土豪去那家夜總會買過200一包的南極冰。但我知道,如果那家夜總會真的有賣南極冰,肯定也是假貨——從南極將冰塊運到中國,其中的運輸和保養——200一包我感覺夜總會會虧死。
最主要的是,這個生意實在太傻逼了,土豪再傻,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
2015年12月的破冰船上,我如是想著……
是的,我來到了南極!
二、德雷克
南極之行的第二天,我在一陣暈眩中醒來,發現和我同一個寢室的小徐只剩下半條命。
他暈船!很嚴重的那種!
而南極之行的第二天,我們將穿越德雷克海峽!
走過南極的人都知道,風狂浪勇的德雷克海峽是旅客的噩夢,巨浪起伏下的顛簸,讓人欲生欲死。
我,小徐,王哥,還有芳姐。我們四個是在上船之前就認識的驢友。
那一天早晨,小徐和王哥很干脆地宣告陣亡,起都起不來。
我屬于居中狀態,略微的暈眩感,但還可以起身活動。最厲害的當屬芳姐,她看上去什么事都沒有,一臉淡定地問我要不要去吃早餐。
在餐廳里,我才真正見識到了德雷克海峽的威力。
近百名乘客,來吃早餐的居然只有寥寥十幾人!偌大的餐廳顯得無比空曠。身前的餐具發出顫抖的振響,那一顆橙子在顫動的頻率下離我的手指越來越遠,最后被芳姐抓在手里。
我還沒來得及為我的尚未陣亡而驕傲,德雷克海峽才開始顯出真正的威力。
一陣頭暈目眩之感,回房之后,我將吃下的早餐還給了馬桶,躺在床上睡死過去,睡夠了就醒,醒了就開始暈,暈夠了就再睡死,如此循環。
半睡半醒之間,或夢見,或憶起,那位于馬丘比丘山上遇見的姑娘。
那陣子,瘋狂喜歡上李健的《故鄉山川》,無數遍單次循環,我把歌詞改了改,給遠方的姑娘,寫了首思念的歌。
最后的最后,我還是沒有追到那位姑娘,所以打在Ipad記事本上的歌詞也早已被刪了,如今只記得那么點開頭:
小船兒降風帆遠去,
朝向那世界的盡頭。
遠方的你,是否無恙,
笑靨念念不忘……
三、睹物思人
在尚未踏入大洋彼岸的時候,南極就一直是計劃的一部分。五千美金的南極船票,是我至今為止最大的單筆開銷。
對很多人來說,南極是夢想之地,是這輩子死之前一定要去一趟的地方。
很幸運的,死之前,我來過。
就我知道的,有那么三個來過南極的朋友,他們對這個圣地極為虔誠,自上船第一天開始寫日記,在船上的每一天都發生了什么,記得清楚生怕遺忘。
可惜,當初的我沒有那么做。
如今回想起來,很多東西我已經忘了,例如,我看到的三種企鵝中,如今只記得帽帶企鵝的名字,因為它們脖頸下的那一條黑色線條,使它們看上去仿佛永遠都在微笑。
雖然,那幫企鵝站在白雪上,看著遠方時候可能只是在發呆,雖然,他們走起路來一扭一扭毫無霸氣。
但在我腦補之后,帽帶企鵝,它們站在這荒蕪的冰雪大地上兀自微笑,淡看沉浮。
然后,屁股一揚,射屎如箭,在白茫茫雪地留下一抹黑褐色的痕跡。
企鵝的屎很臭!
于是,我不由自主想到了海哥。
海哥是去年來到的南極,也是曾經把企鵝屎帶回去作紀念品的男人,無法想象,被他封藏了數月的企鵝屎被打開究竟會散發出什么樣的味道~~~
四、天堂與地獄的連接點
Paradise Harbour是我唯一記得的一個地名,它就位于南極洲大陸翹起的那一小段尾巴尖處附近。
這是有天下獨有的景色。
蒼茫天地,雪山環繞,有鯨魚噴灑水柱,揚起尾巴:有海狗懶洋洋躺在浮冰上,靜靜地看著三只企鵝從它的地盤上晃蕩而過,不知名的鳥兒,悠然在石塊上歇腳。
這一切顯得愜意而美好,我瞟了眼靜靜停泊在遠處的大船——大型游輪不允許靠岸,登陸的時候,會用小皮艇將游客分批送上陸地。
忽然之間,我就那么想起之前看到的南極沉船,驚訝地發現,如果,我們失去了停泊不遠處的大船,此間天堂般的風景,將頃刻成為地獄,我們會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死去,一如那著名的泰坦尼克號。
那不只是一艘船,更是天堂與地獄的連接點。
五、慚愧啊慚愧
在到達南極之前,我并沒有做多少功課,因為前人告訴我,船上有講解,中文的,那是她當年的經驗。
于是,在沒有網絡的船上,想要知道關于南極的知識,只能去聽每日兩三起的學問講座——沒有中文!
后來我才知道,有中文講解的船,是被中國人包了的!
顯然,我們這艘擁有近百名乘客,只有十幾個中國人的南極游輪,是不夠資格配備一名中文講解員的。
托那幫中國土豪的福啊,南極船票的價格居高不下,一年比一年貴,土豪們似乎都有著同樣的夢想,死之前……你們為什么不選擇去爬趟珠峰?看看人家王石!
英文版的講解里,一大堆人名,地名,物種名,沒有一定的英文水平,真的如聞天書,我聽過一堂課便選擇放棄。
芳芳姐倒是每天都去聽課,雖然,她的英文水平比我還糟糕。
這讓我覺得慚愧,還好,跟我同一個寢室的小徐因為暈船嚴重,哪怕已經過了德雷克海峽,只要沒有登陸活動,他基本上都是死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我很痛心地指責他:“五千美金報了個培訓班,你丫就是來睡覺的嗎?你看看人家芳姐~~”
六、賊鷗
在廣闊的南極大陸上,除了企鵝與海狗,還有一種常見的生物——賊鷗。
這是海鷗的一種,褐色的羽毛,鋒利粗壯的嘴喙,它在巖石上展翅,赫赫生威。
然而,以賊為名者,總不是什么好東西。
它們,是企鵝的天敵,或者說,它們是所有能欺負到的動物的天敵。
它們不事生產,打家劫舍,搶其他動物筑的窩,搶其他動物捕獲的食物。甚至,極地考察站的倉庫,外出考察人員隨身的食物,都會被它們盯上。
而在企鵝繁殖的季節,企鵝蛋,甚至剛出生的雛企鵝便是賊鷗眼中最美味的佳肴。
褐色鳥影所過之處,企鵝陣地一片騷亂,鳥飛蛋打,著實可惡,真乃名副其實之賊也。
然而,我還是很羨慕賊鷗。
據說,它們是除了人類之外,唯一能到達南極點附近的生物,更重要的是,它們能從南極飛到北極——這特么的能省多少機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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