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經

1.

我相信我前世是統領三軍,戰死沙場的大將軍,不論現在我多么像一頭豬。可豬也是有自己理想的。

原本做豬未嘗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也無需為生計操勞,填飽肚子是我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天氣要是晴好的時候還能和自己愛的人坐在門口,吹吹南風,賞賞月亮,估計那月宮的仙女要是看到了,都會羨慕的流下淚來),要是有人不信,看看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們。

以前,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們經常擠在一個窗戶上面,看窗外來來往往經過的美女。我問他們說,“你看那些人的衣服真是好看呢,不僅干凈,還是五顏六色的,為什么我們身上總是臟兮兮的呢?”

“我們天生就是這樣的啊,干嘛要去羨慕別人!”我的姐姐這么告訴我

“可是...”

“可是誰不愛漂亮呢”她說的時候笑著。

“從前...聽媽媽說啊,從前有一頭豬沖出了磚墻,所以他自由了...”

“哇...”

“我們都為他高興的時候,他死了!”

“怎么死的? 是被主人抓回來了?還是被這山中的老虎吃了? 他真是不小心”

“主人說...主人說啊,他是被嚇死的...”

“嚇死的? ?你別嚇我”

“他身上沒有一處傷痕,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面目猙獰,臉頰烏青,瞳孔張大,鼻孔也往外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又好像是因為,恐懼”

“他是被自己嚇死的,哈哈..”我大笑著說道

“你怎么知道?”

“就他那豬頭豬腦的,如果遇到老虎,等到他反應過來知道怕的時候,恐怕早就被吃了”

“你倒是聰明..”姐姐看著我,好像被說中了什么,眼里多了一絲不安。

“是啊是啊,我怎么會知道呢!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笑得都快哭了。

<2>

最近夕陽總是來的有些晚,月兒就出現的更遲了,總是到夜很深了才看得見,經常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我真是沒用..以前總是看看這月兒就睡著了,我最害怕打雷了,那一道道閃電,我害怕它們會在不經意間擊中我。我原以為沒有月亮的夜晚我也會無眠。

昨天是我一歲的成人禮,雖然才一歲,我卻覺得我似乎等了幾輩子,一年過的真漫長。母親突然把我叫到一旁,當時夜已經很深了,我以為她要給我什么特別的禮物,又怕其他的豬看到了嫉妒呢! 母親看著我,眼睛里滿是慈祥,她說

“以前觀音菩薩來過這,那一天我也正是在這個地方看星星,我在等你爹什么時候會回來看看我,我要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 唉,時間過的真快啊,轉眼一年又半過去了....也不知道孩子他爹現在怎么樣了?!他總是這么來去匆匆”

母親這時候是一個思君心切的婦人,她和父親一定之間有很浪漫的愛情故事。

“觀音菩薩是不是一位穿著白色衣服,很干凈很漂亮的神仙姐姐?”我問母親,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突然間覺得很耳熟。

“你怎么知道?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母親很驚訝的問我

“我好像前幾天晚上做夢的時候,夢到過一個女孩子,很巧她們長得很像吧” 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在我面前擺著很多的山珍海味,堆起來像一座山,至于女人,我卻是好久好久沒夢到了,盡管我心底深處一直覺得,有一個美麗白衣仙子就在天上的某個地方正朝我這兒看著,而我以為我就是那天神,但是到現在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我最近也是唯一一次夢到女人,確切的說是一頭母豬吧,還是在半年前的一個雷鳴轟轟的夜晚,那晚雷聲真的很大,我不知道雷公公為什么發那么大的脾氣,是不是哪個王八蛋又犯了天條了,正遭這天譴呢?當時整個天都是亮的啊。 我睡的正香的時候,忽然感覺大地顫抖了一下,媽的,還要不要人睡啊? 我脫口大罵了一聲。 然后睜開眼睛,我赫然發現我的面前竟然躺著一頭母豬,她正緊緊的抱著我,鼾聲如雷;我怎么能和豬睡在一起,還、、還是這么丑的一頭母豬。。。oh my god!當時我就昏倒過去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被嚇昏的,還是因為她勒的我太緊了,我呼吸不順暢而昏過去的。 不管怎么說,第二天我還是順利的醒了,但是前晚發生的事我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這么些,我想我應該是做了一場夢吧!

“你的孩子是天上的上仙轉世,將來要成為改變世界的人,你可要好好的教導啊!!觀音姐姐跟我說。”

“說完她就走了,走的很快,我當時驚呆了,等我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時候,她早已朝很遠很遠的天邊飛去了,我還沒來得跟她說聲謝謝!!”夜已經很深了,母親看起來有些疲憊,或許她已經困了。

“你謝她什么呢? 你兒子本來就是改變世界的人,關她什么事,她只是個跑腿的! 哈。。哈哈!!”

“是啊,是啊...呵呵..我兒子當然是要改變世界的”我想在每一個媽媽的眼里,他的孩子都要改變世界的人吧。

“唉..也..不知道..孩子她他爹..他還..好么?呼..呼呼” 母親已經睡著了,睡得很安詳。

父親自上一次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知道他去了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母親每日都在這兒等著他,今兒又是個月圓夜,仙女點起了所有的燭光,照亮了整個月宮,也許是想告訴遠方的愛人,她一切安好。

<3>

“月兒,你趴那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月兒是我的相好,昨晚上我們終于私定終身了。我跟她說月兒這個名字好聽,所以她就改名叫月兒了。其實叫什么名字倒是無所謂,反正當人們說你是豬的時候,我知道他說的就是我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我不喜歡聽這句話,每次聽到人說起,我都默默的走開。

“外面來了一個和尚,還帶著一只猴子”

“哦,那他是耍猴的吧”

“耍猴的人頭都這么光亮?耍猴的不都拿根繩子牽著的嗎,不然就跑了,他又沒有拿繩子”

“這..沒什么關系吧”

“那你為什么要說他是耍猴的”

“我就說說而已”

“東西可以瞎吃,話不能亂說”

“我隨便說說的啊,你犯不著這么不認真吧!”我說,“你看上那小和尚了?”

“怎..怎么會? ?我喜歡的人是你!”

“算了吧,我不怪你,我只是一頭豬”

“可我沒有。。。”

我沒有再說話。每一次跟人聊天的時候,只要不是喝過了酒情已至深處,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我是這么的丑,他們會不會嫌棄我;哪怕這時候我對面坐著的,也是一頭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過了許久她才說;她很了解我,知道我已經猜中了她的心思。

我轉身低頭走開了,我知道我那時候我是沮喪的,這半年來,我從來沒有覺得這么快樂,就好象我投胎之前和投胎之后所有受過的苦痛,就是為了這美麗卻又稍縱即逝的時光,好不容易覺得世界還有一些希望了,這個時候突然世界什么又都沒了,天意弄我....

“主人說要殺一頭豬,犒勞那些勇敢的英雄”他們在議論著什么

“他們是誰?”

“聽說是一個和尚,從東方而來,要往那西方而去;哦,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只猴子”

“他們打死了村子東頭的一棵千年樹精”

“哪一棵?”

“就是每年冬天結果子的那棵,他們路過那時,那禿頭說餓了,猴子就給他去樹上摘了些果子,不想禿頭吃完后卻說肚子疼,結果猴子火眼金睛一看便瞧出了這是棵千年樹精,就一棒子把它打斷了”

聽說那樹斷了之后還會流血

那棵樹我在熟悉不過了,以前每年冬天都會溜去那摘果子吃,可它從來沒害過我,我還記得那果子可甜了。我不相信它是一棵樹精,即使是的,那也是善良的,既然是善良的,那是不是精又有什么分別呢?

“要殺豬啊!你們不怕?”大家接著議論,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可能今天又有一頭豬要“犧牲”了

“有什么好怕的?怕也沒用”

“人生自古誰無死”

“早死晚死,也是死”

“那你去好了!!”

“我。。我去你大爺。。”

“你不是不怕死么?”

“我不怕死,可那不代表我想死”

“那你說了還不等于白說?”

“和尚不是吃齋的嗎?”我插過一句

“咦。。。啊。。。”

“可是,誰知道呢?他要吃也沒有辦法啊”

一片議論聲中,遠處有幾個人走了過來。我們的視力不太好,看不清楚他們是誰。可是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頭上閃閃發亮的人的身上,他在那兒是那么的耀眼。

是那個和尚。還有我們的主人,后面跟著一只猴子。

“這位圣僧方才殺掉了寄居在村頭多年的千年樹精,為村里除了一大害,作為酬謝,我要獻一頭豬給他” 主人一步跨到圈墻上,對著墻內的我們喊到

“和尚不是吃素的么,要豬干啥?”主人沒說完,有豬答道

“咦。。。你家的豬還會說人話哩?但是怎的還這般頂撞起人來了,沒有教養!施主你這是養而不教之過哇!”和尚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可是溫柔中又似乎蘊藏著一股力量,聽啊,他在教訓我們的主人,那個可惡的家伙,總是把他吃的不要的一些惡心的東西倒給我們,還扮假惺惺的他們家里最好的,這一年吃的我都要吐了。我想最好叫那猴子也一棒子打死他才好!

“你們好,我叫玄奘,從東土大唐而來,前去那西天雷音寶剎求取真經,誰愿意同我一起西去?” 和尚朝我們看來,眼光從一排排豬頭上掠過。“這將是一件震古爍今的事情”

“瞧這和尚,想吃豬肉還要找一個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聽說那西方就是極樂世界,人死了才會去的地方” 月兒扭過頭對我說。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她。

“我想知道,你們去求取真經是為了普渡眾生,讓天下眾生都遠離痛苦是嗎” 我抬起頭,盯著和尚。

“你需要試一試,也許你應該會更清楚。這真是上天注定!”和尚沒有看我,天曉得他在和誰說話。

<4>

我就要走了,他們都含著淚要送我,主人把我拉到一邊,跟我說:

“老八啊,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家里,那里從來都很險惡,別讓人抓去做紅燒肉吃嘍”

“謝謝主人提醒”,我做了一個揖,微微一笑,扭過頭,看了看圈里的兄弟姐們。霎時,西邊一道光射過來,天色已然黃昏,夕陽如血,在這道光的照射下,所有豬的臉都紅彤彤的。那一剎那,我仿佛覺得西方近在眼前,盡管前途未卜,但未來每一天,都必將如此刻,金光熠熠。

按理說,我應該向心愛的的月兒單獨告別,至少要來一個擁吻。我就要走了,不能與你廝守,將來沒有我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我沒有機會單獨和她道別,但到此時,這些也都無所謂了。畢竟,I AM THE CHOSEN PIG! 還有什么不能釋懷的了。

我想今天開始,我們豬各有別了。再見,高老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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