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欲語||素懷舊憶之櫻與月(第4周)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非首發,首發平臺為微信公眾號“嶼與雨欲語”,ID:羿嶼丞,文責自負。



素懷初中,即將五點。

“臭豬,那你說!到底該怎么辦?”

同桌琴傳回紙條,又指了指她袖子,干凈的白衣上一抹顯眼的水筆印。

我心想,還能怎么辦,涼拌唄。難不成……把你衣服帶回去洗?

哎?倒也不是不行。

爭論得也有些累了,于是我在紙條上寫道:

“要不晚自習你把衣服帶來,我拿回寢室給你洗?過兩天曬干了再送回教室?”

“算個好主意。不過你還是沒和我道歉。”

琴的字娟美清秀卻無精打采,琴畫的生氣小人更道出她的不滿與無奈。

關于我水筆劃到琴衣服上這件事,我們已經在紙條上爭論了十分鐘。

她一直認為錯在我轉筆,我則強調這是場意外,不關任何人的事。只怪這筆轉飛出去時,運氣不好,偏偏甩在衣服袖子上。怪只怪筆,得讓筆道歉,可筆不懂道歉。

其實我清楚責任在誰,只是見琴遲遲不能說服我,我便順理成章地強詞奪理。

可當身旁的殺氣越來越濃,危及生命安全之時,迫于生存壓力,我只好選擇不再為難這支可憐的好兄弟。

“對不起啦,是我的錯,下不為例。”我在紙條上寫上十二塊端正大字和兩個中文標點,以表歉意和誠心。

但想到之前“令筆發配邊疆、終不再用”的提議,在我據理力爭反復爭取下依然未能通過,我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殺意退散,琴對我笑了笑,卻讓我感到背脊一涼,一陣寒氣不知從何而起。

正在這時,五點的音樂鈴聲響了,教學樓漸漸沸騰,學生們的心也跟著雀躍躁動。

一下課,王凡和我就狂奔向寢室,速度十五邁,心情是自由自在。

沖向后門時,我回頭望了眼,竟能看到琴的正臉。琴小鹿般的大眼瞇成一條縫,表情奇妙,還有些可愛。我想她肯定是對我和王凡為何如此匆忙好奇,并惦記著“衣服水筆印”那件事。

洗衣服我定全力以赴,而為何如此急急忙忙,我被琴揍扁也不會告訴她。

到王凡寢室,我倆喘了好會兒大氣,才把亂蹦的心平復下來。

“啥好東西……給我,給我看一眼先。”我對王凡說道。

“那可是頂好的東西,兜里藏了快,快一天了。”

王凡換了口氣,接著說道,“五十塊一包,宇文這奸商,收了我五十!整整五十!”他從兜里掏出一深黑色的硬紙盒,外邊一層透明包裝還沒撕開,盒子上燙著兩個連筆金字“利群”。

香煙、手機還有戀愛是初高中的高壓線,只要輕輕一碰,就能在檔案里留下光彩記錄。

“黑利嘛,不錯不錯。”我佯裝鎮定。

高風險高回報。學校里撞見學生抽煙,第一感覺:好酷;第二印象:真拽。這之后我才按學生行為規范對其惡劣行為批判一番。

可當親眼看到身邊有人拿出這危險品,我算明白什么叫葉公好龍,小命重要。

王凡看上去倒云淡風輕,毫不在意,擺弄著香煙盒,神氣得很。

低頭一看,他那有些哆嗦的小腿,暴露了他的真實感受。這年紀的男生,想使勁跳脫一番,學習體育或才藝游戲,當然也有人選擇更惹人注意的頂風作案,即做不讓做的事。

“這可是好東西,搞兩根,向我展示下航哥的抽煙技術。”王凡邊笑邊拆開了煙盒包裝。

“那當然。”我爽快地回道。抽煙這種東西有什么難的,吸進來吐出去不就行了。

“對了,咋來你們寢室?”我隨口一問。

“你寢室那幾個,小報告大王,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倆馬上玩完。”

寢室陽臺,兩個男生鬼鬼祟祟,心驚膽戰。

王凡從洗手池摸出了個打火機,“來,給我航哥點煙。”說時,把一根香煙遞到我嘴邊,我也裝作老練地接過去。

我們學著電視劇港仔的樣子抽煙,自以為風光無限。

王凡緊鎖眉頭,兩根手指夾著香煙,深深吸一口,不久,一團濃霧從嘴里慢慢吐出。

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小伙子抽煙時總要擺出一副歷經滄桑后看淡了的姿態。

我也模仿王凡的模樣,嘴里叼根煙,風抽兩口,我抽一口。

不想些難過的事都對不起手里這根煙。那么該為何事發愁呢?我能想到最苦的事便是幫琴洗衣服了,原來這就是愁啊。

于是,我也緊鎖上眉頭,又抽上兩口,凌亂的白煙呼之而出,散在空中。

王凡看了我眼,便撇下嘴,“就知道你小子不會抽煙,壓根沒過肺,抽的什么白煙。”

我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立馬從剛剛悲傷的氛圍里跳了出來。今天下午還和王凡吹牛說小學就會抽煙,只是平時懶得抽。

王凡接著教育道,“不過要我說,煙啊,這東西還是少碰。像我這種老煙民想戒都沒法戒,煙癮犯的時候,那是難受的嘞!害,說了你也不明白。”

我白了他眼,嘲諷道“呦!那我凡哥得有多少煙齡了?”

“呃,這個嘛。我這學期初開始抽的。”

九月初開的學,現在正值金秋十月。好好好,一個月就是老煙民了,在這五十步笑百步呢。

了事后,我倆不約而同地走去各自浴室,刷牙洗澡洗臉,用上比平時多兩倍的沐浴露,生怕留下一絲氣味。

我換上新外套,一件淺粉牛仔夾克,搭件黑白淡條紋T恤,配作舊黑色牛仔褲,心情愉悅。

王凡大搖大擺地走來,嘴里嚼著什么,詫異地看了我眼,欲言又止。接著對我說道“來條口香糖,去去味,你小子千萬別給發現了。哦對,晚飯吃啥?素德基如何?那就走起。”

五點四十的素德基,人煙稀少。

作為素懷學生最喜歡的漢堡店,臨近上課,素德基不免也門前冷落、鞍馬稀疏。

“一份烤堡套餐,一份腿堡套餐,再來份大薯和雞米花。”

王凡低著嗓子對阿姨講道。

“上次你請,這次我請。”王凡扭過頭對我說。

我笑著點頭。這話太熟悉,貫穿了我和王凡的初中三年,屬于兩人之間的口頭禪。

“對了,你覺得你有啥口頭禪嗎?”我問王凡。

“我靠,這個算嗎?應該不算,大伙都會說。那我沒有。”

“那我呢?我應該沒口頭禪吧” 我好奇自己。

“我想想,你應該……應該也沒有。”

彼時,坐在教室里的琴打了個噴嚏,誰在說她壞話?

“哎?壽司還出新品了,看上去還不錯。“櫻花之戀”。你要嘗嘗不?不吃的話我自己買了。”我問王凡。

王凡搖了搖頭,表示沒興趣。

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怎的,其實我是打算買一盒給琴,為今天下午的事表示抱歉。

“阿姨,拿一盒櫻花之戀。”

我和王凡找了個空位,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晚飯,飽餐一頓,好生痛快。

我薯條雞米花吃不下太多,大部分就交給王凡解決了,王凡體重與日俱增,寬度不停增加,也有我一份功勞。

十來個高中生走進素德基,黑壓壓一群,自帶氣場,像汪東城統領的終極一班。

他們奇裝異服,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染著一頭白金色長發,深沉的雙眸下是高挺的鼻梁,神似某個男演員。

后面一群人應是他小弟,有的嘴里叼香煙,有的手里攥部手機,還有對親熱的情侶。

金發男人在一個空位坐了下來,幾個人開始搬弄桌椅。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男人是老大中的老大。

兩張桌子被拼成一張會議室里的長桌,老大坐在一頭,其余人各自落座。

這熱血高校似的場景我還只在電影里看過。

金發男高中生旁的卷毛為其點上了一支煙,這讓我想到前面王凡給我點煙,不過呢,相差甚遠。男人輕輕地抽了口,開始講話,其余人看上去畢恭畢敬。

我看呆了,王凡也是,好久一會兒,王凡才對我輕聲說“老大開會呢,太有排面了。”

“這就是史上最強高中生嗎”我調侃道。

我倆都憋笑著,盡管和那群人隔了七八排座位,還是害怕被他們聽到,來找麻煩。

所幸,我和王凡踩著鈴聲,在六點準時闖回了教室,順利入座。

而遲來的幾個男生,就沒有那么幸運了,誰也不會想到周五晚自習,休假的班主任公孫竟然回來。

他們先是被公孫攔在教室后門,然后一個接一個被帶去辦公室審問,其中還包括奸商宇文。

我心頭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王凡的煙是向宇文買的,萬一宇文干的壞事被發現,會不會牽連到王凡和我。

王凡只是向他買了包煙,也不見得就是抽吧,可無緣無故誰會去高價買煙呢。

話說回來,就算宇文的香煙被發現,只要他不出賣我們,也不會有人發現王凡買了他的東西。宇文一定不會出賣的,一定不會。

叫家長,寫檢討,記處分,想到這,我有些汗流浹背了。頭一次為他人遲到如此擔心。

我整個人心神不寧,旁邊的琴倒沒發現我的異常,安靜又專注地寫著作業。

我思緒混亂,悔不當初,各種糟糕的結果在腦海里羅列。

我手臂被戳了戳,琴遞給了我一張小紙條。

“怎么了,粉色臭豬,作業也不見你寫。”

“在想些事情,沒事。衣服我會幫你洗的。”

“你肯定有事。傍晚見你和王凡跑得比兔子還快。可以和我說說,如果你愿意的話。”

“真沒事,我要寫作業了。聊天暫停”我向琴展示了下字條,接著就把它扣押在了我這。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我還沒緩過神來。班長走到講臺宣布道“公孫老師說,下兩節課放電影!”

“公孫萬歲!”教室一片歡呼,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世界冰冷又安靜,我頹然地離開座位,去找王凡。

“怎么說?沒事吧?”我問。

“什么沒事有事,你臉色咋這么差,不會生病了吧。不至于吧,就一根而已。”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聽到那兩個字。

“我是說,宇文沒說啥吧。”我繼續說道。

“哦!”王凡讀懂了我的擔憂。

“放心好了,宇文那小子就是打球遲到了,公孫和他嘮了嘮最近的學習這些,還有今天公孫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那就好。話說你咋知道的?”

“嘿嘿,其實我也擔心的啦,一下課我就跑去問宇文咋個情況。這小子還給我賣關子,想嚇唬我。”

“哦!我知道你口頭禪了。”

“是啥?”

“小子。”

王凡眼睛咕嚕一轉,笑道“還真是。”

“呦?滿血復活啦!”見我生龍活虎地回到位置,琴打趣道。“上節課啥情況,病懨懨的。”

“天機不可泄露。”

“不說也罷!話說今天穿得這么帥是要去干嘛?”

“很帥嗎?”我暗暗竊喜。

“是蠻好看的。”

琴穿了件綠色上衣,扎了個高馬尾,墨綠色襯得她皮膚雪白。

“你也很……”

漂亮這詞不知為何就是說不出口。

“你也很……帥。”我尷尬地說道。

琴撲哧一笑。

我低頭,見她穿了條純黑的緊身褲,又看了看自己黑色的褲子。

“看什么呢?”

“看腿。不是,是看褲子。”

“色狼!”琴輕輕打了我一下。

“哦,對。這是衣服,可別再弄道水筆印上去了。”琴從書包里拿出一件疊的整齊的白T恤,正是我下午水筆劃上的那件。

“保證完成任務。”我假裝敬了個禮。

“臭豬,還有這個。”琴拿出了一盒壽司,是今天上架的新品“櫻花之戀”。

我愣了一下,心臟像少跳了一拍。

“辛苦你啦,幫我洗衣服。”

“我也有個東西給琴!”我把那盒櫻花包裝的壽司雙手遞給了琴。“對不起啦!下不為例!”

是在談同樣的櫻花,還是在說抱歉。

我只記得,那一刻世界按下了慢放,靜靜地唱給兩個人聽。

月光如洗,一塵不染。

我曬起琴純白的T恤,光影錯落,風輕輕吹拂衣裳,揚起我心。

不足三平米的陽臺又升起一輪清月,照我朦朧情愫,許我一生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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